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暗剑难防 (3)
他瞥了揿前的短钩一眼,泰然地问:“你们是用这种手段问话的?”
“少废话!”
“你们到底有何用意?”
大双向同伴点头示意,叫道:“先把他绑上。”
扣住他手腕的大双手上用了劲,把他的手猛地扭转他顺扭势转身。左肘横搀,快!擒拿术与反擒术比的就是快,谁慢谁倒霉。“噗!”一声,肘撞在大汉的左耳门上。大汉应势昏厥,擒不住他。
这瞬间,他突起发难,右掌抓住刚昏厥的大汉腰带一推一拨,撞向钩尚未收回的为首大汉,人亦滑下祭台。“噗”一声响,一掌劈在另一名大汉的颈根上。
快得令大汉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举手投足之间,便击昏了两名大汉。
右首缴掉他剑的大汉吃了一惊,本能地将连鞘的剑向他猛劈,他闪身切入,左手架开大汉持剑的小臂,“砰”一声右拳捣在大汉的鼻梁上。一声长笑,他夺回剑向侧虎跳丈外,大笑道:“几个莽叹不知自量,你们想死只管上。”
大汉狂叫着以手掩脸,连退八尺大叫一声,坐倒在地。为首的大汉被同伴所撞开,这时大吼一声,抡钩疯狂上扑。他拔剑空下门户,剑作势攻出,冷笑道:“你再撒野,大爷宰了你这笨牛了。”大汉不理会,短手钩一挥,想钩开迎面伸来的剑,以便乘势切入进攻。岂知“铮”一声响粗如姆指的短手约反被剑击断,剑虹一闪,抵住大汉的胸口。
大汉钩挥出。左手已将砍刀拢出准备进击。
“冲上来吧,看剑刺不刺得下你的胸膛?”林华冷叱。
大汉火焰尽消,脸色死灰,握住刀和断约,不知怎办才好。
“转身。”林华沉叱。
大汉不敢不转身,双脚在发抖。
“噗”一声响,林华一脚踢在大汉的右臂上,大双向前一栽,跌了个狗吃屎。
“谁再不试试?”他挥着剑叫。
唯一挨揍的大汉拉起不首的同伴,急叫道:“魏七郎、不可鲁莽。”
魏七郎跌得满嘴是血,大概掉了三两颗门牙,以手掩口捡回钩和砍刀,用透风的嗓音怪叫:“我……我去叫人来……来收拾他。”
“算了,魏七,姜排头叫我们来请人,你怎么叫老五擒人上绑?”
“别管我,老张。”
“别管你。这人如果走掉了,你岂不是误了排头的性命?”
“他插翅也……也飞不出鹦……鹦鹉洲。”魏七即仍然倔强叫。
“太爷的水性虽不说天下无双,但在大江里泡上五天绝对死不了,恼得太爷火起,杀掉你们百十个蠢材,再游回武昌,你排帮的人咬我鸟。”林华粗野地大骂,大踏步上前,剑举起了。
魏七郎脸色泛灰,悚然后退。老张很有种,挡在前面拱手陪笑,一面后退一面说:“好汉请息怒,小可有话说。”
“说什么?”
“咱们的排头昏迷不醒,特来请好汉前往救命。”
“你们是这样请人的?”
“七哥也是急疯了,早先他亲见你从排头的屋中出来,误以为是你下的毒手,所以激 动……”
“在下闻声前往亲看。刚好见有人行凶,所以帮你们捉拿凶手,这厮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声势汹汹动手撒野,在下岂是省油灯?滚你的,这件事太爷不管了,你给我带着人滚蛋吧!”
“好汉……”
“快滚!天色尚早,太爷要睡觉,死你们的人,与我无关,滚!滚慢了一个个给你们砍下狗头来丢下江去喂王八。”
“好汉……”
“你走不走?”林华凶狠地问,剑尖徐伸。
“我走,我走……”老张狼狈地扶了两个人急急走了,留下了两个被打昏的人。
林华重新躺回祭台,睡了。不久,脚步声传到。他挺身而起,佩上剑,站在祭台上等候。
两支火把明晃晃,可看出有五个人高举着两支火把奔来,他等对方接近至五丈外,站在祭台上拔剑大喝:“五个人不够太爷做点心,要来来多些,太爷杀你个落花流水,来吧!看谁先做剑下亡魂。”
五个人吃惊的站住了,为首的是个年约半百的中年人。身上没有带短手约,没带砍刀,仅在腰带上抽了一根竹根鞭,长约两余,姆指粗,因年深日久把玩时日过长,已成了油红色倒也十分别致。空举手示意四名同伴止步,独自上前,一面抱拳拱手,一面陪笑道:“兄台幸勿误会,兄弟是赔礼而来的。”
“赔什么礼?”
“沅江帮的魏七郎刚才鲁莽,多有得罪……”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兄台……”
“要杀,多来几个,要讲理,明天再说。”
“兄合是英雄好汉,好汉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自有客人海量。魏七郎也是急疯了……”
“急疯了他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杀人放火不成?”
“小可负责要他们叩头陪礼……”
“你是甚么人?”
“兄弟小姓姜。”
“你能作得了主?”
“兄弟是沅江排的排头。”
排帮本身分为所谓四江帮,四江是指湘、资、沅、四条河水,而以湘、资两帮的实力最为雄厚。
每一排有一排头。排头只管得了他那一排二三十名伙计。每年下放两千排至武昌……每一长排约有四十至五十小排,即是说如果只算单程,便有三两名排头,其实数目并没有那么多,有些排头除了隆冬火枯期,一年可能放上三次以上,排头极少上山。只负责押运,繁运一次少则四十天,多则两月。由木排的数目,可知所需人力之庞大程度。其实他们并未真正结帮,而是人多了自然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而已。
在这些上千的排头中,其中最负盛誉声望最隆的十个人,号称十大排头,他们无形中代表了四面湖帮的首领。鬼师王排长属湘江帮,与沅江的辰州陶排头法力最神乎其神,这两江的其他排头,皆以这两人马首是瞻。资江帮的排头中、这位姜排头是是其中佼佼者,也名列十大排头之一。
四条江水的人,彼此之间相处融洽,利害相关,明争暗斗在所难免,同行是冤家,经常也发生重大的冲突,排头与排头斗争之事,时有所闻。但尽管他们内部中问题重重,三湘子弟不时同室操戈,为争水道不时流血,可是出了洞庭湖进入大江航道,他们对外仍然团结,步调一致,不可轻侮,即使有意见,宁可回到三湘再算账,在武汉一带,任何人也休想离间他们,团结对外的精神值得赞扬。这就是武汉有不敢轻易招惹排帮人的原因所在。
林华已经摸清排帮的情形,问道:“你能够约束江湘的人么?”
“自然可以。”
“你有何见教?”
“请兄台高抬贵手,原谅魏七郎他们无知……”
“只要他们不惹事招非,离开在下不想和他们计较。”
“同时,请兄台救一救王胖头,他……”
“救得了,在下并无好处,救不了,在下恐怕被有误认是凶手……”
“兄弟一力承当,尚请……”
“好吧,在下姑且一试。”
“谢谢兄台……”
“先不必道谢,也许咱们等会儿便是冤家对头呢。”
回到王排头的住处,到处乱哄哄地,尸体已收集在一起,分为两堆,一堆是十具。另一堆两具是王排头的仆人。另有三个则是未死的人,一看便知是入侵的凶手,皆受伤甚重,昏迷不醒。
排头聚了上百的人,群情汹汹。
火光下,林华尚未到达,便有人大叫:“前天在长小店帮挑夫打我们的人,定是主凶。”
“不许胡说!赶走凶手的人。”姜排头大叫。
“是他!凶手!”有人大叫。
“是他!先打断他的狗脚腿。”有人起哄。
群情汹汹人群骚动。
林华冷哼一声,向姜排头冷冷地说:“你听到没有?你们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群乌鸦似的,你压得住他们?”
姜排头愤怒地取竹根鞭,怒吼道:“闭上你们的臭嘴!这位仁兄如果是凶手,还用替你们将凶手赶跑?还在此地等你们造反,还用来救王排头?谁再要多嘴,我抽下他的双耳来,让开。”
声落,立即鸦雀无声,百十双眼睛虎视耽既,但敢怒不敢言,前面的人开始让路,只有火把的毕剥声响动。
姜排头伴着林华向屋内趟,直入厅堂,王排头已被安置在厅中的一床芦席上,像是死人。
林华装腔作势地检验一遍,叫人取来一盆凉水,先用南乞所赠的辟毒散替王排头涂上口鼻,再用闵水送一些药散入腹。片刻,他捧起水盆,哗哗啦泼在王排头的头脸上,煞有介事。
王排头浑身一震,上身扭动,双目张开了。
“好了,醒来啦!”他站在一旁说。
“谢谢你,谢谢!”姜排头歉然地道谢。
“幸不辱命,可以将他扶回房中休息了。没有在下的事啦!我可要走了。”
“这怎么可以?兄弟得好好谢你呢,这……”
王排头挺起上身,拨开上前掺扶的两名大汉,阴森森地扫了堂中的人一眼,问:“我还活着么?”
“王排头,这位仁兄台救了你。”姜排头喜悦地答。
“今晚来了多少人?”王排头追问。
“不知道,留下了十具尸体,和三个半死的人,其他的都逃掉了,从洲东南角乘船的,追的人还没回来。”
“好,把半死的人留下。兄弟,辛苦你了。”王排头站起道谢,转向林华拱手,干笑道:“老弟台云天高谊,老朽感激不尽,请坐,老朽希望老弟合力相帮,查出这些人的来历,以及……”
“小可不愿介入任何纷争,尚请排头谅解小可的苦衷。资帮子弟既然怀疑小可与凶手有关,因此小可必须留下,以便澄清误会,至於其他事,小可爱莫能助。”他预留退步地说。
“老弟台千万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中……”姜排头急急解释,将经过向王排头—一详说了。
他不多加解释,说:“在下对敝帮的人委实并无成见,如果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会伸手管闲事,话得说明白,在下不陪你们打人命官司,你们的事,在下也懒得过问。”
“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有人命官司可打,老弟尚请放心。”姜排头为自信地说,显然不愿报官自找麻烦。
有一阵好忙,林华则置身事外,被安顿在王排头的住处,睡他的大头觉,三个半死的人中,有一个是汉川八义之一、这位好汉也是光棍,并未招出康二爷,只承认纠众前来抢夺狼枭所掳的人,供未招因伤重而不支而毙命。另两人一时不会清醒,拖到破晓后断气。
王排头问清了经过,下令封锁消息,但已来不及了,汉川八义鹦鹉洲的人的消息已经传至武昌。其实,并不是排帮的人传出去的。而是南乞弄的玄虚。
天色大明,善后事宜已告一段落,排帮的人与村中的居民,皆受到严重的警告,严禁任何人提及昨晚的事,如有外人前来查问,一问三不知彻底封锁消息。
内室中,姜排头置酒与王排头压惊,并酬谢林华拔刀相助的盛情。席间,林华绝口不提昨晚的事。他不肯吐露姓名,说是恐防走漏消息,不希望卷入旋涡与结怨,更不愿打人命官司,两位排头也知无法勉强,不好再问,只称他为老弟。
姜排头一再为昨晚魏七郎那些人的鲁莽道歉,无限感慨地说:“前天小食店的事,其实并没有甚么了不起的,本帮的人为数甚众,少不了良莠不齐,打架闹事平常得紧,而老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况那天我们已查出莫三爷也派人四处找你,而你并未接受莫三爷的优待,知道老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