伯颜攻取宋朝后班师回朝,世祖诏令百官到城郊迎接他们,以示慰劳。平章阿合马,先于百官在半路上迎侯伯颜,伯颜解下他身上所穿的玉钩条送给阿合马,并说:“宋朝的宝玉虽然多,我实在是没有拿,希望不要认为这件礼物太薄了。”阿合马觉得伯颜轻视自己,就想中伤他,因此诬陷他平宋的时候,私自拿了玉桃盏,世祖下令追查,没有证据,因此释放了他,并且还恢复了他的官职。阿合马死后,有人进献玉桃盏,世祖惊愕地说:“差一点诬陷了我的忠臣!”别吉里迷失曾经诬陷伯颜想致他死罪,不久,别氏由于其它罪行将被诛杀,世祖敕令伯颜前去监斩,伯颜递给他酒,痛苦得没有回头地离开了。世祖询问他缘故,伯颜回答说:“他本来有罪,让我前去监斩,别人就不会认为这是上天诛杀他的公正行为呀。”
王荣伤人起风波
纯只海,散术台氏。弱冠宿卫太祖①帐下,从征西域诸国有功。己亥,同僚王荣②潜畜异志,欲杀纯只海,伏甲絷之,断其两足跟,以帛缄纯只海口,置佛祠中。纯只海妻喜礼伯伦闻之,率其众攻荣家夺出之。纯只海裹疮从二子驰旁郡,请兵讨荣,杀之。朝廷遣使以荣妻孥③赀产赐纯只海家,且尽驱怀④民万余口郭外,将戮之。纯只海力争曰:“为恶者止荣一人耳,其民何罪。若果尽诛,徒守空城何为。苟朝廷罪使者以不杀,吾请以身当之。”使者还奏,帝是其言,民赖不死。纯只海给荣妻孥券,放为民,遂⑤以其宅为官廨,秋毫无所取。郡人德之。
《元史·纯只海传》
【注释】
①太祖:即元太祖成古思汗(1162—1227年)。
②王荣:元太祖时曾任怀州官员。
③孥(nú):同“奴”。
④怀:地名,在今河南沁阳境内。
⑤遂:于是。
【译文】
是散术台氏人纯只海。15岁时在太祖帐下任值班警卫,跟随太祖征讨西域各国立下了功劳。己亥日,同僚王荣暗中怀有不轨的企图,想要杀掉纯只海,便埋下伏兵抓住了他,并砍断了他的两个脚后跟,用布帛塞住了纯只海的口,然后把他放在佛祠中。纯只海的妻子喜礼伯伦知道这个消息后,率领部队攻打王荣家,夺出了丈夫。纯只海裹着伤口随着两个儿子急驰至旁郡,请求救兵征讨王荣,并诛杀了他。朝廷派使者将王荣的妻子、家奴以及财产统统赏赐给纯只海家,并驱赶1万多名怀州百姓到城外,打算将他们全部杀死。纯只海极力劝止说:“犯下罪恶的仅仅只是王荣一人罢了,那么怀州百姓又有什么罪呢?倘若全部杀死了,只防守一座空城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朝廷怪罪使者没有诛杀民夫,那么我请求由本人承担罪责。”使者回奏皇帝,皇帝答应了他的要求,百姓因此免于一死。纯只海交给王荣的妻子充官为奴的凭据,释放她为百姓。于是又把王荣的府宅作为官署,秋毫无犯,郡中的百姓都觉得他有品德。
三宝奴骗财受控告
武昌妇人刘氏,诣御史台诉三宝奴①夺其所进亡宋玉玺一、金椅一、夜明珠二。奉旨,令尚书省及御史中丞冀德方,也可札鲁忽赤②别铁木儿,中政使③搠只等杂问。刘氏称故翟万户妻,三宝奴谪武昌时,与刘往来,及三宝奴贵,刘托以追逃婢来京师,谒三宝奴于其家,不答,入其西廊,见榻上有逃婢所窃宝鞍及其手缝锦帕,以问,三宝奴又不答。忿恨而出,即求书状人乔瑜为状,乃因尹荣往见察院吏李节,入诉于台。狱成,以刘氏为妄。有旨,斩乔瑜,笞李节,杖刘氏及尹荣,归之原籍。
《元史·武宗本纪》
【注释】
①三宝奴:元武宗时官员。
②也可札鲁忽赤:札鲁忽赤,汉译“断事官”;也可札鲁忽赤,即“大断事官”,先是总揽各种政务,入元以后,变成了司法长官。
③中政使:中政院长官,掌管皇后宫中财赋及其它事务。
【译文】
武昌的妇人刘氏,到御史台状告三宝奴夺走她打算进献的亡宋的一方玉玺、一把金椅、两颗夜明珠。朝廷下旨,命尚书省臣及御史中丞冀德方,也可札鲁忽赤别铁木儿,中政使搠只等一齐审理这件讼案。刘氏自称她是已亡故翟万户的妻子,三宝奴被贬职武昌时,与刘氏有来往,三宝奴显贵了后,刘氏因要委托他追拿逃走的奴婢来到京师,到三宝奴家拜访他,三宝奴不肯帮忙。刘氏进入他家的西廊,看见屋中床榻上有逃走奴婢所盗走的宝鞍以及手缝的锦帕,刘氏拿着这些东西质问三宝奴,他又不回答。刘氏忿恨地离开了三宝奴家,立即请求写状纸的乔瑜写了状纸,又凭着尹荣的关系,前去见按察院的小吏李节,最后到御史台状告三宝奴。讼案审判的结果,觉得刘氏是瞎说。因此传下圣旨,将乔瑜斩首,鞭打李节,杖责刘氏和尹荣,并把他们遣送回原籍。
虞槃英明除邪巫
有巫至其州,称神降,告其人曰:“某方火。”即火。又曰:“明日某方火。”民以火告者,槃①皆赴救,告者数十,寝食尽废,县长吏以下皆迎巫至家,厚礼之。又曰:“将有大水,且兵至。”州大家皆尽室逃,槃得劫火卒一人,讯之,尽得巫党所为,坐捕盗司,召巫至,鞫之,无敢施鞭棰者,槃谓卒曰:“此将为大乱,安有神乎!”急治之,尽得党与数十人,罗络内外,果将为变者,同僚皆不敢出视,曰:“君自为之。”槃乃断巫并其党如法,一时吏民始服儒者为政若此。
《元史·虞集传》
【注释】
①槃:即虞槃,字仲常,延祐五年进士。虞集之弟,为元朝良吏。
【译文】
有一位巫师到虞槃管理的州郡,谎称神灵降世,他告诉当地的老百姓说:“某个地方将会发生火灾。”那个地方果然发生火灾。他又预言说:“明天某地将会发生火灾。”凡是百姓报告有火灾发生的,虞槃都赶往救火,报告火灾的人有几十名,弄得大家都无法吃饭睡觉,县里的长吏及下属的官吏都将巫师接到家中,用隆重的礼节招待他。巫师又预言说:“这里将会有大水灾发生,而且还会有兵匪到来。”州郡中的富户人家统统携带家产逃走了,虞槃抓到了一名趁火打劫的人,审问他,终于得知以前的事都是巫师的同党所干,虞槃因此亲自前往捕盗司,召令巫师前来,审讯他,可没有人敢鞭打他,虞槃对士卒们说:“像这样会构成大乱,哪里有什么神灵呢!”因此加紧审讯他,终于得知他的几十名同党,遍布州郡内外,果然将要发动变乱,虞槃的同僚们都不敢出外巡视,都请求他说:“你亲自处理这件事情吧。”虞槃因此依法判处巫师和他同党的罪行,一时之间官吏百姓们都开始佩服儒士们处理政事确实英明果断。
胡长孺断案有方
民荷溺器粪田,偶触军卒衣,卒抶伤民,且碎器而去,竟不知主名。民来诉,长孺①阳怒其诬,械于市,俾左右潜侦之,向抶者过焉,戟手称快,执诣所隶,杖而偿其器。群妪聚浮屠庵,诵佛书为禳祈,一妪失其衣,适长孺出乡,妪讼之。长孺以牟麦置群妪合掌中,命绕佛诵书如初,长孺闭目叩齿,作集神状,且曰:“吾使神监之矣,盗衣者行数周,麦当芽。”一妪屡开掌视,长孺指缚之,还所窃衣。长孺白事帅府归,吏言有奸事屡问弗伏者,长孺曰:“此易尔。”夜伏吏案下,黎明,出奸者讯之,辞愈坚,长孺佯谓令长曰:“颇闻国家有诏,盍迎之。”叱隶卒缚奸者东西楹,空县而出,庭无一人。奸者相谓曰:“事至此,死亦无行将自解矣。”语毕,案下史嚾而出,奸者惊,咸叩头服罪。永嘉②民有弟质珠步摇于兄者,赎焉,兄妻爱之,绐以亡于盗,屡讼不获直,往告长孺,长孺曰:“尔非吾民也。”叱之去。未几,治盗,长孺嗾盗诬兄受步摇为赃,逮兄赴官,力辨数弗置,长孺曰:“尔家信有是,何谓诬耶!”兄仓皇曰:“有固有之,乃弟所质者。”趣持至验之,呼其弟示曰:“得非尔家物乎?”弟曰:“然③。”遂归焉。
《元史·儒学·胡长孺传》
【注释】
①长孺:即胡长孺,字汲仲,元婺州永康人,为元朝儒士,为官清正仁厚。
②永嘉:县名,在今浙江温州境内。
③然:是的。
【译文】
一位农夫挑着粪桶去田里施肥,在路上失措碰到了一位军士的衣服,军士用鞭子打伤了农夫,并敲碎了他的粪桶,然后扬长而去,农夫最后竟然还不清楚军士的名字。农夫前来控告军士,胡长孺假装发怒说农夫诬告,把农夫绑在集市上,让手下人暗中侦察,先前那个打伤夫的军士经过集市,拍手称快,捕快们便将这个人抓到县衙,胡长孺命令杖责他并让他赔偿民夫的器物。一群老妇人在浮图庵聚会,诵念佛经作祈祷,一名老妇人丢失了衣服,刚好胡长孺下乡查案。老妇便向他申诉这件事情。胡长孺便将同样多的麦子放在这些老妇人合起来的手掌中,然后让她们像开始一样围着佛像边转边念经,胡长孺闭着眼睛叩紧牙齿,作出聚精会神的样子,并说:“我让神灵来监视你们,偷衣服的人绕行几周后,手中的麦子就会发芽。”一名老妇人几次打开手掌偷看,胡长孺指出并让人绑住她,她便归还了所偷的衣服。胡长孺从帅府奏事返回来,县吏报告说有一件私通的案子,多次审问罪犯都不招供,胡长孺说:“这件案子极容易处理。”当夜他让一名官吏躲在大堂的案桌之下,第二天黎明,提出通奸者审问,他们的言辞更加坚决,胡长孺假装对长吏说:“似乎听说朝廷下达诏令,怎么不前去迎接呢。”因此命令差役将通奸的犯人绑在东西两根柱子上,然后全体差吏都出去迎接诏令,整个县堂都空了,庭院中也没有一个人。通奸者相互商量说:“事情到这种地步,死也没有对证了,我们自然也会被释放了。”话刚说完,案桌下的县吏大声呼叫着冲了出来,通奸者大惊,只有都叩头认罪了。永嘉县有一户人家,兄弟将一件步摇首饰抵押给了哥哥,想赎取回来,哥哥的妻子十分喜爱这件首饰,就欺骗弟弟说首饰被强盗偷走了,弟弟屡次申诉都没有公正的结果,因此到胡长孺那里去控告,胡长孺说:“你不是我们县的百姓。”叱责他离去。不久,审判一批强盗,胡长孺唆使强盗诬陷永嘉县民家兄长接受了他的一件赃物,即那件步摇首饰,因此拘捕兄长前往县衙,兄长极力辩白,胡长孺几次不予理睬,最后胡长孺说:“你家确实有件步摇首饰,怎么说是诬陷呢!”兄长惊惶失措地回答说:“确实有件步摇首饰,不过却是我兄弟抵押的。”胡长孺便让他回家取来验证,并传呼他的弟弟询问说:“这是你家的首饰吗?”兄弟回答说:“是的。”因此便将首饰归还给了兄弟。
王思廉与帝论反臣
十九年①,帝②幸白海③,时千户王著,矫杀奸臣阿合马④于大都,辞连枢密副使张易。帝召思廉⑤至行殿,屏左右,问曰:“张易反,若知之乎?”对曰:“未详也。”帝曰:“反已反已,何未详也?”思廉徐奏曰:“僭号改元谓之反,亡入他国谓之叛,群聚山林贼害民物谓之乱,张易之事,臣实不能详也。”帝曰:“朕自即位以来,如李璮⑥之不臣,岂以我若汉高帝、赵太祖,遽陟帝位者乎?”思廉曰:“陛下神圣天纵,前代之君不足比也。”帝叹曰:“朕往者,有问于窦默⑦,其应如响,盖心口不相违,故不思而得,朕今有问汝,能然乎?且张易所为,张仲谦⑧知之否?”思廉即对曰:“仲谦不知。”帝曰:“何以明之?”对曰:“二人不相安,臣故知其不知也。”
《元史·王思廉传》
【注释】
①十九年:指元世祖十九年,即1279年。
②帝:即世祖忽必烈。
③白海:地名,在今甘肃古浪县东北。
④阿合马:元初大臣,回回人,专权横暴,打击异己,贪赃不法,后被诛杀。
⑤思廉:即王思廉,字仲常,元朝真定获鹿人,后为元世祖大臣。
⑥李璮:金末山东军阀李全之子,小字松寿,袭父职为益都行省,后起兵叛元,兵败身死。
⑦窦默:字子声,初名杰,字汉卿,元朝广平肥乡人。元世祖大臣,忠诚正直。
⑧张仲谦:元世祖时大臣。
【译文】
元世祖十九年,皇帝忽必烈到达白海,当时千户王著,在大都假传圣旨诛杀奸臣阿合马,他的供词里牵连到枢密副使张易。世祖召王思廉到行殿,屏退左右侍臣,然后问他说:“张易造反,你清楚这件事吗?”王思廉回答说:“不清楚。”世祖说:“造反了就是造反了,你为何要说不清楚呢?”王思廉慢慢回奏说:“篡改国号更改年号就叫做造反,逃入别的国家叫反叛,聚集在山林中祸害百姓抢掠财物叫做作乱,张易的事情,我实在不能说清楚呀。”世祖说:“我自从登上帝位以来,象李璮这样的人都怀有不臣之心,难道他们觉得我像汉高祖、赵太祖那样,是匆忙登上帝位的吗?”王思廉说:“陛下天纵英明,无比神圣,前代的君王都不足以与你相比啊。”世祖感叹说:“我以前有问题问窦默,他总是很快就能回答,这大概是心里想的和口里说的不相违背,因此不思考就能回答,如今我有问题问你,你能做到这样吗?况且张易所干的事情,张仲谦知道吗?”王思廉马上回答说:“张仲廉不知道。”世祖问道:“你如何能确定这一点?”王思廉回答说:“他们两人不能和谐地相处,我所以知道张仲谦不了解这件事。”
纽璘奇袭败宋军
纽磷①伟貌长身,勇力绝人,且多谋略,常从父军中。丁巳岁,宪宗②命将兵万入略地,自利州下白水③,过大获山④,出梁山军直抵夔门⑤。戊午,还钓鱼山⑥,引军欲会都元帅阿答胡等于成都。宋制置使蒲择之,遣安抚刘整、都统制段元鉴等,率众据遂宁江箭滩渡以断东路⑦。纽璘军至不能渡,自旦至暮大战,斩首二千七百余级,遂长驱至成都。蒲择之命杨大渊等守剑门及灵泉山,自将四川兵取成都。会阿答胡死,诸王阿卜干与诸将脱林带等谋曰:“今宋兵日逼,闻我帅死,必悉众来攻,其锋不可当。我军去朝庭远,待上命建大帅,然后御敌,恐无及已。不若推纽璘为长,以号令诸将,出彼不意,敌可必破。”众然之,遂推纽璘为长。纽磷率诸将大破宋军于灵泉山,乘胜追擒韩勇,斩之,蒲择之兵溃。进围云顶山城,扼宋军归路。其主将仓卒失计,遂以其众降。城中食尽,亦杀其守将以降。
《元史·纽璘传》
【注释】
①纽璘:元宪宗时大将,祖父和父亲都是元初的功臣,他也多次获得战功。
②宪宗:即元宪宗蒙哥(1209—1259年)。
③“自利州”句:利州,地名,在今四川境内。白水,涪陵江支流。
④大获山:在今四川境内。
⑤“出梁山军”句:梁山军,地名,在四川境内。夔门,在今四川内。
⑥钓鱼山:在四川合川附近。
⑦“率众”句:遂宁,今四川遂宁。箭滩渡,在遂宁附近。
【译文】
纽璘相貌雄伟,身材修长,勇力过人,并且还很有谋略,经常跟随父亲在军中征战。丁巳年,宪宗蒙哥命令纽璘带领一万士兵出征,在利州渡白水河,越过大获山,经过梁山军径直抵达夔门。戊午日,纽璘军回师钓鱼山,他带领军队想与都元帅阿答胡等在成都会师。宋朝制置使蒲择之,派安抚刘整、都统制段元鉴等,率军据守遂宁江箭滩渡以阻绝元军东进路线。纽璘的军队抵达后不能渡江,从白天一直激战到日暮,斩杀敌军2700多人,于是大军长驱直入进抵成都。蒲择之命令杨大渊等人防守剑门和灵泉山,自己亲率四川的士兵来夺成都。刚好阿答胡死了,诸王阿卜干和众将领脱林带等商议说:“现在宋军逐渐逼近,如果他们听到我们主帅已死的消息,一定会发动全部军队前来进攻,那么他们的气势就会锐不可挡。我军远离朝廷,等到皇上任命主帅,然后再来抵抗敌军,恐怕就来不及了。不如推举纽璘作为主帅,让他来指挥诸将作战,让敌人意料不到,那么就可大败敌军。”大家对这个主张都很赞同,于是推举纽璘作主帅。纽磷率领众将士大败宋军于灵泉山,乘胜追击,生擒韩勇,并斩杀之,蒲择之军队大败。纽磷率军前进,包围云顶山城,阻断宋军退路。宋军主将惊慌失措,于是率军投降。云顶山城粮食消耗完了,众守军于是也斩杀其守将,然后出降。
两都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