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客至
夜幕又下,星烁,渐惹心内微澜。琴前香炉,烟熏袅袅,氤氲雾里桃源。亭前纱幔浮,竟是月黄昏。独饮甘露,偷拾昙花梦,梦里梦外,有影潺动,终不见庐山。
月如钩,葡萄美酒夜光杯,影映浮生半日闲,哪管墙外风月无限,一心只落孤霞悦。
十里红妆、盛世桃花映得院外红字极致,锣鼓吹笙、鞭炮连连,阵势浩大,而奢华更尤胜天子新婚,唯恐他人不知藤府之富贵,或说这就是所谓的“豪门”吧!她近怯如此阵势,一如自己在梵府的那场候补婚嫁,其景简似噩梦。那张张奉承之嘴脸,诙谐如跳梁小丑,明明厌恶至极,却非歹要推打太极。
索性此次,她倚仗“母凭子贵”之态,静享一角安宁。轻松而余之际,熏上一杯清茶,淡眼弱柳扶风之景。整个脑海中,竟是半月之前藤玠翊的那几话玄机之语。刚粉饰好的冷漠之心情,平湖之中又起了丝丝涟漪,烦乱还是烦乱。
她不知他几分真又是几分假,只是那突如其来的话语,那渴望而又挫败的眼神,直直让她困扰与迷惑。何该相信吗?若是他真心,那这时段会何又躲藏不见踪影。就算是要操办这个亲妹子的婚事,那好歹大家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吧,这可好了,别说闻声了,就连属于他藤玠翊的气息仿佛也在这个宅子中消尽了。
可笑还真是可笑!倘若有真心,即便是她当日的几言几话,那他藤玠翊也不应有此作为,此下当她是何?
收拾起一地的烦乱,端起桌上的凉茶,暂请就当那些话只是她自个的庸人自扰,随风起散吧!她还是只做慕月寒。
清茶沁入舌间,虽非绝色,却陡然之间让人安宁。比之那些珍馐,更近缥缈。静享之下,是羽化登仙。
“牡丹初蕊,富贵即至,夫人福命!”
“孔雀开屏,花枝招展,公子****!”
本是她一人的世界,奈何就是有人嘴贱,无端破坏了她所有的雅兴。所谓羊入虎口,岂有吐出来之为,自个送上门来讨骂,那她就顺其意。
“慕月寒!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淡然斜瞥,继续这一味难得的清新。跳梁小丑本就无足轻重,又何须多生心,然可惜了那一衣的华贵。
“你既非客,又何来的道”
不请自来,又半路截去她自独享,不开三颜,却惹他人七色。人贱没办法。
“哼!真讨厌!”
兰花轻翘,拂起垂耳青丝。径直坐入身边的红木椅中,执起手中清茶,仰头入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似乎迷惑了周遭的花木,竟迎风摇曳。世人见之皆为这表面的繁华色所吸引,然而对于她,只是“望洋兴叹”。太过熟悉,也许并非是一件美事。
“讨厌就滚蛋!”
胭脂花红,桃眼乱飞。这一颜无疑是黯淡了他人他物,只是那放荡不羁背后是福是祸是骚乱还是平和,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谁是谁非,孰对孰错,是当局者的心。
“哟!这是谁让我们藤二奶奶心生不悦呢?该不会是我们俊美不凡、左右逢源的藤大少吧!”
“幼稚!”
男人闻言,邪魅而笑。幼稚吗?他本就还是舞勺之年,这不就应该是这年纪的天性吗?反正天塌下来,有他家老大撑着。他不适时的“幼稚”与“无理取闹”,怎能反衬出他家老大的成熟稳重。
“我不幼稚又能显示出我家老大的优势呢?我这叫敬长!”
“拜托这位公子,请好好照顾下自个身份行不?,堂堂北漠王整天疯疯癫癫、招摇过市,此处并非阁下的领地,小心身首异处、无人领尸!”
这叫误上贼船,交友不慎吗?
“小月寒,我要告诉老大,你咒我们轩辕家断子绝孙!”
“你说他是相信我还是你呢?”
“小月寒”恐怕也只有他这张烂嘴才叫得出吧!没大没小,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幸福的人。虽身边也不乏毒蛇猛兽之流,但他却有一个最最可靠而又强悍的依倚。
“哼!真想看你被藤玠翊一纸休书发配边疆,从此冷宫月寒,无人过问!”
“放心,绝对会让你尽兴的。”
她也期许着那么一天的到来。但真得有那么一天吗?
“我说笑的”
“我一向认真!”
“小月寒,说真的,藤玠翊绝对是一值得托付终生之人,这也就是当时老头子择他弃顾迈的思考。”
“你这话要是让顾迈听到了,他定会狠狠地把你吊起来毒打!”
什么叫择他弃顾迈?敢情这里头也还有她慕月寒所不知的内情。
“如果他知道,那也是你告的密。”
“你别告诉我,你纯粹是路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看那双狭带桃花,媚中隐喻三分毒的眼眸子,想必不是好事。
“小月寒,我才没你那么无情,我可是专程来看我宝贝儿子的!”
“噗!”
毛都还没长齐,就想着当爹,果然是轩辕家的怪胎。
“干儿子。我已经知会老大了,若宝宝是男的,我就要让他当我干儿子,若是女孩,嘿嘿,准备当我媳妇吧!”
“噗!”,她实在不想再次失态,只是没辄,“你的如意算盘可打得够美的,但我还真不想打碎了你的异想天开。”
“这哪是异想天开,我这可是深思熟虑,况且我轩辕诊也是堂堂一表人才,财貌皆备,看上你闺女,那是你们的福气!”
对!他轩辕诊可是北漠响当当的二把手,除却他家老大之外,整个北漠就只有他为大了。况他可是北漠出了名的美男,只需他随意的一个眼神就可让上下芳心皆为他所动。这样好的条件,这么一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女婿”,别人是踏破门槛也求不来。
“是是是,是我家高攀了贵府,可你有顾忌到你家老大没?”
“这关我家老大何事?”
“敢跟你家老大叫板抢女人,看他不卸掉你的翅膀。”
“不会吧!我家老大那块万年冰块,你也敢把你家闺女送羊入虎口啊!”
先别说双方的年纪差距,光想像他家老大那张脸,不是说没他好看,但整天就跟地狱的索命使者般,谁能忍受。他们是亲兄弟,他都常常敬而远之,更何况以后是同床而眠的夫妻,说不定哪天被吓死也不足为奇。
老大啊老大,不是他这个当弟弟的心眼坏,而是事实胜过雄辩。看看大漠的那些姑娘,哪一个不退避三尺之外,正眼相对都惟恐被他的寒光刺伤。
“哈!我说诊弟弟,此刻我不得不善良提醒你下,隔墙有耳,小心祸从口出!”
“没事,只要你不说,我不透,老大没那个神耳。”
“是吗?可是我真不得不敢保证树上那人的嘴巴是否严实,毕竟他是你家老大忠诚的部下。”
“啊?是冷刹!月姐姐,你真毒。”
“诊弟弟,不是我毒,而是你蠢!”
她都旁敲侧击,几次小心提醒,这小子完全就没那个警觉性。唉!朽木不可雕也。可惜了轩辕家这么优秀的品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呀!摇头兴叹矣。
“完蛋了,我要被老大和顾迈生吞活剥了。月姐姐,你可要照顾好我未来儿媳妇呀!”
看他“灰溜溜”跃出高墙之外,果然还只是小孩子,虽是整天以大人之姿周旋在他人之间,虽是阴谋诡计、逞强斗狠都不在大人话下,但毕竟还未成年,所以免不了身上缺少些成熟稳重与冷静。
“滚蛋吧!别再乱叫儿媳妇了,就算是女儿,也只可能是你未来大嫂。”
不胜其烦却也只是无奈摇首。她有私心,若是这腹中的孩子是女儿,她只想让“她”嫁于轩辕勐。因为她自己的特殊经历,因为那一段段深深又痛痛的回忆,那一道道怵目惊心的伤痕,所以她要自私了。
轩辕诊聪明不在他家老大之下,只是身为老幺,自然一生下来就受尽宠爱,这样的人,不是说不好,但一惯的宠溺造就了他轻狂以至于不会太过于顾虑到身边人的感受。可能缺乏历练吧。
而且他没有野心,没有取而代之想统领整个北漠的野心。她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轩辕勐才是最佳人选。自私吗?她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就去决定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命运呢?
但她的伤害,她的痛苦已经够了,所以她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后人步上自己的前尘,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会幸福,但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中,幸福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她宁可用所谓的爱情去换取一生的安宁,也不愿痴傻执著那爱情。得到了又怎样?若是没有了衣食温饱,一切皆然是昙花。她自己的父母不就是一最好的现实吗?
再说了,谁又能完全肯定相敬如宾不是一种福呢?至少不必忍受着暴雨轻袭、野兽蛇虫的威胁,也不需要承受风寒刺骨。这个社会的人,只会看着人前光鲜,谁又会去管人后冷暖呢?
“呵呵!”
“听娘子轻笑,想必近日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他的故意冷淡以为她会黯淡,虽不敢安全确认,但至少不会像如此的轻松。看来他还是看不透她,不,应该是从未看透过。
“母凭子贵,历来不就是如此吗?”
不想去回头,只是继续假以品味清茶来掩饰那一丝的悄变,再以巧舌相对,让他看不到也听不出她的任何细微波动。
“今日我们藤府再添喜事,娘子可曾想过出去一睹才子佳人、珠联璧合的结合?”
“外面人多拥挤,老太爷千叮咛万嘱托要我静心养胎。失了身份是小,折损了他老人家的宝贝金孙,我可担当不起。”
一而再,再而三故意在他面前抚摸自己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无法看见他的神情,也不想去揣测那些个毫无根据,只是她一个下意识,下意识的想引起他的注意还是想获得那奢望的温暖呢?
“连老太爷都已收服,相比之下,我可是自叹不如。”
“这不是该感恩相公您的夜夜劳作吗?”
茶已无味甚有几分变味,所以弃之。不如看这即至的晚霞,虽是短暂,却不乏美丽与温和,看着让人有说不出的感动,是的,感动。
“想感恩,这还不简单吗?”
话音刚落,她已被藤玠翊拥入怀中,任他摆布。她开始想念这个温暖的怀抱,戒不了他的味道了。再加上之前的那些语带玄机之言,一再的平和后扰乱,扰乱后平和,她行将崩溃。她不知道藤玠翊想要干什么,更无法预测。可是这样的耍弄有意思吗?
她不是已经在内心中思定了不再为所动,可当面临这样的情景时,她的冷心还是在一步步,慢慢地融化着。她终是女人,终是渴望着所有女人都企盼的东西,例如爱情。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也可想而知,若是在藤玠翊这般捉摸不透的温暖之下迷失,那便将是彻底地灭顶。然而,魔咒已下,面对着那双深不见底却又向往的眼眸,她只能是屈服于沉醉。
老天不会再给予她痛苦与折磨了,因为已够了,所以就这么相信最后一回,让她沉沦吧!也许到了最后,结局不曾改变,那么就一同共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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