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后宫·宫墙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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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祭福

祭福日当天,皇宫内上下均小心准备,费心张罗。婉菁宫内的秀女更是紧张不已,不仅要当心穿着打扮,还得细心留神自己的仪态谈吐,免得在后宫嫔妃云集的大殿上出差错。

宁﨏、孟馨如、骆沅儿和元清清四人均不作浓妆打扮,各种胭脂水粉、发钗佩饰都选用中等的样式,既不张扬也不失大体。由于是祭祀典礼,衣服皆是素淡为主,却注重佩饰搭配,以突出自身气质。

秀女没有代步工具,只能分成四列步行至举行祭祀仪式的凌霄殿。几行丽人款款步过偌大皇宫,竟自成一道婉媚的风景线。

这届的秀女,的确实各具风韵。远远的,阮淑妃坐在车辇上,望向秀女队列。

皇后总是没有新玩意。几年一次的祭福大典,不外乎就是挑选秀女的过场罢了。皇后要挑可用的人,当妃子的,不见得就不能从中得利。

阮淑妃冷冷而笑,问一旁的贴身宫女:“如晴,哪位是海门千金,你认得吗?”

如晴弯下身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海门千金海小主正是第三列走在第一位的秀女。”

阮淑妃注意看了一下,啧了一声,道:“真是个福气人儿,这样的人,就是该当妃子娘娘的。”该向皇上进言几句,给海氏送份见面礼才是。

一众秀女进入了凌霄殿,就见祭司等人已在设坛。两旁高过一尺的云石平台上,摆放着数张精雕檀椅,想是妃嫔们的位置。

秀女不设座,数十人立在殿中,等候大典开始。

没过多久,各宫妃嫔也陆续到达,一声接一声的恭迎呼声响起,听进有心人耳里,不无震动。

“坤月宫郑才人驾到!”

“清宛宫方宝林驾到!”

“琉清宫常婕妤驾到!”

……

秀女们不能抬头直视各宫妃嫔,只能在眼角余光中,不时看到几个婉约婀娜的身影,踏上平台,端然而坐。

正二品以下的宫妃已然全部到齐,平台上坐满了妃子。各种目光在秀女们身上盘旋流动,各种揣测的表情也在宫妃脸上以不同的形式表现。不少人心里想的是,今天的祭典,会是哪位秀女被皇后选出?

“珍秀宫德妃娘娘驾到!”

“贞宁宫淑妃娘娘驾到!”

宫中现有的两位正一品宫妃同时到达,大殿内所有人顿时像如临莫大重压,均低首垂目,呼吸屏紧。

阮淑妃和蒋德妃二人在宫女的礼扶下慢慢地登上平台,在凤椅左右两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在凌霄殿中,进行祭祀前,皇后未到,其他宫妃均不敢出言谈论。因此淑妃和德妃二人到达之前,大殿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阮淑妃坐下后,气定神闲地开口道:“各位妹妹久等了吧?想这大殿中清凉干爽,站着的人不觉着难受,坐着的人更应该觉得舒适才对。”

当然这一席话并不需要人回应。蒋德妃有意无意地道:“只怕心里想着热,明明清凉舒适,却成了焦躁难耐。”

阮淑妃不再说话,艳红的朱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丹凤目里自有一股凌厉的态势。

德妃的声音在大殿中渺渺回响,余音未散,门外就传来敬畏的恭迎声:“皇后娘娘驾到!”

这下大殿内所有人都下跪在地齐声唤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一声声的“千岁”声中,皇后在凤椅上坐下,凤夷一抬,道:“众妹妹平身!”

所有人重新归座,当然,站着的还是只能继续保持最好的站姿。

皇后的声音在大殿中显得幽远庄重:“祭福之日,是为国之祈愿。为我顺清国子民祈求福荫,泽至后世。此乃祖先遗志,圣上重托,我等当以虔诚之心,祈之圣福。”

皇后站起身来,在宫女的礼扶下来到圣坛前,举香而拜。

待皇后拜礼过后,祭司高声道:“福睿之诞,吉祥奉呈!”

主事宫女端着檀木托盘跪在皇后面前,皇后低头看向盘中的物事。

秀女们不觉心头一紧。

不消说,这正是选出吉祥帕主人的时刻。

皇后把盘中的锦帕取下,递给一旁的主礼太监木公公。

木公公摊开锦帕,朗声道:“金龙吐珠,祥庆福佑!”

龙,果真是龙!宁﨏大喜。手心在不知不觉间竟聚满了汗。

木公公继续往下读出姓名:“婉菁宫秀女孟馨如、骆沅儿,上前!”

孟馨如和骆沅儿应声上前,二人依礼不敢抬头,却更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喜悦。

宁﨏不敢置信地微微抬起头看向她们,发现她们脸上难掩的轻笑与一掠而过的得意。明明是龙,为何独没选出她宁﨏?

个中因由,究竟是为何?

而,带来牡丹消息的骆沅儿,为何会绣出金龙?

难道是有心人的有意布局?

孟馨如和骆沅儿遵从主礼公公的安排,分别站于皇后两侧,手持祭祀福物,辅助皇后祭祀。

宁﨏只觉手心冰凉。

竟是这样吗?等待已久的结果,就是不明所以?

她慢慢抬起头,看到身着一袭端华朝服的皇后以及神情庄严的两位好姐妹。

高高在上的神灵,是否会把一切真相看在眼里?

祭祀结束后,皇后下令宫妃可各自回宫。

亭立了半天的秀女们也终于可以随列离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唯独把两名吉祥帕主人留下了。

天空中的变化转瞬而成,前一刻晴空万里,后一瞬竟乌云盖顶。雨,却迟迟未至,只觉空气中浑浊闷沉,极是难耐。

宽阔的院落现在是空无一人,回想昨天早上在此踏过脚步的众位秀女,每个脚印,也许只是一时的香浮缥缈,人散了,也就不留痕迹了。

宁﨏独自在此间走过,房中只觉昏重压抑,然而这户外的空气并不见得清新。

额间隐隐地作疼,这几天睡不安稳,想是用神太过了。

可惜,再怎么想,也不会找到想要的答案。

她突然感到脸上一凉,竟有水珠落下,雨,终于开始下了。

“﨏妹妹,你果然在这儿!”孟馨如快步向她走来,“我到你房中却没看到你,这天要下雨了,你快跟我回去吧。”

宁﨏看到孟馨如一脸的担忧与急切,心下不由一阵迷惑,是否,她应该直接问个明白呢?

“姐姐,妹妹心里有个疑问。”她终于开口。

雨势渐大,孟馨如连忙打起伞来,一边道:“妹妹有什么疑问尽管对姐姐说,姐姐知无不言。”

“为何,你们明明绣的牡丹,却成了金龙?”

孟馨如不用看向宁﨏,就已经感觉到她目光中的锐利。

“妹妹,姐姐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个事。”孟馨如把伞再倾向宁﨏一些,一手挽住了她的手臂,“我们四人之间,自打进宫,感情只有更加深厚,并不曾有过嫌隙。姐姐以为,当中虽然有人曾用过特别的方法为求上进,却也是为了我们几个,并没有相欺之心。”

宁﨏道:“姐姐的意思是说,这是沅儿姐姐的主意?”

孟馨如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宫房走去,“沅儿妹妹这样做,是想先在皇后那里谋得一席之位,日后可以更好地为我们打算。她没有跟妹妹你明说,是怕这宫中耳目太多,生了枝节。”

宁﨏只觉另有不妥之处,却一时又理不清头绪,隐隐有着不安之感。额间的疼痛却更基,一时不能再深思下去,只能随着孟馨如的相扶往前走去。

这一夜,宁﨏还是睡得不安稳,她只感觉头上的疼痛竟似蔓延成灼人的热量,包围着她全身上下,一点一点地噬去她的力气。

她昏昏沉沉地,一时进入了睡梦,却又感到心悸而惊醒。如此翻来覆去,一直到天亮。

朦胧间,她感觉到窗外投射进来的几缕阳光,窗外,人声雀跃,人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大事,一向安静的婉菁宫,竟有了难得的热闹。

“皇后娘娘设宴赏荷,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我们快告诉﨏姐姐!”门外元清清的嗓音响起,随即是急促的敲门声。

她想起床应门,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竟无力动弹。

开口唤道:“进来。”声音却是沙哑无比。这一场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门外的人马上推门而入,当看到宁﨏还躺在床上时,不由吃惊地道:“姐姐,你怎么还未梳洗?”元清清来到宁﨏床边,拉起她的手,竟是异常温热,低头看到宁﨏脸色苍白,双唇却是晕红。

元清清惊呼:“姐姐病了!”

孟馨如连忙上前一看,急道:“快让如兰去传太医!”

宁﨏哑声道:“让如兰来帮我梳洗,我要和你们一起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荷宴。”

骆沅儿皱眉道:“妹妹病成这样,还想着参加荷宴。姐姐说,应该好生休息。”

宁﨏抬眼看向骆沅儿,缓缓道:“姐姐说的话,妹妹一向听从。只是这次荷宴,妹妹一定要参加。”

孟馨如道:“离荷宴开始还有好几个时辰,等太医来号脉开方,还来得及。妹妹,身体为重。不如先服过药,休息片刻,再和姐姐们一块赴宴?”

宁﨏只觉身上越发滚烫,不由得点了点头。

秀女染病,自是不能忽视的事情,虽然名位未定,却也是不能有任何差池的。太医很快就来到婉菁宫,为宁﨏开具了药方,并命御药房马上煎药。

荷塘是皇上特意命人建下,并命名为“莞荷池”,喻意荷如莞然,清幽脱俗。

现在还不是荷花盛开的时节,皇后设下赏荷宴,不过是为了让宫中众妃嫔有个碰头的机会。

而且也该在这宴会中,仔细观察一下这群新进秀女,到底都有些什么样的人物。

在宴会中各宫妃嫔的到来不需要像在祭祀大典中那般讲究大礼,大家在差不多的时候相继到达,彼此呼应寒暄,乐得在皇后面前作出和睦相亲的样子。

入座讲究位分高低,皇后一桌中设三个位置,分别是皇后、淑妃和德妃,本该是四宫环绕,但贵妃一位至今还是空缺。

接下来就是正二品、正三品、正四品的三桌,正五品、正六品和正七品的宫妃就是围坐一桌了。

秀女们自当安排在下首的四桌。

宫妃们到来后,都要到皇后一桌请安,这本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明眼人会看出,和皇后一起受礼的,还有阮淑妃。

皇后一直是淡然而笑,端落大方,似是不甚在意阮淑妃的举动。

秀女当中有人低声耳语:“素闻淑妃娘娘虽不掌凤印,在后宫之中却是能与皇后娘娘相掌权势。”

待所有人就座后,皇后道:“今本宫设宴,意在共享这荷塘美景,众姐妹尽情抒怀,不必拘谨。”

阮淑妃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个提议,听闻这届秀女才艺横溢,不如让她们表演一下,逢表现优秀的,便赐酒一杯?娘娘认为如何?”

皇后点头应允道:“妹妹提议甚好,秀女们自荐表演,围绕这‘荷’之主旨,尽显自身才艺即可。”

骆沅儿大喜,她熟练的一支“怜荷”舞,正是时候在皇后和淑妃前展现一番了。

元清清则紧张地捉住孟馨如的手,道:“姐姐,如何是好,我也想表演,却想不到好的主意。”

骆沅儿对她道:“你且先想想,让姐姐先来。”语毕,站起身来,向皇后的方向行了礼,亮声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臣女沅儿才艺疏浅,只会‘怜荷’舞一支,欲献丑表演,如蒙见笑,臣女愧然。”

得到皇后恩准后,骆沅儿在庭中飘然起舞,身姿婉约,舞动流转,竟是自有一番动人韵味。

元清清赞叹地道:“沅儿姐姐跳得真好,可惜﨏姐姐不在,回去我一定告诉﨏姐姐!”

孟馨如微微一笑,双目注视着骆沅儿曼妙的舞姿。再看向皇后和淑妃,二人均有赞赏之意。看来,沅儿会是今天第一个获赐酒的秀女。

婉菁宫,北阁宫房内,宁﨏正慢慢苏醒。

三个时辰之前,服下药后,宁﨏觉得头重浑然,根本提不起精神梳妆打扮。在孟馨如的极力劝告下,她才勉强答应卧床休息,孟馨如还答应她,只让她睡上一个时辰,就把她叫醒,然后共赴荷宴。

现在,是什么时分了?

怎么馨如姐姐没把她叫醒?她们还没出发吗?

宁﨏坐起身来,热已退了泰半,身上已经恢复了气力。

她下了床,走出房门,看到如兰在打扫庭院,连忙上前道:“其他人呢?怎么宫中这么安静?赏荷宴何时开始?”

如兰向她行了小礼,回答道:“回宁小主的话,其他小主都已去赴宴。骆小主特意吩咐奴婢小心照看宁小主,让小主好好休息,不能惊动小主。”

宁﨏心头一冷,道:“是骆小主吩咐你,不叫醒我的吗?”

如兰道:“回小主的话,是的。”

宁﨏心中如负寒冷,既冷且痛。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房中,穿衣打扮了一下,匆匆往婉菁宫外而去。

通往“莞荷池”有两个方向,她选择了从东方走,这是条小路,比西边的宫道通更快到达“莞荷池”。

她不能成为一个被遗忘的秀女,不能就此默默无闻。在赏荷宴中不见得一定会有所收获,但是起码有一个准备的机会,宫中的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了。

她今天迟到了,正好是个突破,以请罪之身出现在皇后面前,再以现场赋诗为抵罪之功,皇后一定会记住她的!

天色渐晚,路上的宫灯影影绰绰。她在心里默祷,一定要在宴席散解之前到达“莞荷池”。

不知行走了多久,“莞荷池”将近。

只是,何以这般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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