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半中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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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璎珞严身

十月的天空暗得快,傍晚六点,走出屋外,已彷佛跌入黑纱罩一般。我抬头仰望,在一盏盏水黄路灯映衬中,夜空竟是轻泼一层墨便全黑,轻褪一层墨便透光的湛蓝。半圆的月亮,如一艘水晶船,娴雅的停在这安静美丽的深海上。

我想起陶渊明《归园田居》的诗,虽然不是“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也无夕露弄湿衣服,我却有着“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的满足喜悦;是一种与佛相遇,心中有佛法的恬然自在。

在自觉有稀世法宝严身,令身心离垢之时,不禁浮上一本读来如饮清凉甘露的书──《宝藏璎珞》,此书由佛光文化出版,作者是任教于东吴大学中文系的林伯谦教授。一般佛教学者往往将佛学当成一门学问,致力钻研、考证和比较、评议;写佛教文学的作家,不是古经今诠,便是抒发个人修行体验。

如此书深入法海,且将佛学、儒学、玄学,甚至西方哲学、科学融入生活,巧妙结合,相互运用,则不多见。《宝藏璎珞》共有二十一篇文章,是林教授在《国文天地》《佛学的智慧》专栏结集。

言佛学的智慧,自然不免佛教色彩与深奥佛理,不过全书嗅不出说教意味,在作者优美生动且谦和诙谐的笔触下,严肃的议题,令人思索;轻松的事例,令人莞尔,而不失学者本色,多方采风,旁征博引的考据,则如因陀罗网之密实交织,虽有些目眩,更惊叹于它的华美璀璨!

如在《扫帚的教诲》里,谈到周利盘特因佛陀教他扫地,持诵“扫尘除垢”,顿开愚闇心智,证得阿罗汉果。有人自我调侃:为何扫地无数遍,仍未开悟?有人疑惑:为何要等到盘特几乎无法立足于僧团,佛陀才教他这个扫地法门?

我们知道佛陀的观机逗教,不只观众生根机,也观适当时机。同为作育英才的林教授,在此引伸出孟子的“教亦多术”,孔子的“因材施教”;而“扫尘除垢”的教诲时机,正是“啐啄同机”,与孔子说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再看到“三十年闻水声,不转意根,当证观音圆通。”心头一懔,是的,修行无速成,躐等不得。若我们能如盘特的专心一意,无杂念妄执,也终能“反闻闻自性,性成无上道”吧?

眼见耳闻不见得为实,世间相也难有绝对的是非,纵使是“大是大非”、“大善大恶”的表现、世相也一样。我们没有“宿命通”,其中隐含的因果业报是很难看得透的。浸淫佛法日久,明白“实相无相”的道理,许多事已不再多费心思量。不去分别,不加评断,只看着因缘来去,随缘尽份,做当下该做的事。因此,读到作者认为惠能言“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并非其不重律仪,而是针对“持戒者心不平,修禅者行不直”而发,便觉格外亲切。当我们也能如惠能大师自见本性清净、不生灭、不动摇、能生万法时,一切戒条已无作用,而任心自在不踰矩了!

《远离颠倒梦想》一文亦让人感慨系之。不停变异的世界里,我们要跟着调适、起舞或抱残守缺?《杂譬喻经》里“举国饮狂泉”的故事,令人反省现代社会又喝了什么“狂泉”,才出现各种荒诞的价值观念和匪夷所思的现象?文中举异地有妇人生产,丈夫做月子的“产翁”,我们视为颠倒,但谁又正常了?我们不也像《楞严经》中“迷头认影”的演若达多,因眼睛看不见头上的五官而迷妄狂奔吗?“歇即菩提”,何时才能远离颠倒梦想,歇下狂性?

佛教典籍浩瀚无际,许多佛经本身就是优美的文学作品,经文的体裁、文字、内涵,对后世的文学、艺术创作,都有巨大的影响,从书中也可以看到不少例子。

林教授悠游于法海中,常觉称心快意,他说:“佛经确实很有趣,可以当文学读,可以当史料看,可以当哲学来思考”,所以,我们读着他的书,很容易就碰撞上内在善美的灵魂,逬出精彩、惊喜的火花。

身为正信的佛教徒,作者在行文间也不时“引导”正知正见。如有人说“宗教只要稍稍的信,别太迷。”他认为“迷”是到家消息,《四十二章经》言:“学佛道者,佛所言说,皆应信顺。”唯其愈“迷”才能愈“信”,“浅尝即止的信仰,终究难以生发道心,顶多是徘徊门外,无法窥见堂奥之妙!”

前些年达赖喇嘛来台湾弘法,吹起一阵旋风,有尊崇的虔诚风,也有尖锐的嘲讽风。听到学校老师批评:“信徒的钱最好骗了。”他言:“达赖喇嘛不会隔山打牛,甚至连放光、分身……也没听说,所讲的都是深度意涵的诸佛教诫,能和潜藏人类心灵圣洁丰美的本质交感共鸣,他何‘骗'之有?”“而今发心的人没说什么,怎么未发心的倒有意见呢?”

对于“素食”问题,以及“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吃素能成佛,牛马上西天”等言论,他详细驳正厘析之后,自我总结:“我仍以持守素食,不耗竭地球资源而感到光荣;我仍以做了尊重生命的选择,减轻杀业而感到光荣。”

虽然林教授评自己文章“散文不像散文,论文不像论文”,不过我觉得正因他有着认真扎实的学问工夫,加上对文字的驾驭自如,才使得《宝藏璎珞》兼具散文欣赏与学术研究的价值。

林教授在佛法大园林里,采撷珍宝,编成串串璎珞,供养有缘人。相信阅读者以直心深心承接,以宝藏璎珞严身,也会为自己开辟一座清净的菩萨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