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学童见文先生发怒,只得忍住笑。眼看教鞭举在半空中要打下去,个个把头乌龟般地缩了一缩,顿时满堂鸦雀无声。
文先生忍了一下,心想:
“姚正这等玩恶已非一端,还与小女生说些‘女人睡在男人身上在干什么?’‘女人和男人睡在一起为什么喜欢喊叫?’之类的话。若不与家长配合,恐怕难以训诲得好,或闹出更大的乱子,如之奈何?”最终没有狠心打下去,“我不打,让你父母去打。”
文先生教学完毕,把这些小男女放了学,都唱了诺,先归去了。他随便吃了点饭菜,一把锁锁了门,径直去姚政家做家访。
姚政家在孝悌里东北面,孝悌里书院在西南面,相距不近。
文先生往东北方向走去,到了姚家附近,不知怎么走了。正要问路,乡里人甚是热心,见他东瞧西看,便有人远远问道:
“教授,您要找谁?”
“姚政家怎么走?”
乡里人都兴叫小孩乳名,你说有几个大人知道别人家小孩的名字,他们只知道得官,不知道姚政是谁?便扭头去问周围其他几个人:
“姚政?姚政是谁?”
内中独有一妇人知道,她侧过去身子对众人说道:
“就是松下裤带子家里的那个小学生。”
“松下裤带子”几个字说得又轻声又含糊。
“松下裤带子”是什么意思?时中华文明发达,周边国家如高丽、回鹘高看汉人,回鹘女人以能和汉人男子通而生子为自豪。日本女人甚至远渡重洋,来到中国,遇到美男子就要主动献身,生育后代,谓之‘度种’。有个名叫松下春子的日本女人,几次来孝悌里,找同一男人日夜通奸。
姚政的后母刘芬芬,喜欢与丈夫日夜胡缠,乡里人背后讥讽她为“松下裤带子”。
“原来教授是去得官家走访。”众人顿时恍然大悟,随即给教授指了路:“这六月炎天,还出来家访,辛苦!”
因姚政生母在世时,口里总不离得官,庄前庄后无人不知道得官。
“哪有你们烈日炎炎下劳做辛苦。”文先生回道,遂沿着指示的方向,向姚政家走去。
姚政正在屋外与狗玩,看见文先生来了,下了一跳:
“阿也,教授来了。”
姚政知道自己在学校表现欠佳,生怕文先生在爷爷面前和盘倒出,连忙往邻居家里躲避。岂知姚政家的防宅犬,倦尾钩身,低鸣着向文先生直扑上去要咬,那架势凶狠得似狼一般。
原来,姚政在学校受了教授的责治,回家就在那犬面前“臭教授”、“屎教授”地大骂。犬是通人性的,主人的“仇”,它一一记住了。那狗听说教授来了,便上来替主人“报仇”。
姚政的父亲和后妻赶集还没回来,只有他爷爷在家。听到犬在外面狂吠,又有人在求救,跑了出来一看,才知道是教授来了,邻居正帮助赶犬,那犬好象认准了教授是主人的敌人,居然喊它不住。爷爷连忙前去阻止,也不听赶,爷爷慌忙呼唤姚政回来。姚政只好出来,朝犬喊了两声,那犬就乖乖地摇尾巴了。
姚政的爷爷把教授请进了家门,迎到堂屋东侧安坐,上了茶果,挪了把椅子坐在教授侧面,对教授道:
“听说得官在校顽劣,不从师教,给教授您添麻烦了。我做爷爷的羞愧难当。自从崇宁二年的那场大水,他母亲溺亡,再无人管束。说来也作孽,自得官两岁始,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有了一点钱,就使唤他去打酒,和小妾杯来盏去,喝得天昏地暗。得官时不时喝他们些盏底残酒,又缺少管教,以致如此。”
文先生是个仁厚之人,听了顿生同情,施礼道:
“姚政偶尔有些不耐烦坐听,孩子毕竟是孩子。他百般伶俐,望乞家长美言督促他早晚温习诗书,戒他虚度光阴。过段时日,学业必大有长进。”
姚政爷爷诺诺连声。
教授便起身告别,姚政爷爷留坐,教授坚意要去:
“明日是月半,学生子都来得早,要拜孔夫子。今晚得早睡,明日好早起。”
姚政爷爷只得送出庄门去了,一路连连致歉称谢。
明日,学生都来得早,正在排队,前去拜孔夫子。可喜姚政在队列里,比平时规矩了些。哪知王河朔却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教授问王河朔早上吃了些什么?王河朔一阵呕吐后,有气无力地回道:
“剩饭。”
原来那是些剩了三四天的饭,他母亲全装在他碗里让他吃了。
“这么大热天,三四天剩饭还能下肚?身为人母十几年,拿着升子不知一天饭要煮多少。”文先生埋怨了一番。
岳飞一手扶着王河朔额头,待呕完了,岳飞把他背到教授的床上躺着休息,端了几盏热茶给他喝,呕劲顿时过去了。
文先生对王河朔受尽劳累凌贱之苦,早有耳闻。他坐在床沿,慰籍道:
“你渐渐长大,日子有数。我要给你更个名,改变下运程。古人因姓取名,王嘛,自然贵。就叫王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