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宋国有一个农民,平常穿着破棉粗布织成的衣服,勉强度过寒冬。春天到了,他到田里作务,休息时晒晒太阳,觉得暖和而舒适。他不知人间还有高大宽敞、华丽舒适的房屋,也不知道有人是穿着丝绸和裘衣过冬。他骄傲的对妻子说:“晒太阳这样暖和舒服,人们还都不知道,我如果把晒太阳的快乐献给国王,一定能得到重赏。”
凡夫的无知,就像故事中的农夫,执著于自己的破棉衣,不知道人间还有丝绸裘衣可以保暖;目光短视以为晒太阳是最大的快乐,不知有高广的华厦可以安身。
佛陀以“实无众生可度”明示发菩提心者,要离一切相,修一切善法,度一切众生,也勉励我们不要被众生相昧惑,众生相本体是空,只要一念听受信解,即转凡人圣,何有恒长实有的众生呢?真正的佛法是内学内观,心向外求,即是外道邪魔。我们祈求吉祥如意,事修的功德固然有所助益,但重要的是心地的清净,以正信为行路指标,才是根本之道。就像点灯一样,没有先点亮灯蕊,添加再多的香油,仍旧是漆黑无光。正信之美:
如琴瑟妙音,如明镜照人;如大地安稳,如日月星光。
二、佛陀无我凡夫性空
前文已表明佛陀心念不动,不住能度有我之相,言有我不过是随顺世谛,流布妙法的假名方便而已。但是凡夫执著有度众生的佛陀,由于住心著相,以为佛有个“我”在修行无相,在广度有情,乃至得法证果。下文佛陀再透彻的向吾人显示所度无人之相。
“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何谓凡夫?即是凡愚无智者,深著世法,我执深重,于五蕴中,心心缘我;在六尘上,念念执我。逢人起慢,遇物生贪,从迷积迷,因妄成妄。着衣吃饭,哪知温饱饥寒;送客迎宾,岂解瞻前顾后?苟延岁月,虚度光阴。
凡夫者,虽是凡愚无智,但凡夫体即是空,逢因缘圣法,拂去妄想执著,也有成就佛道的一日。凡夫者,世俗谛也。即非凡夫者,依真谛也。是名凡夫者,乃依中道第一义谛也。如果我们明白凡夫性空,发起菩提心修行,已具有少分的菩萨心,那时候已是“即非凡夫”。虽然已是行圣道者,但仍未证果,因此是个假名的凡夫,亦即“是名凡夫”。
佛陀以“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观点,申明是凡非凡,凡即非凡,是名凡夫,谓凡夫空也,上无能度之佛,下无所度之凡夫。希冀吾人信解,是法无高无下,生佛齐同平等。《大般涅槃经》:
善男子!我于此经说言佛性具有六事:一常,二实,三真,四善,五净,六不可见。我诸弟子闻是说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说众生佛性离众生有!
善男子!我又说言众生佛性犹如虚空。虚空者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非内非外,非是色声香味触摄。佛性亦尔。我诸弟子闻是说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说众生佛性离众生有!
善男子!我又复说众生佛性犹如贫女宅中宝藏,力士额上金刚宝珠,转轮圣王甘露之泉。我诸弟子闻是说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说众生佛性离众生有!
善男子!我又复说犯四重禁,一阐提人,谤方等经,作五逆罪,皆有佛性。如是众生都无善法,佛性是善。我诸弟子闻是说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说众生佛性离众生有!
佛性犹如贫女宅中宝藏,力士额上金刚宝珠,转轮圣王甘露之泉,并具有恒常、实有、真正、纯善、清净、不可见等六种不可思议!既令作五逆罪等,无一毫末善法的阐提人,佛性不离。盖由凡夫执五蕴为实有,迷四大是真我,虚妄造作诸业,枉受轮回啼哭之苦。不知宅中宝藏,顶上明珠,四处抛家散走,认他乡作故乡,不知自性焕发光彩,只要狂心歇,妄想息,无事即是贵人,任天地寒暑,人情冷暖,触目全是春水春绿,扬眉即闻雅音妙树重重!
圣一是个领悟真性的独眼禅师,驻锡于京都的东福寺。此寺无论昼夜,都寂静无声,连诵经礼忏的佛事,也被这位大师一律废止。他的门人除了坐禅和普坡作务之外,别无杂事,东福寺如此静寂,数十年如一日。直到圣一圆寂时,一位邻居老妇才听到引磐和诵经的声音。
佛陀以降伏其心,要先离我等诸相,离却一切相,心即平等,心眼净明,灵光独耀,本自圆成,何劳向外求玄?就像禅门中的法器,启开法眼,会见本来面目,所作的悟道诗,又称“投机偈”,可作为吾人理解“应无所住”时,当下的见性悟境。
长庆棱是雪峰禅师的门徒,有一天卷帘,豁然大悟:
也太差,也太差,卷起帘来见天下,
有人问我解何宗,拈起拂子蓦口打。
永明延寿是百卷《宗镜录》的作者,有一天闻木柴堕落地下,了然契悟,作一偈:
扑落非他物,纵横不是尘;
山河并大地,全露法王身。
张九成是南宋人,参究柏树子公案,由于闻蛙鸣声,心有省悟,作一偈:
春天月下一声蛙,撞破乾坤共一家;
正与么时谁会得,岭头脚痛有玄沙。
开悟须假因缘的成就,所谓水到渠成,吾人于信、解、行、证的修行路上,须假善法修为没有天生的释迦,自然的佛陀,都是从生起一念清净信心,听受读诵经教(文字般若);深解义趣,返归自心(观照般若);发起修一切善行,证人无上平等法性(实相般若),哪里有不播种的收获?不筑地基的楼阁?如《大乘起信论》说:
又诸佛法有因有缘,因缘具足,乃得成办。如木中火性是火正因。若无人知,不假方便,能自烧木,无有是处。众生亦尔,虽有正因熏习之力,若不遇诸佛菩萨善知识等以为缘,能自断烦恼入涅槃者,则无是处。若虽有外缘之力,而内净法未有熏习力者,则亦不能究竟厌生死苦,乐求涅槃。若因缘具足者,所谓自有熏习之力,又为诸佛菩萨等慈悲愿护故,能起厌苦之心,信有涅槃,修习善根。以修善根成熟故,则值诸佛菩萨示教利喜,乃能进趣,向涅槃道。
凡夫虽有佛性,犹如木中火性是火的正因,如果无不逢因缘,木头怎能自燃自烧呢?进趣涅槃解脱道,如果不遇诸佛菩萨善知识等为缘,如何点燃自性的火光?凡夫妄想驰求,所依无定实,心机算计,千端万绪,浮沉生死,就像溥大士的《浮沤歌》:
君不见骤雨近看庭际流,水上随生无数沤。
一滴初成一滴破,几回销尽几回浮。
浮沤聚散无穷已,大小殊形色相似。
有时忽起名浮沤,销竟还同本来水。
浮沤自有还自无,象空象色总名虚。
究竟还同幻化影,愚人唤作半边珠。
此时感叹闲居士,一见浮沤悟生死。
皇皇人世总名虚,暂借浮沤以相比。
念念人间多盛衰,逝水东注永无期。
寄言世上荣豪者,岁月相看能几时?
浮沤聚散无穷已,自有还自无,销竟还同本来水……浮沤一生,如同凡夫于此幻影,执我攀缘,六情自昏,不知暂借浮沤身,彻见人间的真相,知人我毁誉不久长,人情浓淡不久长,人世盛衰不久长,人心爱憎不久长,于浮沤假相,悟解有个真实千年万劫不败坏的真我。
福州大章山上的契如庵主一向不攀外缘,淡泊宁静。他于玄沙禅师那里领悟真心以后,玄沙赞美他说:“你的禅悟已入无人境,以后没有人可以和你并驾齐驱。”
契如自此不聚徒说法,也不须侍者服侍,独自一个人隐居小界山中,把一株枯死的大杉树掏成一个小庵,只够容身,于此小庵,悠然自得。凡是有游方过路的僧人,随叩随应,不拘说法的方式。
有一僧问他:“生死到来该怎么躲避?”他说:“跟着走就是了。”僧人反问:“那不就受到生死拘束吗?”契如就喊一声:“啊哟哟!”
生死就像花开花谢一样自然,觉悟的佛陀,都免除不了色身老病的朽坏,有为有相皆离不开危脆的生灭法。因此,契如禅师要吾人于生死到来时,不生心动念,脱透妄相,明了本无生死来去之相,又是谁受到拘束呢?
以无我等相的般若慧观,行游化度众的菩萨事业,尊重一切凡夫有如来藏,有金刚宝,心离能度所度的高下妄相,即如大地无怨亲远近的分别,无爱憎是非的拣择,但尽凡夫心,平等如佛德。就像《庞居士语录》卷中所言:
无贪胜布施,无痴胜坐禅,无嗔胜持戒,无念胜求缘。
尽见凡夫事,夜来安乐眠,寒时向火坐,火本实无烟。
不忌黑暗女,不求功德天,任运生方便,皆同般若船。
若能如是学,功德实无边。
习题:
1.佛陀于因地修行,发心度化众生,为什么说“无有众生,如来度者”?
2.佛陀不是一再强调要以“无我”法修行,为什么此处却说“有我”?
3.何谓“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4.凡夫本具有如来佛性,为什么还需要诸佛菩萨善知识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