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离
满月,若隐若现于薄云。暗香浅浅,骚乱平湖,只待无奈坐看潮落无归。沧海桑田,漂泊孤心愁痛春去春又归。破茧的遥望,却是林中绿意为他人新亮。
花非花,雾非雾,云袖掬水月,别后一场落花,竟如梦般凄迷,无力而殇。信任为何,终抵挡不了“眼见为实”。四面楚歌中,她投以真诚,希望那不远的他可以为她辩解。谁知,谁又知,相知托付终是一场水月镜花。
看着他的冷漠,只听得身体深处的那一声心碎。前日之耳鬓厮磨,就仿若是一场虚幻。那声声的不离不弃,是一时的安抚,实是莫大的哄骗。无数次的眼神投放,换来的却是无数次的冷漠,甚至到了最后,是绝情。
“说!”
堂上正位藤老太爷的声若宏钟震醒的不只是她伤情的游思,更是她的绝望。那四座上一双双恶毒的眼睛,明是质问与凶狠,暗里恐怕就是得意洋洋吧!他们期盼今日早已多时,现在终于可以趁此机把她慕月寒推入深谷,永不翻身,是时候该一扫被压制的感觉,扬眉吐气了。说不定等事情过后,他们请酒摆宴大肆庆祝一番。
“说什么?”
其情其景是可曾预料过的,但惟独藤玠翊的这一番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是置身事外,让她的心很寒也很伤。他人的阴谋诡计,她完全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藤玠翊呢?在未有将心打开时,她自信不在意。然后当把他这个人融入至骨血中,她已无全身而退之感,或许遍体鳞伤吧。
“爷爷,这就是咱们藤家大少当初不顾众人劝解娶的好媳妇啊!”
“是啊!就算不尊重我们这些叔伯兄姐的,可也不能这样对您说话!”
“还有,看看她说话的那表情,好像做错事情的是我们,不是她。”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般的落井下石他们到底又能得到多少好处?藤老太爷也不可能将当家的权力从藤玠翊转交到他们其中任何一房去。也许这就是小人之作为,无管是否有最终的利益,只是想除却她慕月寒这个眼中钉、手中刺罢了。
回想那时候得宠,他们这些人无不在自己面前阿谀奉承,自降长辈身份,就只为博得她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她已没了被人追捧在手心的筹码,接踵而来的是众人咄咄逼人的攻势,一刻间倒有着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想哭的感觉从接受到藤玠翊刻意的冷漠漠视眼神开始就一直压抑在心底,只是面对身旁这群恶狼似的小人之辈,她必须要坚强,必须要镇定更要冷眼旁观,表现得异常冷漠,仿若无所谓所有甚至最后的结局。
看看这些身处优裕环境中的富家子弟与千金,那丑恶的嘴角简直是玷污了他们的身份。莫怪乎藤老太爷把藤家当家之位跳过子辈直接交予孙辈的藤玠翊手上。
“都给我住口!这家到底是谁做主?”
藤老太爷见着了这杂七杂八的你一言我一语混乱场面,气得不能不用力挥动青龙拐接连着在地上敲打。反观慕月寒,即使现在身处劣势,却也丝毫没有半分的慌乱。他承认自己不满意慕月寒这个孙媳妇,尤其是发生了这事,但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娃的冷静。
其实本来她有了藤家的骨血,让他这个半只脚已入黄土的老人在往生之前有了一丝希望。满心欢愉正准备迎接新生命,甚至还打算让玠翊把她扶正。然而,谁也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一下子让他这个老头从天堂掉入地狱。
即使曾经有心想改变所有的一切,却在残酷的事实面前,他也不得不心狠。
“爷爷——”
“嗯?怎么还嫌在外人面前不够丢人吗?”
外人,原来她慕月寒在藤家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外人而已。事实其实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当亲耳确认时,那晴天霹雳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吞咽。
“玠翊,你准备如何处置?”
“孙儿一切但听爷爷的安排!”
此时心情杂乱无比,藤玠翊根本无法面对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然而亲眼所见的事实,即使再怎么忽视也不能抹去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他以为自己低下自傲尊严的感情可以融化她的内心,也可以改变她的思想。然而,谁曾想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慕月寒永远只是慕月寒,就算他藤玠翊倾尽柔情也不可改变她打一开始就已预谋的计划。
“这可不行,媳妇是你的,而且这家我已交予你手上,所以这事你不管难还是不难都只得你自己处置。”
“爷爷——”
他藤玠翊并非是铁金刚,任何风雨都可抵挡得了。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有些感情,他也曾受伤,只是把这些痛苦埋于内心最深处。可当这些受这种痛慢慢累积到一定程度,他也有崩溃的时候。
为什么打一慕月寒在向他投神求救时,他要表现得那般冷漠呢?实在是因为他至今还无法咀嚼那个亲眼目睹的事实,他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曾经在他面前信誓旦旦保护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改变了所有呢?
明白她的贪婪是因为她心内始终不肯吐露的那一段段痛苦往事,可是孩子呢?宁其无辜。为什么她竟如此狠心如此毒辣?一个幼小的生命在这短短的时辰之间还未来得及呼吸天地灵气,就这么告别人世了。
那一盆的血水令人怵目惊心。若非他的巧遇亲见,是否他这一辈都将被埋骗呢?
“玠翊,爷爷相信你。”
相信他是铁腕,能处理好任何一事吗?爷爷啊爷爷,孙儿他奈何也只是沧海一粟,他也有跌倒也有软弱的时候。对,他在对待敌人时都是相当强势且冷酷,可眼前这个女人,说不上爱,却也是喜欢了。他还能再用自己一贯的强悍手段去相待吗?
“爷爷累了,接下去的事就随你处置!”
“孙儿明白,爷爷您小心注意身体!”
藤玠翊见势爷爷起座,赶忙体贴扶起老人,转而交于一旁的丫鬟,目送着老人的离开。这所有的动作似乎都是机械而为,即使在目送老人时也能视线相对慕月寒,但他还是选择漠视。
“你们几个还不一起离开!”
“哼——”
在藤老太爷的盛怒威严之下,本着落井下石看好戏的藤家各房只能不情不愿随着老人一起离开大厅。然而,待在经过慕月寒身边时,无不嗤之以鼻。
大风大浪都已经历的慕月寒来说,这种落井下石,倒打一耙的戏,她看多了。那些个跳梁小丑似的人物,她也见多了。唯有不同的是,这戏的另一主角,却是万劫不复的所有。
“慕月寒,为什么要背叛我?”
前日还曾在花前月下浓情蜜意,奈何今日竟冰河相见。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像刚才的叔伯兄姐那般咄咄逼人,毕竟在他的心中还无法抹去他们共有的那段美好。
“我没有!”
对于藤玠翊,最初的开始她是想借着他而登上富贵的高端。慢慢相处中,有过冷漠,有过针锋相对,也有过相互讥讽。然而,在他的不懈温暖感动之下,她也悄悄地自然打开心中一直封锁的冷漠之心。
背叛?从何而言,却是长久存在她的生活之中。而,她也从未有过背叛谁与谁,至始至终都是别人一直在不断地背叛着她。藤玠翊如此指责她,真是太令她心寒。在他面前,她不敢百分百保证自己是真实,但也不曾有背叛之心。
“事已至此,你还想欺骗我吗?”
所有的事实都已在彼此心中明了,可为何她还要一直狡辩?
“你相信我吗?”
这是最后一次的低声。慕月寒牢牢盯住藤玠翊,唯恐放掉他眼眸中任何一丝眼神的变化。她希望看到他坚定的眼神透露着相信,也希望听到他轻柔地唇口吐着相信两字。然而,希望再次与她无缘,她应该清醒地明白自己从来就不会被苍天所眷顾。所以,只能接受最残酷的事实,或许是她早已料想到的这样一个事实,不过是在内心存在着那么一丝的侥幸罢了。
“相信?你还能让我怎么相信你?”
亲眼所见怎么可能让他全然当做不曾发生过?那是一个生命啊,他再怎么冷漠无情,也不可作出罔顾生命之举动。那是他藤玠翊的骨血,即使有千难的苦衷不得而放弃这个生命,至少也应该知会他一声。
从事情发生至此,他一直努力地在内心不断帮她开脱罪孽,可是即使理由千万终不抵残酷现实。
“哈哈!”
原来美好终如昙花一现。原来藤玠翊也不过是如此,不问是非曲折,只听任他人的一面之辞,只纠自己的亲眼所见,便毫不留情给她套上罪无可恕之恶名,甚至连同他人一起把她推进黑暗的深渊之中。
她依然是傻瓜,只不过是喜欢的感觉便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一任感情灭顶。这样的藤玠翊,与那些曾在她生命中留下永不磨灭的伤痕的人有何区别,不过是自己爱得深,爱入骨髓而已。
“你——”
都已到这时,她还能发笑,到底是他傻还是她深,难不成她都不担心自己这接下去所要面对一无所有,前功尽弃的失望局面吗?还是所有的一切,她既已腹案在胸。又或者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一短暂幸福也是她计划之下?
不懂,他不懂她,或者他从未懂过她。有的只是被那些虚无缥缈的空所迷幻住了心,以为自己能懂。
“大少,小少爷醒了!”
陡然,慕月寒看着藤玠翊的眼眸开始由暗淡到发亮,原来一直在他心中,永远占着第一位的是他儿子,她呢?她到底在他心中算什么?也许从来就不是,不然为何要如此绝情呢?
“慕月寒,你走吧!从此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了,否则……”
“否则什么?”
杀了她吗?如果藤玠翊真得做到如此绝情狠意,那她也就认了。可他的这中冷漠绝情又比一剑穿心的伤能比到哪里去?
“来人——”
“什么事?大少”
“请二奶奶离开藤府!”
“是!”
藤玠翊阴冷着脸指令着家仆。这或许是对他也是对慕月寒最好的结局,让她保有藤二奶奶的名号,风采地离开藤府。不管事实再与否,他已无心再对她。虽然翔儿已醒过来,那并不代表她慕月寒的罪孽因而得以减轻。毕竟她伤害的另一个生命再也不可挽救。
“不用了,我自己走!”
她是自傲的,从来就是。即使要离开,她也要走得有尊严。可是这真如表面所伪装那般吗?不是的,强装清傲却还是在心底流泪流血,深深。
她的眼眸,还是冷漠坚强,但若有心者,定然会发现那些所谓的冷漠与坚强深里是不堪一击的脆弱,伤痛。多想放声哭去,只是泪在此地彼人的冷寒之下,凝结于心。
“随便!”
藤玠翊甩手衣袖,轻飘然一句,走了。无再回首,无再言语,只是那脚步声声声行远。几许纠缠,到头来,却终成就了如此一场哀婉情事,恼天、怨人亦不能挽回残破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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