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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欢而散

帝姬携驸马逛秋市遇刺的消息不径而走,九门提督罗大人的三小姐因嫉生恨,联合江湖魔暗害计帝姬的事情也不知被哪位有心之人传到了皇帝大人的耳朵里,两罪齐发之下,昱帝龙颜大怒,当朝将罗大人押入刑部侯审,革职待办。

可怜的罗三小姐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便吓得晕了过去,罗夫人安抚了女儿后越想越怕,颤巍巍地坐着轿子赶到了帝姬府,解铃还需系铃人,此时唯一能救罗家的人,怕是只有这位帝姬殿下了。

罗大人年轻时是昱帝身前的贴身侍卫,曾无意中救过皇后一命,为此琼函帝姬一直对罗府照睐有加,此次事情虽说严重,但于昱帝而言,或赦或罚,帝姬的话必定是最有效的。

自然,她也明白此事怪不得别人。追根溯底那是因为她家女儿打起了这未来驸马的主意……不但如此,她夫君罗大人竟然让那重犯古醉月给逃跑了,重要线索自此扼断,皇上又怎会不光火?

古醉月和罗三小姐是手帕交,此番一逃,这罪名便全部坐实到了罗家身上,所谓祸不单行四个字,如此情形是再贴切不过了。

虽说罗夫人对帝姬于心有愧,但为了自家女儿和夫君的性命,也不得不豁出老脸去奔走一番。

可是,正如她所担忧的,帝姬不肯见她。

管家熙月将罗夫人的轿子拦在了大门口,不痛不痒地传了一句话,“殿下说夫人请放心,罗大人诚直忠厚,不会有事。”

忐忑之下罗夫人黯然离去,进了刑部大牢能够安然无事的一品大员,她还真是没见。但凡进去过的,出来之时不是诛便是抄,最幸运者亦是贬作庶民,从此风光不再。

她轿子尚未走远,又听到熙月大管家冷冷的声音随风传来,“罗夫人,你该好生感谢菩萨才是,这次幸好我家殿下没事。否则的话,别说罗大人,这灭九族的重罪你家三小姐可担得起?我家殿下不追究,不代表别人也不追究,夫人若是真想安然无事,还是先管好自家女儿才是。”

罗夫人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熙月管家的话是半字不错,真要追究,她女儿怕是小命不保。

“快快,回府。”思及此,她一边催促轿夫,一边擦拭额头冷汗,在罗大人情况不明之下,还是得看好女儿才是。万一这丫头又趁她不注意闹出什么荒唐之举,这罗府迟早要毁在她手里。

如此提心吊胆地过了两日,正当罗夫人精神即将崩溃之时,帝姬的话终于应验。

罗大人不但被放了出来,且官复原职,毫发无损。

只不过,回府的罗大人明显心事重重,非但没有庆幸逃过一劫,反而连连唉声叹气,食不下咽,寢不能寐。

原因很简单,他向来以皇上为重,行事不偏不颇,从不倒向任何皇子的阵营,此番在太子和六皇子两人力保之下得以安身,却当如何选择才好?

选了谁,皇帝大人都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

一水居。

面对屡屡不请自来的司寇昊,琼函已经没有了脾气。这一水居里不管阵形如何变化,对他是半点无用。眼见成亲之日就在眼前,他也不知道避点嫌,再这样下去,她的名声……罢了,她早就没有名声了。

月华清凉似水,带着初冬的峭料寒意,司寇昊懒懒倚在菩提树下,冠华的浓荫将他玉似的面容映得有些朦胧,“天气寒凉,每夜还在这里站许久,你这身体怎能撑得住?”

他语气带着淡淡的责怪,唇角笑容里却含着几分关切,琼函不由微微笑开,叹息道,“明天是月圆毒发之日,又是母后生辰,我睡不着,是以出来走走。”

“日子过得真快,”司寇昊喟然一叹。忽而想到什么,他走近几步将她冰凉的小手拢进掌心揉了揉,垂睫道,“你猜我今天去做什么了?”

琼函见他低头掩饰腼腆,忍不住莞尔,“莫不是去安慰罗三小姐了?”据她所知,那罗小姐昏迷之时,不曾呼唤娘亲,倒是唤的司寇昊这个名字,可见早已是情思入骨,难以救药。

司寇昊的脸色立时便阴郁了下来,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拽到怀里,脂色的性 感薄唇堪堪便要压下,被琼函笑着抬起手炉挡住,“好好,我不笑你便是,说吧。”

“我去庙里了。”司寇昊幽幽地抬眸看她一眼,转而将视线愤愤地转至那碍事的手炉上。

“去庙里做甚?”琼函故作不晓,长睫扑闪之下眨出几分狡黠,“我听闻今天六皇兄也去泰迦寺会佳人,难道你也有兴趣?”

“我去求签。”司寇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乌润的眸子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签文说,我妻子是长寿富贵之命……”旋即,他抬起身凑到她耳边,暧昧温热的气息缓缓吐在颈畔,“婂婂,你说,我是不是该高兴呢?”

琼函眉眼一弯,甜甜笑开,“那倒很是值得为你高兴。”

“你不觉得真正该高兴的人是你?”司寇昊无视她的挣扎,伸手将她圈进怀里,懒洋洋地蹭了蹭,“婂婂,你的笑好假。”

“唉,其实吧,你和六皇兄的那点事还真是委屈,明明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连个身份也不能给你。”琼函闷声轻笑,语调却颇含深意。

司寇昊愣住。低头看向怀里笑得打颤的女子,凉凉地勾了勾唇,“婂婂,你确认我是为了他,不是为了你?”

“为我?”琼函渐渐敛起笑容,眉梢扬起一抹细小的弧度,沉寂片刻,叹声道,“司寇昊,你现在放开还来得及。”她话语极轻极淡,宛似莺语,却带着些勿庸置疑的意味。

司寇昊瞬间沉下脸。他眼底神色阴晴不定,漆黑长翘的眼睫在月色下染出几分迷离,“婂婂,你是不是忘不了大哥?”正如同他……忘不了你一样。自那天认出琼函就是那吹埙人,素来从不贪杯的司寇钰已经连醉几日,每日早朝都是他将他扔上马车,再吩咐小厮一路上将他唤醒,整顿衣装。

他曾几次旁敲侧击,莫要忘了百里冰还在等着上门提亲,大哥都是轻描淡写避过。这番情形,他就是再笨也能明白其中缘由。若只是大哥单方面所想,他必定会坚持到底,但如果她心中所系也是大哥,那他岂不成了多余之人?

“婂婂?”司寇昊低声呼唤,眸底澎湃的暗潮几近将她淹没,“你告诉我,你心里的人,究竟是不是大哥?”

琼函垂睫不语。脑子里寻思了好一会,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吧,我明白了。”司寇昊退后两步,水漾的乌眸缓缓滑过她轻颤的长睫,声音似悲怜忧,“可是,就算是你不喜欢我,你也只能做我的妻子。”皇命不可违,亲事就在眼前。且,他这一生总该为自己争取一次。至于大哥,是他先放的手,怨不得别人。

“那我问你,罗三小姐的事情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琼函忽而抬眸,直直地凝向他,“六皇兄又怎会对内由经过知道得如此详细?”

司寇昊蹙眉,“这件事当时在场人众多。”

“罗大人带来的都是他的心腹之人,不可能说出此事,你大哥,百里冰不会也不用去说。那你倒是告诉我,难不成是我的暗卫向六皇兄倾诉?”琼函眸光闪闪,毫不退让。

“今天帮罗大人求情之人不仅有六皇子,更有你大皇兄太子殿下,婂婂,你这番话有失公允。”司寇昊叹气。就算他是想帮六皇子,她未必不是在帮太子……

“司寇昊,你须知我毕竟和太子哥哥是一母所生,自幼他便对我疼爱有加,于公于私,我必定会敬他护他,你和太子哥哥向来不亲近也好,你要和六皇兄交好也属正常,但你若是要助六皇兄谋取原本属于我太子哥哥的一切,我便不会袖手旁观!你我的婚事虽是父皇所定,我也并非无计可施。”琼函语调十分冷静。

“你就是为了此事?”司寇昊一时心绪复杂纷呈,他凝眸望进她眼底一泓清凉的月色,轻声道,“婂婂,我与六皇子幼时情谊至今,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为什么要助他拉拢罗大人?”琼函阖眸叹息,唇角扯出一抹飘忽浅笑,“你从不近女色却心甘情愿娶我,心甘情愿得如此投入,究竟是在同情我性命不久,还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你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便不用如此复杂。”

司寇昊定定地看着她,一弯乌眸在月色里融进些迷蒙的薄雾,慵醉的声音清凉而忧伤,“婂婂,如果不是因为大哥,我不会放手的。”

“我不想骗你,最初皇上指婚时,我确实是怜惜你的身体,不求天长地久,只盼在剩余不多的日子里,能够让你安心幸福。”只是后来,他却不知感情之事是如此难把握,更不是自己想要付出几分便几分,许多的话,许多的事早已身不由已,“如今,你若真的离去,我想我此生不会再娶。”

“起初……如今……”琼函闭上眼,绰绰的树影里,她的神色忽明忽暗,看不真切,“你的意思是,你原本确实是有私心的。”

“你走吧,我不会再向父皇要求取消婚事。但我希望你能谨记驸马身份,我不想终有一天去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事。”

司寇昊胸口一窒,生生退后几步,胸口剧烈地起伏,一字一句道,“婂婂,我从不知,我司寇昊竟会被你如此嫌弃。但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我要做的事情,如果不是我自己放弃,就没人能够决定!”再向父皇要求取消婚事?那便是说她曾经提过这个要求?她为何对他如此没有信心?既是她不想面对之事,他又怎忍心让她去面对?还是她心里,终究还是装了那个日夜埙声相伴之人?

琼函见他神情坚决,忍不住长长地叹息,唇边逸出梦似的低喃,“司寇昊,我是为了你好。”他若愿意置身事外,许多事情尚能轻松应付,可一旦他真正成了驸马,她又怎知会否将他拉下未知深渊?

司寇昊的身形稍纵即逝,如一点飞星迅速消失在似水的月华里。琼函低头,掌心一点温热,正是他所赠的羊脂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