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声
谜,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飞扬的风,缀着太阳的光芒。静静之余,飘舞正红。那阵阵花雨,洒落在清水池畔,迷幻着青空,倾醉嬉戏木鱼。
沉默成就了彼此的相处,即使直视彼此双眸,却依然无言相诉。诡秘的气氛如同轻雾笼罩在他们四周,谁也不曾去想拨开那纱似的雾,看见彼此最真实的内心。一冷漠观鹰飞,一恬静品碧茶,似是全然不相干之两人,却实乃夫妻。
以为一路即是以此而归,但终还是有人不堪忍受这冰冷局面,出声打破尴尬:
“你不觉得需要解释点什么吗?”
当日情形就像一团迷雾一直困扰着他的心。就凭着他和慕月寒这复杂的关系,他绝对不可能光明正大直接去询问她。而且照她的个性,估计若真要是去打听点内幕信息,恐怕招来的是慕月寒的鄙视与冷笑吧!所以刚才他就一直在思考着到底怎么做才能消除了内中的那些个存在的疑问。
“有这个必要吗?”
他是在吃味还是算关心?可能吗?她和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里始终不变的是一纸契约横亘着,这样尴尬的纠缠还能奢望着什么,不要是冷嘲热讽就已经算是苍天悲悯了。
“我只是想你望自珍重,别忘了自个的身份!”
“身份”一词,藤玠翊说得是咬牙切齿。
“真是烦劳藤大少提点,妾身受用了!”
她是何身份何地位又何需他人再多的提醒。不就是一生来的贱命吗?不过她还是要在此感谢藤玠翊的提点,否则她都快要迷失掉自己原本清晰的目标了。
“有自知之明就好,我可不希望我们藤府百年的声誉毁在你慕月寒的身上,尤其是那扯不清关系的轩辕一族。”
丑话虽是如此说得,但也并非是他内心的真实。只是不知为何在和慕月寒的对话之中,总免不了要说些伤人之语。是因为看不惯问她话时,她总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样,仿佛他藤玠翊才是那个卑微之人?亦或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一惯表现着的贪慕虚荣让他心生厌恶,所以不自觉就会有一些冷嘲热讽之意流露。
“相公说笑了,我慕月寒不过就是一攀龙附凤的虚荣女人,既然我已是你们藤大少的妻妾,不看你份上,也总不能和钱过不去吧!”
和平,简直成了她和藤玠翊之间除却感情之外的奢望。不是不欢而散就是针锋相对,仿佛不把对方撕咬得鲜血淋漓,他们也就没有了呆坐在一起的理由了。只有把对方狠狠地推往最深的黑暗世界里,他们的心还能平静。
“慕月寒!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没有人可以在别人面前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而她慕月寒却独独就是这样的人。然而,即使她再怎么把自己形容得是何贪慕虚荣法,那眼眸那神态还都是别样的高洁。
藤玠翊别开眼睛,继续仰望长空中翱翔的黑鹰,嘴角轻微上扬似在自嘲。怎么可能呢?人若是有了贪欲,再怎么伪装也掩饰不了他眼眸深处的丑陋灵魂。人非圣贤,谁无七情六欲,只是在于一个度。若是越过了这个度,则也就成了在外众人眼中不屑的贪婪者。可是在慕月寒的眼中,他望尽的是一抹悲凉。是的,只是那若隐若现的一抹悲凉。
她到底是这个怎么样的女人,为何可以此般坦诚,难道她就不怕一再反复强调自己的贪念会过早地让对方心生厌恶,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这是她的高段之处吗?他很不愿那般去想去看待她。犹然记得数月之前的那一场放纵,那酸涩人心的泪仿佛依旧还在他的怀中发热发烫着。那股子的无助,那股子的柔弱真得让人心发酸发痛甚至想纳入羽下极尽宠爱之意。
“我?”
一语中地。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其实这更像是自问。曾经那短暂的无忧,短暂的纯真就这么一瞬之间化为灰烬。经历了那么多,唯一能形容的恐怕也就只有“命运多舛”这四个字了。
她一直不懂为什么命运的捉弄总是落到她身上,尽管她努力地去改变,可是呢?她还是不断地在不公的命运里面挣扎着前行。无数次想要抛开所有的痛苦,随波逐流去也。然而命运终究是要绑缚了她,无论她再如何般地作着斗争,暗淡一直是如影随形。
每次地品茗茶,其实是在重复自己过往。茶水的甘苦,仿佛是生活艰难的写照,她喝的并不是所谓的茶,而是自己的血与痛。
看着慕月寒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而望向那碧波的眼神,是如此之空洞,不禁心内渐有微妙的蠢动。这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那或许是一段相当不堪回首的过往,再或者与梵筑泠有关。否则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名义上的兄妹,若是无仇无恨,她也不可能出手如此之狠毒,狠毒绝情到让他一度认为那月光下的慕月寒是暗夜修罗转生。
“快到家了,你先休息下吧!”
依旧是不带感情的话语,却有了不同的思乱。望着藤玠翊站立在船头的背影,慕月寒顿然失神了。哭的想法陡然在心中萌发,可她不能,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一两句话所打败。回头看看,她也曾这般傻过,可是到头来,她得到的是什么?背叛,是背叛还有抛弃啊。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绝对不能在藤玠翊面前溃败。她不能再犯傻了,她已是无路可退,若真要是在藤玠翊面前跌倒了,她还能再站起来,还能再重新面对命运吗?
不能,绝对不能。无路可退的她只能前进。不是想证明吗?不是想站在最高的顶峰俯仰那些个曾在她生命制造痛苦的人们的卑躬屈膝吗?那就不要被这些个表面的东西给迷惑了。
她和藤玠翊永远只是一纸之上的貌合神离,当所有交易不再继续之时,他们也就失去了任何的维系。真得有结束的时候吗?也许有吧,但那也是自欺欺人罢了。一旦越过了界,他们还能再回头吗?没有人可以对着那个自己的曾经同床共枕抛抛衣袖,当做所有过往都只是一场虚无的飘渺。
是的,她一直是在寻找借口,一个害怕受伤,也不想再去面对伤痛的借口吗?可能是的。但她是慕月寒啊,一个伤痕布满整个心的女人,她现在生存的目的只是为了想追逐富贵,想试下富贵之上,他人臣服的感觉。感情算什么,到头来也终将屈服在金钱之上。肉体又怎样,不是交给藤玠翊也会交给别的男人,值得她如此再三留恋吗?
她娘不曾也是口口声声说这辈子永远都只爱他爹一人,会从一而终。就算相公死了,她也会守着女儿不再嫁人吗?可是到了后来呢,爹尸骨还未寒,那个女人就已勾搭上城外的富家大老爷。甚至还在出殡的前一晚上,就在那张曾经和爹共枕的床上与他人翻云覆雨。不就是因为再也忍受不了贫穷么,于是也不管是多么猥亵的一人,只要有钱,只要可以让她享受富贵。多么可悲啊,原来道德伦理在富贵的面前还是不堪一击。三纲五常,那也只是虚设。人只要有那个心,不管是否有悖伦理,他们亦都不在乎了。
亲情是如何,那就别在说男女之间的感情了。曾经那么一光明伟大的男人,原来在权势与金钱面前也会立刻变得那么卑微。于是她不再相信也不再在沉沦所谓的感情之中,贪婪成就了现在的她。
以前是她没能力,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再也不会保持沉默,不会只是一味地卷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她要报复,她要让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悔恨不已。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只要再有人妄图伤害她,那么绝对不是小惩如此简单。
她狠毒吗?她觉得自己做得还是不够,不然梵筑泠也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刀了事了。要想有命去享受富贵,就要绝情断义,好好保护自己。她可不想到头来好不容易聚敛而成的财富,只是睁大眼睛张望的份。
突然之间,她慕月寒一扫此前的迷失,转而是坚定的冷情。收回在藤玠翊身上迷乱的视线,闭目养神等待可能到来的波涛汹涌,却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睡了吗?藤玠翊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闭目的慕月寒,应该睡着了。连日的忙碌也没有休息就匆忙踏上回府的归程,况她有孕在身,如此的艰难想来定是极其累了。看着她卷缩着身子抱膝睡的样子,浑然宛如初生的婴儿般纯真,再也无法同那个汲汲富贵不放,满心贪欲的慕月寒相对起来。
藤玠翊也一改惯日对她的冷漠,解下披风,温柔地替她盖上,甚至难得的拨开慕月寒额际松散下来的几缕青丝。
此时的世界又开始陷入无声,却已不似刚才那样。她睡着她的觉,他赏着他的山外青山,此下直至归处,即使她醒来,看着身上滑落着他的披风,回眸对视,依然都是各有各的世界。他们谁也不再去开口打破沉默,或许大家都明了,沉默是安然相处的最好方式,即便是短暂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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