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们不是要到市集吗？怎么出了城了？”白晶晶隐约觉察出事情不对，隔着帘子，窗外渐渐少人气息。
“呵呵，杨妃娘娘真是抬举阿依玛了，阿依玛怎敢做杨妃娘娘的姐姐。”鄯善阿依玛一见车子行在了西山偏僻之处，向着白晶晶笑吟吟道。
杨妃娘娘？小妖精眼目蓦然大睁。似乎意识不妙，猛然自车上掀开帘子跳下车去。
看着白晶晶顺着山路拔足狂奔，影子侍女刚要纵身去追，却听那鄯善阿依玛冷冷道：“不必追。”
鄯善阿依玛身形飘然自车上落地，自袖口中掏出一枚做信号用的烟花，瞬间火石点亮，一股红色的烟雾直窜向白晶晶跑走的地方。
“快！西平公主的信号！杨妃娘娘就在前面！”红烟升起，数千名御林军快速往山上冲来。
“杨妃娘娘！杨妃娘娘！”白晶晶正拔足狂奔，迎面就见黑压压的一群人齐刷刷跑了过来。
我不是杨妃！我不是杨妃！
眼见就要被那群人追上，小妖精禁不住衣发飞扬，猛然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向那群手持枪械的御林军，倒把追赶而致狂喜交加的高力士吓了一大跳。
“不可伤了杨妃娘娘！”娘娘的样子像是要吃人般，可别再像那次天牢之外。高力士只当杨玉环受了惊吓，不敢让人太过靠前，刚命令人退向四周，自己准备上前劝慰之际，那“杨玉环”突然转身又往山上奔去。
“不要啊娘娘！前面是悬崖，娘娘不要跑了！”天哪！可要老命了！这杨妃娘娘怎么跑到悬崖边上来了？
“桃笙！”眼见四周已经被御林军包围，白晶晶大叫了一声心爱男人的名字，合上眼目，悲愤而绝望地往悬崖下跳去。
“我……我错了吗？”看着眼前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一团人体残余，赫连夭夜绿色的眼目中竟浮起不忍，心痛，以及隐隐的后悔。
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妖精不见了，那个古怪精灵的小东西也不见了……
“你擅用妖法逆天改命，触犯人妖两界上古契约，本大人身为魔仙不得不对你做出惩罚了。”雪魄大人看着眼前这个差点就修炼到妖王的狼妖，莹白的手心中渐渐有白色的雪花飞起萦绕。
“等等。”雪花已经自雪魄大人的掌心飞旋着包绕过来。赫连夭夜眼看冰层自脚底上升，整个身子就要变成一座冰雕，急忙握紧拳头抵制那寒气升腾。
“你以为凭你那地微末的妖法也可以和本大人相对抗？”雪魄一双黑色的眸子渐渐变成银白，掌心中的飞雪更加密集地飞旋出来。
“等……等……大人……大人……”眼看连舌头都要被冻住，再不说话，怕是没机会说了。这个混蛋雪魄大人怎么这么喜欢玩冰冻。赫连夭夜努力眨了眨眼，眼前已经雾蒙蒙，这个花花世间，自己可能连看也看不到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雪魄微微握住掌心，将那冰冻停结在赫连夭夜的脖颈。
原本是要报仇的，原本是想看大唐皇帝和那个高仙芝痛苦的模样，可没想到，他此刻所看到的是一个原本单纯快乐的小妖精成为如此惨烈的一堆碎屑。
是什么时候对这小妖精动了情？
那一夜吗？
那一夜，他只是送了她一个梦，而他只是那个梦的旁观者。
他看着她在空幻中辗转吟哦，差点就忍不住毁掉自己的修行。
他是一只人狼，是人与狼妖生下的怪物，他既想成魔，又想成王，妖界的魔尊，人界的帝王，可是如今，他竟然什么也不成。
摇摇头苦笑一下，是自己太贪心了。
“可不可以让时空倒转，让时间恢复到未曾被夭夜影响的那一刻……”
“你让我也去触犯那个契约？”雪魄瞪了一眼惹事生非的赫连夭夜。触犯契约，即使魔仙也难逃人妖法则的惩罚，不要，他雪魄大人只是因为在那冰天雪地中感到寂寞，来人间体验一下凡人生活的，可不想失去法力就此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难道你看不出，这个小妖精消失后，人间将变成如何一幅模样？”赫连夭夜薄薄的唇角泛起一抹坏坏的笑，拉雪魄大人搅进这滩浑水，对他这个曾经饱受人妖唾弃的半妖来说，实在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雪魄微微一愣，他还真没考虑这人间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手掌在空间中摸过，一面如同镜子的画面里，李隆基面对高力士呈上来的一件血衣，整个人顿时昏倒在龙椅上。
“晶晶！晶晶！”立在殿下的高仙芝整个人疯了般冲上去，夺过那件血衣，猛然拔出殿前武士手中的刀往高力士砍去。
成千上万的侍卫往大殿涌来，纷乱的殿堂，流血的石阶，烽烟四起的边疆，流离失所的百姓，整个人间变成了群魔乱舞的炼狱。
“哪个，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样可就不好玩了喔……”好不容易在人间混出点人的感觉来，这大好河山就这样被糟蹋了？
雪魄银色眼眸渐渐恢复成墨黑，惨不忍睹的画面也瞬间消逝无踪。
“何止不好玩，眼见人间将面临灾难，大人身为魔中仙者，难道能袖手旁观不成？大人进入人世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不能置身世外。”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悲了？你不就是想着大唐乱起来吗？”这只死人狼，貌似不会这么好心吧？雪魄围着冻成雕塑的赫连夭夜转了几圈。
“偶尔发发善心不成吗？何况能把魔仙大人拖下水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哈哈，大人可是害怕自己真正成为凡人？”赫连夭夜眯了眯眼，继续调动三寸不僵之舌。
“害怕？本大人会害怕？笑话，本大人就是成为凡人，也是凡人中的上品，没有仙法照样玩转人间。”雪魄许是入人间后沾染了尘世虚妄，听这赫连夭夜如此说顿时不服气起来。
“拭目以待，小妖斗胆与大人赌一把，成为凡人后，到底是大人玩得风生水起，还是夭夜更胜一筹。”赫连夭夜话一说完，立时闭目凝神，逼出体内修炼成型的灵珠，整个身体在那灵珠离身后立刻变成一尊冰雕。
“啐，死狼妖，本大人还怕了你不成。”雪魄一把抓住漂浮在空中的那颗绿幽幽的珠子，猛然往中天投掷而出。
“斗转星移！时空逆转！”
漫天飞雪突降大地。
山无棱，天地相接。
……
“啊呀！这老天，怎么六月里下起雪来了！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白姑娘要生了！”一个稳婆从产房里冲出来，乍见天降大雪，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是啊，这雪降的真是奇怪，晶晶要生了吗，快，生起火盆，这产妇可不能受寒啊。”杨玉环扯了扯身上披着的貂裘，拉开木格子门就往屋子里走。
“娘娘，这屋子里污秽，娘娘乃千金贵体，还是不要进吧。”稳婆急忙跪下阻拦。
“什么污秽不污秽，晶晶要生产了，我这做姐姐的自然是要在旁边照看。”杨玉怀自己未曾生养，对这生孩子一事很感好奇，不由提起裙裾就进了屋子。
热水火盆已经备齐，白晶晶仰面躺在床榻上，双手捶打着床板，一声声喊着不要生了。
“晶晶，姐姐来了，乖，这生孩子哪能说生就生，说不生就不生。”见稳婆安抚无用，杨玉环急忙上前握住晶晶的手，不让她伤了自己。
大半年相处的时光，让这位心底纯良活泼好动的寿王妃喜欢上了同样活泼可爱的小妖精。此时见晶晶额头已经痛出细汗，急忙拿起绢帕帮忙擦拭。
“白姑娘，用力！用力啊！”稳婆显然也是急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那孩子要胎死腹中了。
“晶晶，你还要不要见你的桃笙！你要是生不出孩子将孩子弄死了，只怕桃笙再也不会要你了！”杨玉环附在晶晶耳边大喊大叫起来。
一听到桃笙的名字，原本折腾不休的小妖精立时消停下来。
咬着唇，按照那稳婆的吩咐，一下下用力，再用力。
“我要死了吗？玉环姐姐，我好痛啊，我用不上力气了！”身下如撕扯般痛，骨缝开裂的感觉无比清晰地让小妖精体验到做一个母亲要付出的代价与艰辛。
“晶晶，你成，你可以把宝宝生下来。你想想啊，桃笙就要回来了，桃笙就要来接你和孩子，你怎么可以不努力呢？”杨玉环知道白晶晶是那么那么爱着高仙芝，现在也只有用高仙芝来刺激这不听话的丫头了。
可是这也折腾得太久了吧，竟然从下午一直到天黑，孩子还是没有从庞大的肚子里生出来。
“喝点人参鸡汤提提神吧晶晶，来，乖，咱先喝汤，喝完了再接着生。”玉环从侍女手中接过汤碗，用汤匙舀了要喂给晶晶喝。
有好吃的，死也不放过。白晶晶一闻见鸡汤的香味，原本半死不活的样子立马精神了许多，张开咬破了皮的嘴巴，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娘娘，大门外来了位客人，说是听闻府中有人难产，特赠一粒丹药解救。”丫环阿蛮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跑了进来。
客人？
这霓裳院是寿王在城外修建的一处别院，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怎么会突然有人上门来赠丹药了呢？
好奇，不由打开锦盒，盒子中竟然是一颗鸽卵大的绿油油的珠子。
将那珠子捏在手中，还未看出到底是什么材质，却见那似玉非玉的东西，竟然从她的手中一滑，直直往晶晶张口的嘴巴中落去。
“唔，姐姐，你给我吃得什么东西？”闭着眼睛等人喂得白晶晶，突然一道凉气入喉，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玉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正感歉疚不安，忽见白晶晶两只小手抓住被子，瞪大眼睛喊叫起来：
“啊！孩子要出来了！”
刚说完，身下突然一热，猛然感觉一个东从身体里往外出，白晶晶好奇中掀开被子往身下看去，竟然看到一个肉乎乎的小人儿从自己身下滑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