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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向东方吹笛的歌者——从《东西诗集》看歌德对伊斯兰文化的景仰(2)

伊斯兰教简单明了,纯朴务实、不强人所难,与真主造化的天性相一致。因为它不是满足人们物质需要的商品,是精神和理智的需求,精神和理智寻求的是清楚明了的教义,绝不是晦涩难懂的哲理和训诫。

他羡慕安拉赐予穆斯林的四种圣恩:“一是头巾,帝王冠冕也不及它的好处。其次是帐篷,可移动地点,到处能栖身、居住。还有,宝剑能防身,胜过岩石和高墙。又有歌曲,有益而娱人,最使少女们向往。”在他的笔下,伊斯兰教在许多方面都有着神奇的吸引力。宽松的服装、庄严的宗教仪式、召礼词呼唤声都给人以肃穆可敬之感,给穆斯林增添了令人羡慕的神奇号召力。

还有穆罕默德的妻子!

她给他建立光荣和幸福,

她在世时曾经建议

一神教义和一妻制度。

这是赞颂圣妻赫蒂彻的一首诗。诗集中还写了大量歌颂穆圣、先知、四大哈里发、穆圣女儿法蒂玛的诗歌,炽烈而细腻,运用自如,不用一个生冷僻字,诗集中曾40余次赞美真主:“在真主面前万物欣欣,正因为他是最最美好。”一位东方亲王送给他一把箭和弓,他将箭和弓挂在壁炉上,“作为永远纪念的标志,以便真主赐予我们亲爱的客人回国途中一路顺风”。一位德国士兵从西班牙回国后,给歌德带来了阿拉伯诗集中的一页诗,他崇敬地看着这页神秘的诗文,最后,还寄给一位学者去研究、翻译。这部诗集里蕴藏着许多深刻的智慧,例如《幸福的渴望》、《重逢》以及一些无题的短诗经常被后人引用。中国的一位回族现代诗人在他的一首诗中写到:“哦,歌德啊,只差一步你就成了皈依伊斯兰教的信徒。”(7)歌德是生活在西方列强大举侵略奴役东方伊斯兰世界的时代,那时西方传教士和所谓的东方学家大都出于政治目的或宗教偏见,对伊斯兰教持反对甚至歪曲的态度。歌德作为一代伟大诗人却能在这个时候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对东方的伊斯兰教及其文化发出如此赞美的诗句,他这种精神,这种理想,远远超越了现实,令同时代的诗人们难以追随企及。《东西诗集》虽然是一部诗集,但其意义和价值已超出文学的价值,这主要归功于歌德对伊斯兰文化思想的关注,执拗地追求东方世界特定的文化价值,从中探溯伊斯兰文化的内涵,及当时对人们的影响和意义。

三、“天训”《古兰经》是“经中之经”

是否开天辟地时就有《古兰经》?

我不去寻思!

《古兰经》可是创造的作品?

我毫无所知!

《古兰经》乃是经中之经,

我是穆斯林,无不信之理。

《古兰经》对歌德的影响是巨大的,将之称为“天训”。当他第一次读完《古兰经》后,惊叹地说到:“如果这就是伊斯兰教的话,我们都是穆斯林。”在《东西诗集》里歌德显著地吸取和表达了伊斯兰思想的精髓,无论是信教者还是不信教者无不对《古兰经》产生迷恋,在受《古兰经》的感动和影响上是没有差别的。人人都懂得《古兰经》包含的真理和诚意以及《古兰经》所特有的影响力及威慑作用,诗中不乏《古兰经》、“圣训”的引用,有对伊斯兰教的阐释,有《古兰经》中的故事。因为没有《古兰经》就不会有伊斯兰教,没有伊斯兰教也就不会有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古兰经》既是一部宗教经典,又是一部阿拉伯文献。它反映了古代阿拉伯的哲学和宗教思想、人物传说、风土人情、法律和道德规范,是伊斯兰教最根本的立法依据,是阿拉伯文学和语言的典范,在错综复杂的伊斯兰世界里,《古兰经》几乎是一种无所不在的精神和文化力量。歌德喜欢《古兰经》里的这些思想,认为《古兰经》的内容与风格是无法效仿的。他“把天训《古兰经》,一字不变,牢记在心,而且举动非常虔敬”,置身于博大精深的伊斯兰信仰之中。《古兰经》最根本的思想就是把人从崇拜人、崇拜物的蒙昧社会中解放出来,并从给他们作奴隶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去崇拜创造天地万物、独一无二的超自然人类最高尚最完美的唯一的真主。歌德认识到伊斯兰教是改善人类生活、扫清愚昧思想、教人为善去恶的最现实的宗教。在“他是唯一公正的真主”的信念中,他向世人喊道:“东方是真主的世界!西方是真主的世界!北方和南方的土地,在他的双手的和平中安息”。这种皈依的意识浸融着歌德的人生思想,正是由于他对伊斯兰思想产生了这种景仰的情愫,才使他写出这部《东西诗集》,它所洋溢的是一种崇高的宗教或准宗教的理想和信念,“既然伊斯兰教为顺从真主,我们都在伊斯兰之中存亡”。歌德说:“《古兰经》是百读不厌的,每读一次,起初总觉得它更新鲜了,不久它就引人入胜,使人惊心动魄,终于使人肃然起敬,其文体因内容与宗旨不同,有严正的、有堂皇的、有威严的——总而言之,其庄严性是不容否认的……这部经典,将永远具有一种伟大的势力。”(8)正像歌德所说的,迄今为止,许多国家仍将《古兰经》作为国家立法的首要依据或以其中的有关内容作为国家和社会生活的指导原则。

歌德在诗中还真切入微、鞭辟入里地描绘了伊斯兰教历史上的哈里发制度,期待建立一种像穆罕默德圣人时期那样理想的政治制度,民主、公正、平等。在《希吉来》一诗中,他写到:

北方、西方、南方在分崩,

帝座破碎,邦国震动,

逃吧,遁入纯洁的东方,

领略族长国的风光。

《希吉来》在阿拉伯语中意为“迁徙”。伊斯兰传教初期穆罕默德圣人受到麦加多种教徒迫害,于公元622年9月24日迁徙麦地那。第二任哈里发欧麦尔为纪念这一历史事件,规定这一年为伊斯兰教历元年,回历亦称“希吉来历”。“希吉来”为麦加时期之终,麦地那时期之始,是穆罕默德传教史上的一个转折点。歌德为了摆脱现实生活的苦闷,从东方世界寻找他的“桃花源”,以此写诗作为自己遁入东方世界的一次“希吉来”。当时欧洲正处在法国革命的动乱中,诗人面向东方的“希吉来”决不是逃避现实,而是为了在文学和思想的新国土上将他所要表达但又不能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歌德追求伊斯兰教中美好的现实生活,憧憬和认同伊斯兰教的后世。《古兰经》认为,人生是有限的,今生不是人们的最终归宿,后世才是最美好、最长久的。“如今我很热烈地相信天堂,因为我要永远忠诚地吻她”。他是一个伟大的诗人,是一个理想歌者,也是一个主观精神极强烈的人,他在《天堂之书》中充满感情地写到:

真正的穆斯林一谈到天堂,

就像他自己曾身历其境一样,

我相信《古兰经》所允诺的天堂,

伊斯兰教就建在这个基础之上。

这是歌德一生向往追求、最后预见到的最美好的社会,将自己对伊斯兰思想的领悟作出如此肯定的表达。歌德作为一个西方的非穆斯林,通过多年的目光注视,心灵的感知,从而由“西方的我”变成“东方的我”(9),写出这部伟大的《东西诗集》,不但客观公正,而且通过歌颂伊斯兰教优秀文化来观照“西方文明”的弊端,让人们感知到伊斯兰思想的美质,不能不令我们由衷地感谢!

中世纪伊斯兰文学是一个汪洋大海,它由三个汇合而成:一是《古兰经》、“圣训”;二是阿拉伯诗歌、散文;三是波斯、印度非阿拉伯的文学作品。歌德正是有幸接触到伊斯兰文学,从伊斯兰文学中看到了东方文化,看到伊斯兰思想的伟大,任何宗教都与它无法相比,这些都深深影响着他的创作。他选择了东方世界这块辽阔土地作为整体背景,以博大的伊斯兰思想作基点,透过千情百态的世象进入到本质,才有可能写成这部自文艺复兴以来反映伊斯兰思想、并体现东西方文化交汇的伟大诗集,当然这也是歌德多方面阅历、渊博的知识和丰富的艺术实践的结晶。歌德的《东西诗集》从它最后完成到现在已经100多年了,它的不朽魅力已跨越了不同的时代和国界,它的伟大意义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逊色。当然,歌德生活的时代正是伊斯兰教在西欧处于式微之中,仅是通过《古兰经》译本和为数有限的几位伊斯兰诗人、作家的作品中了解伊斯兰教的,思想意识受着时代的局限。那时无论在西欧或是他的祖国,信仰伊斯兰教者都十分鲜见,而且都是从西亚、北非去的劳工,伊斯兰文化思想给人们的影响甚微。这种局限造成歌德景仰伊斯兰思想而未能达到信仰伊斯兰教的程度,只有内心认可,而实践上却不能履行,而是更多地突出了审美形式的理性精神。歌德凭借他的天才敏感,透过伊斯兰思想展现出穆斯林的民族意识、地域意识和时代意识,对伊斯兰思想有这样透晰明确的认识,并蕴于自己的作品之中,写出这么多同情赞扬的诗句,这在当时对信仰伊斯兰教的人民在精神上直接、间接的陶冶,道义上的阐扬起到积极作用,并以伊斯兰文化的优秀品质丰富和发展了德国的文学,这在当时的西方无疑是难能可贵的“空谷足音”。今天,伊斯兰教在西欧有了很大的发展,成为德、英等国家的第二大宗教,在德国约有400万穆斯林。如果歌德生活在今天,能亲眼看到现实生活中的伊斯兰教,看到伊斯兰思想已在五大洲有了广泛的传播,那他对伊斯兰教的认识将会更深刻,写出更多有关伊斯兰文化思想内容的赞美诗歌。

参考文献:

(1)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下),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

(2)《歌德诗选·译者后记》,钱春绮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3)钱善行:《外国名人作家传》。

(4)哈菲兹:《诗选序言》,贾维丹译,1963年。

(5)元文琪:《伊斯兰文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

(6)阿里·艾克拜尔·法尔扎姆尔:《波斯文选》。

(7)冯福宽,穆罕默德·阿里:《绿色的黄土高原》,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1998年。

(8)马明良:《伊斯兰文化新论》,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94年。

(9)《歌德传》,沈阳:沈阳人民出版社,1982年。

(原文刊载于2002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