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背影
自那以后，轩颐便经常约阿媛出去。
阿媛也确实是一个漂亮可爱讨人喜欢的人儿。
我呢，没课的时候就帮忙在颐园刷洗杯杯碟碟，反正也没事儿。
我在咖啡店和学校之间来回都是挤公交车，停了很多站，很远，一块钱很值，但也很浪费时间，大半个小时就在停停走走间过去了。我感觉，挤公交一个月之后，机械的电子女声就会回荡在我的脑海，一辈子，挥之不去……‘人生需要奋斗，生活需要宝岛，宝岛电动车提醒您，——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下车——请走好！’。
浪费时间啊，我还不老，反正自己不是大忙人，没有必要用金钱去买时间。
所谓的用金钱去买时间，大抵是打的士，私家车等节约路上的时间，一下车忙的步履匆匆，即使掉了几块钱都没有时间去捡。
我不一样，‘只花一块钱’这样的诱惑就促使我去挤公交车了。
这样没有什么不好，大家都在挤公交车。
二十二路，我永远都坐二十二路，即使三零九路和一十六路都可以到达目的地，我却习惯了二十二路。它没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习惯了。
有的人是真的没钱到家了，有的人是有钱就买房了。这年头儿，买房是升值的，买车是贬值的。所以很多人即使有钱也不去买车。
公交车上的人很杂，各式各样的都有。
有的人素质高，知道给老友病残让座儿，有的人大概看透了世事，只图自己舒服，坚决不给老人让座儿，翻着白眼把别人的指责堵在耳朵外边。
当然也有些人，上车总是站着，即使有空位子也不坐。他（她）们很干净，很白领，总是不屑于看肮脏的塑料座位一眼，到站走进来，到站走出去，成了名副其实的过客。
雪姨很喜欢我去帮忙，简直把我当成了自家人，干活儿多得会让别人以为咖啡店是我家开的，不过我也渐渐学会了煮咖啡和品咖啡，雪姨有时也端来水果拼盘给我，尤其是热带水果，以往在家里没吃过，我也很爱吃。
大概她也知道我干活儿累了吧，没有给我开工资，就用好吃的犒劳我。
这样的水果，得来的不算太容易，吃起来我会珍惜，才感觉吃得很香。
得来的也不算太艰难，不会有一份辛酸在里边，吃起来我感觉还是甜的。
每当吃水果拼盘的时候就是最美好的时候，我一度这么认为。
毕竟自己已经可以离开家了，母亲问的时候，我就说在雪姨这里帮忙，在这里我好轻松。没有花香的纠缠，没有呛人的油烟，淡淡的咖啡味儿，苦楚并甜蜜着。
雪姨其实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我也一点不会刻薄，所以我们两个在一起倒是蛮融洽的。
店里的客人不是很多，我问雪姨这样会不会收入太少了，雪姨并不遮遮掩掩，给我看了原料和成品的价格差，我立即明白了，一杯咖啡就可以赚好多，所以即使客人不太多也没关系。这里毕竟不是街边的小吃摊位，每天至少卖一百串儿炸鱼才刚刚够本钱。
雪姨不需要出去进货，体积不大的咖啡材料都由一个开出租车的司机定期送来，那是老熟人了，雪姨总是很热情的招待他，仿佛亲人一般。
我在咖啡店期间总共见过两次，那人很普通，普通的让我见了两次，还记不准他的脸。
嗯，每天总共就二十几个客人吧，其中有个中年男子好像很久没有来了，雪姨一见了他就打招呼，原先的常客现在为什么不来了呢？
只是那么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来了，我看着那个人远去的背影，一股落寞的心情笼罩了我，我被自己没有来由的落寞弄得理不清头绪，自己明明刚刚吃了两块火龙果，心情很好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远去的背影就影响了我的心情？
难道是担忧雪姨的咖啡店？我看着惨淡的生意，多愁善感的就为人家着急了，雪姨也没我这么杞人忧天，她说：“做生意就是这样子，这一阵儿没有多少客人，说不准过一阵子就有很多人来，阴晴不定的。”
我暗暗走神，雪姨又说：“那位先生很有气质吧，原先有一阵子常来的，这阵子不知怎的就不来了，我也注意到他了，嗯，很奇怪的一个人，我总感觉他那种气质的人是很有钱的，可是他居然穿的那么平常，是天性节俭吗？也许是落魄了吧。”我更相信后者。
“那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来了？”我倒是个多事的人，凭空又为一个陌生人的落魄产生了同情的心理，哎，连一杯咖啡也喝不起了啊。
“谁知道。”雪姨开始忙自己的。
那个人没有开着车吗？连自行车也没有骑？我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应当不是住在附近的。我有一阵子住在家里，经常上学从这里经过，从来没有见过他。难道他从很远的地方走来喝一杯熟悉的咖啡，然后再走回去？或者他的车就在拐弯处，我没有看到？可是他如果有车的话，为什么不把车开过来，停那么远做什么？
我倒是想了一会儿那个人，他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什么都没说，好像在向自己的往日富裕的生活告别，这般‘割舍’反而成了一种‘祭奠’，那杯咖啡也许他没有放糖。
苦。
回家给母亲留了两袋水果，母亲忙着糊信封，一个信封0.005块钱，她顾不得留我，我就回了学校。
依旧要坐二十二路车，有人说二十二路车上有小偷儿，我没有遇见过，那天居然遇见了。
我上车的时候，里边已经很满了，大概是傍晚下班的人流高峰期。我站在车头，清楚的看到前边的行进路线，司机没有再让上人，有的站牌没有人下车，干脆就没有停。
原本比较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了女人哭喊的声音，还有一个男声严厉的呵斥着她：“臭女人，老子看你就是外边有男人了。”接着就是响亮的耳光，接连不停。
有几个人回了回头儿，人很多，什么都看不到，有的人理智的看着原来的方向，丝毫不理会，这明显是两口子吵架了嘛，人家的家务事，谁也不好意思管的。
我听那女人的声音着实可怜，心里感叹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女人嫁了人就应当对自己的丈夫忠心，永远不能背叛，身为男人也一样。否则他们的爱情是什么？他们的婚姻是什么？
但是我们所有人都搞错了，因为我们听到了那个女人颤颤巍巍的声音：“他是小偷儿，偷东西还打人！”
这几乎是喊出来的，颤抖却说的很清楚。
我心里猛的醒了，听说过有人偷东西还打人的嚣张行为，心里担心那个女人，我急忙又钻又挤的朝后边蹭去，人们大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没有戒备，被我撞的七仰八翻的也没来得及抱怨。
我看到那个男人明显是混混儿打扮，女人是爱干净的白领，两人没有一点夫妻相。
男的已经被一个大个子青年揪住了，相比之下，小偷儿都是小个子，瘦瘦弱弱的。
女的嘴角满布血痕，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小脸红肿，头发散乱，浑身颤抖，显然没有被这样打过，她的手提包已经掉在了地上，底部被整齐的割了一个大口子，东西散落了一地。
人们已经让开了一小片空地，小偷儿也已经被制服。
我连忙打电话报了警。司机也靠边儿停了车。
那个小偷儿被打了几拳，捂着吃疼的肚子，愤愤的看着对方，好像在说，少管闲事，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哪路的爷，就敢跟老子动手，有种你等着……云云。可是他没敢说出口，他的三脚猫工夫明显抵不过人家，也就不会图口舌之快了。
我佩服的看了看出头儿的大个子，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脸上笑的诚挚，这不是轩颐吗？他正对着我笑，显然更早认出了我。他是警察，自然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一般的小混混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黝黑的皮肤，顿时让人感觉亲切了很多。
女人抹了抹眼泪，哭哭啼啼的向轩颐致谢，轩颐也笑着说：“没事没事。”
然后，他脸孔一板，与气势不减的小偷儿对望了一眼，啪啪啪——很响亮的给了小偷儿几记耳光，“看什么看！”
小偷儿这回真的蔫儿了，舔了舔出血的嘴角，没有用手去擦，也不好意思低着头，好像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不敢去和轩颐对视，只好抬着头儿看着车顶。样子很吃瘪。
不得不说，轩颐的那几记耳光打的太过瘾了，车里的人们开始为白领女人打抱不平，纷纷议论，还有些人指指点点的对着小偷儿进行指责：“偷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了，还出手打人，你也太缺德了，当真以为世上没有人敢管你了？”“就是，这种人就该狠狠的教训教训，怎么就这么没有道德呢？”“法律应当严办他！”“对！送他去公安局。”……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小偷儿脸上挂不住，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抬着头儿，死撑着不肯让眼泪流出来。我看到这情景，心下又恨起来，那些冷眼旁观的人开始不敢出手，怕惹祸上身，等到有人出头儿了，自己安全了才出口指责，这样有意思吗？搞的小偷儿一点脸面也没有了，一个大男人竟有着打转儿的泪水，这算什么？
警察很快赶到，把小偷儿带走，公交车继续行进，我和轩颐都没有话说，他到了站，我们打了个招呼，他就下去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内心一阵激荡，他到底是不是我的易水？
我一个人，一路郁闷到学校。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