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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羌国皇宫,一道道战报传来,赫连寂生高坐明堂,笑意不减。

“慕容央厝上了战场就从麻雀变成了雄鹰,我这萧皇兄长也是英明睿智神机妙算,你说是不是呢,父王?”赫连寂生向后靠在龙椅上,闭目问着。

赫连城面色苍白,他的手筋脚筋全被挑断,只能做个傀儡。他咬唇不语,多日来已经说了太多辱骂他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话,然而只会给自己平添痛苦罢了。他断然没想到赫连寂生竟然是这般毒辣,下手无情,就连对养育他多年的父亲也可以下此狠手。

“嗯?父王,你不愿说吗,不过你放心,这羌国断不会像他们似的败类无用,我要的是整个天下,而那两个国君早就无心朝政,此时正是机会呢。”他睁开眼睛,嘴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来人。”他慵懒的喊着,一名送信的小兵应声奔了进来。“这批粮草之后就不要再送了,就说羌国也被战争祸及,实在自顾不暇了。”

小兵应了声是便下去了,赫连城冷哼一声说,“果真是断情决义。”

赫连寂生一笑说,“大利在前,当然要掂量谁轻谁重,金萧都败了,羌国趁虚而入,恰好坐收渔翁之利呢。”

白花花几人易容乔装回到萧国皇城,这里冷清一片,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道上官兵巡逻搜查叛贼,搞得人心惶惶。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出来便被官爷抓着审问半天,若不是她有萧华焱所赠令牌,恐怕要被当做反贼抓起来了。

白花花站在街上望了望,按了按胸前悬挂着的紫玉,决定先去不夜城一趟。

萧国的不夜城是总店,也是白花花生意起源的地方,但是如今三年半的时间,却已经日新月异,店面向两边扩充,已经形成了独占一条街的局势。

街上冷冷清清,店内却依然热闹非凡。几个人走到门前,里面已经拥挤的水泄不通,但是小二还是和颜善语的说请进请进,忙着将他们迎了进去。

以前的不夜城,是为了让人们集合吃喝玩于一间的娱乐场所,如今虽然形式未变,人们脸上的神色却大不一样。

这让白花花想起琼瑶剧中的烟雨蒙蒙,曾经依萍在大上海驻唱,当年上海恰逢战争可夜店中依旧人山人海。依萍问,为何国难当头人们还是醉生梦死,却不懂得忧心忧国。秦五爷告诉她,人们不过是想用这种麻醉的方法让自己好过些罢了。而今,自己的不夜城似乎也起着这样的作用,在战争来临之际,在人们内心极度苦闷的时候,他们掏出平时都不舍得去用的银两创造氛围让自己高兴,而不管里面多少人在等,多少人拥挤的没有座位,即使是站着也能感受到大家在一起的氛围。

她找到小二,问,“你家掌柜可在?”

小二忙将菜盘递给客人问,“姑娘找我家掌柜何事?”

白花花掏出半块紫玉说,“你可认得这个?”

小二一愣,仔细看了一眼笑说,“原来是总裁!后院请!”

一路穿堂过路,小二不停的说,“掌柜说过,若是有人拿着半块紫玉来找他一定要厚待,这店里的伙计换了一拨又一拨,每一次掌柜都特意的叮咛嘱咐好几遍,我在这店里是最老的员工了,一年多从来没见过总裁,没想到今天倒见了您了!”

白花花淡淡的笑,很快就来到宽敞的后院。

竹翠花红,清雅的很,一张石桌中央摆放着炭火,小炉烧着热水渐渐沸腾,四周摆放着茶具,还有几种新茶。

正对的门一开,一个青衫男子捧着一只木盒子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小二带着几个人进来先是一愣,随即讶然的问,“你可是……白花花?”

白花花眉眼一弯点点头,“安之素,好久不见。”

安之素手中的盒子颤了颤,他连忙伸手招呼他们坐在石桌前,展开手中的盒子,那是另一套十分精致的茶具,看起来,竟然像是玻璃。

“这……”白花花捏着杯子问,在这里见到玻璃真是奇怪的很。

“这是一种叫水晶的材质,我看他透明无色,确实好看就买下了。”安之素温和的说,然后开始烫茶。

原来是水晶杯,白花花不免笑了笑说,“你可真是会享受,不过这回可享受错了。”

“嗯?”安之素疑问。

“这种事水晶杯子喝酒再好不过,若是品茶,没有什么能超越紫砂的。”说着,她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举起一旁的紫砂杯说,“陶曷取诸?取诸其制,以本山上砂,能发真茶之色香味。茶壶以砂者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

安之素手中一滞笑着摇头说,“我一届书生,自以为已经将茶道研读精透,没想到还不如掌柜这一语点破。惭愧惭愧。”

白花花笑了笑,接过他递的茶。

金灿灿慢慢品味,玉眉儿杀千愁自然不懂茶道,只当是奔波一路讨口水喝。

安之素皱眉看着玉眉儿,欲言又止。

玉眉儿笑了笑说,“你想问我这腿吧,废了。”

安之素摇摇头说,“三年前发生在城门的血案震惊一时,我早知是你,可现今看见你已致残,还是有些……”

玉眉儿淡淡笑着回道,“一人腿残天下安分,挺好挺好。”

白花花听见这话有些颓然,安之素转过头问,“你此次回来,我将这大钥匙还你吧!”

“等!我不是来要家产的。”白花花制止他说,“我不便抛头露面,不夜城被你打理的繁荣的很,我光是拿一点回扣都够吃半辈子了。这回来是想跟你商讨一下开仓赈灾之事。”

安之素点点头说,“我也有此想法,如今皇城尚且如此,边城更是民不聊生,不夜城之财取之于民更要用之于民。但,金国,萧国……”

“金萧两国均有不夜城的店面,自然应该行动一致,两面都要帮。”

“好,我这就交代下去,金萧两国都开仓赈灾!”

白花花抿口茶想了会问,“现在金国大军打到哪里了?”

“萧国西面的幽城。”

她又问,“可是慕容家的军队?”

“正是。”

白花花对其余三人说,“你们三个暂且住在这,我要去趟幽城。”

“我随你去。”杀千愁不容置疑的说,白花花沉思一会点点头道,“也好。”夜色凝重,正是混入军营最好的时机。

杀千愁没有带着宝刀,两个人在大军驻扎之地潜伏,一对守夜的巡逻兵卒经过,杀千愁和白花花一人对付一个,捂住队伍里最后两名士兵的嘴灌了谜药,然后迅速将他们拖到一边的丛林里。

两个人背对着对方,将从士兵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套上,然后像模像样的走进军营。

“喂,你们俩!”身后有人在喊。杀千愁握拳,已起杀意,白花花对他使了使神色,让他按兵不动。

白花花回过头,见到一个小将,小将指着她问,“你蒙着脸做什么?!”

白花花急忙放粗声音回答,“小的患了风寒,怕传染了别人就用块布挡上了,您别见怪。”

小将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你们赶快离开这,新来的没看见是吧,那是慕容将军的大帐,快走!”

“是是是。”白花花一把拉着杀千愁的手就往一边跑开,待小将走了以后,白花花说,“我们误打误撞倒是走对了地方,就是这个帐子。”

“那我们进去。”杀千愁说。

“不,我不是要找他。”

杀千愁凝眉。

“我要找他儿子,慕容央厝。”

恰在此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步步走来,他停在慕容赓烈的帐子前踌躇了一会,伸手欲去掀帘子又迟钝的缩回手来,好似在犹豫着什么。

白花花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扔了过去,好巧不巧的,那石子正好打在他额头上,他瞬间色变,四处寻找了一下只见满地都是石子确实没什么暗器,于是疑惑的望了望四周。帐子后面,竟然探出来一截树枝,一只纤纤玉手摇曳着树枝像是冲她招手。

他一犹豫,手按上腰间的剑柄走了过去。

“何人?”

话落,一个身影冲了出来,灵巧的从他面前窜到他身后,然后照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拍说,“你丫的这么快就把姑奶奶我忘了!”

央厝一愣,似是还在梦中,他迟钝的缓缓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如水如星的眼眸。

他有些激动,有些迟钝,试探的问,“是你么……”

白花花笑着点点头,“是我,如假包换。”

下一秒她的身子就飘离地面,被央厝悬空抱了起来连续转了几个圈才放下来。恰好路过的一名起夜士兵揉了揉眼睛探着脖子往这边看,白花花抿抿嘴皱眉示意,央厝这才正经了点,对那士兵说,“看什么看,要是不想上茅厕就回去憋着!”

“少将军,少将军,我这就去这就去。”

央厝领着白花花跑到一边,藏在黑暗的树后问,“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白花花笑笑,“那你就当我死了不得了,现在跟你说话的可是白展堂大少爷,还不快快磕头拜见。”

央厝笑着拍了她的头说,“笑话,我堂堂少将军给你这个无名小卒磕头,除非对拜!”

白花花满头黑线恶寒了一下说,“好了,不打趣了。今天来是有事找你。”

“你说。”

白花花沉吟了下说,“你有没有能力劝你爹退兵?”

央厝叹口气说,“我来找我爹也是要说这个,这场仗本来就没有打的必要。萧华焱那边根本无心争斗不想损伤,可是我爹偏偏要趁胜追击,说没准就能将萧国土崩瓦解了。他这么说也是有根据和把握的,毕竟萧国粮草跟不上可是战场上的大忌,金国一向是农业大国占足了优势,之前打了十场七胜三负,确实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的条件了。可是……可是,这根本用不着打的仗,为什么要劳民伤财的呢。你不知道,自传出你死了的消息之后,皇上就把自己关在皇宫里不问政事,朝堂已有半年无主了,爹爹说就怕他成了第二个东方君寒。”

白花花低头沉思了会叹息道,“你且去和你爹爹商量商量,不要忘了还有一个羌国,若是你们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的是他,到时候金萧两国都是元气大伤,他一句进攻轻而易举就能拿下这块板图啊!”

央厝皱眉点点头说,“确实如此。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守在一旁的杀千愁忽然说,“大帐有人出来了。”

央厝一愣,说,“应是我爹爹,那里只有他一人,你快藏起来。”

“藏什么藏,我走了!后会有期。”白花花向杀千愁点点头,二人就要离开。

央厝突然抱住她,紧紧拥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她捏碎一般。虽然只是刹那,但那片刻之间她已经被箍的喘不来气。他一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珍重。”

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而白花花和杀千愁也一个闪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他们二人飞檐走壁,最后落在了那幢熟悉的城楼顶端。

三年前,在这里,玉眉儿情非得已的放了手然后如断翼的鸟儿般坠落,在这里,她眼看着自己的挚友为她献出生命却无能为力,在这里,她被赶来的杀千愁劫走,在这里,她树赫连一家为敌发誓今生今世要将仇恨双倍奉还。

如今,她站在这里,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感受着夜风吹袭。巡逻军队手持火把,暗淡的火光燃不起一座城池的璀璨,而尽收眼底金国也是一派死寂,正中央的皇宫里不知正在上演着什么样的剧情。

“想去就去,我不拦你。”杀千愁突然说。

白花花浅浅一笑说,“被你看出来了么……刚才央厝说,连他也……”她摇头笑了笑,“我以为在他心里江山社稷权力地位比任何东西任何人都重要,我以为像他这样桀骜的人,自以为抓住了所有,更应该猖狂桀骜,更应该比其他人要强势,没想到……竟也是这般,放弃了……”

杀千愁皱眉说,“人这一生,有些东西必须放弃,有些东西必须抓住,否则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白花花侧目看他,风霜刻画的铮铮面容,千锤百炼的嶙峋傲骨,这些陪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多么的出色,自己又有多么的荣幸。

“我们结拜为兄妹,好吗?”白花花淡淡的问。

许久,才听到他一句低沉的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