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在后
方肖本是站在原处,见得两人身影消失,又过了片刻料得走远了,才闷哼一声跌倒在地,浑身只如被抽了骨头一般软成一团。
“大哥!大哥!”曾玉儿见得他这般,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前还见他力抗欢喜佛祖,甚是威风,哪知道现在便成这样了。
“嘿嘿,小丫头不用叫了,他强行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内力,更兼身体经脉俱是乱了,如何能承受得住?”一个声音从一旁飘来,听得曾玉儿一哆嗦。不想旁边还有高手,一眼便看出方肖方才所用的内力并非是属于他自己的。
“了了?你来此作甚?”曾玉儿望着眼前道貌岸然冲自己笑的人,只觉得一阵心寒,这了了当日击杀张勇刚时下手极是狠辣,今日再度出现也不知又有什么阴谋。
“贫道来此正是为了这位小兄弟。”了了嘴角一笑,道,“老道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正想请这位小兄弟指教。”
“指教?”方肖强撑着起身,望着了了眼中满是恨意道,“我和你没有什么可以指教不指教的,自是不会告诉你什么。”
“哦?”了了听得他说,眼神一动道,“你师傅临终当真有什么交待?”
“哈哈哈,你杀他还想问他说什么?他自然是有话说的。”方肖哈哈大笑,望着了了眼中满是恨色。
“他说什么?”
“他说很快也要让你去陪他,哈哈哈哈——”方肖哪里肯和他多说半句,只是拿话侮辱。
“哼,臭小子找死!”了了将袖子一甩,顿时一股无形大力将方肖撞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出五丈远。
方肖只觉浑身骨骼断了一般,又吐出两口淤血,他断断续续咳道:“咳咳,你便是杀了我也没什么,反正我是将死的人了,哼。”
“大哥。”曾玉儿见他被了了一拂飞出,也是吃惊。她赶上前去忙着检查伤势,发现方肖暂时没什么大碍,稍稍放下心来道,“你不是和甄妹妹一同走了的吗?怎么会在这里?她呢?”
“她——她死啦!”方肖鼻子一酸,几乎落泪,那个女子已经永远地去了。
“什么?她死了?”曾玉儿一愣,也不顾了了在旁,失神道,“她如何死的?是谁杀了她?”
“我中了青竹儿的蛇毒,她为我吸出蛇毒,被毒死啦!”方肖说着,再也忍不住,抱住曾玉儿嚎啕大哭。
曾玉儿被他抱住,心中只是凄凉:“甄妹妹喜欢他,我是一早就看出的。只是没想到喜欢到了这般地步,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甄妹妹为他而死,能得他哭成这样,也不枉了。”
“嘿嘿,小子,你倒是命犯桃花,居然能叫女子为你而死。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小丫头愿不愿为你而死呢?”了了在一旁见他们抱作一团,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极反笑。
方肖哭得神志不清,听得他说心中一惊,忙起身擦干眼泪道:“你待怎样?”
“怎样?若是你再不肯说出,我便要这小丫头为你死了去。”了了脚步微晃,就已向前掠出数丈,来得曾玉儿面前,一招鹰爪锁住了她的喉咙。
方肖未料他一武林前辈居然不顾身份偷袭,哪里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玉儿落在他手中。
“大哥,你师傅若有什么话关乎你门中机密,你切不可告诉这贼道。我不怕——咳咳——”曾玉儿见得方肖欲扑身而上又投鼠忌器的模样,忙艰难说道,尚未说完就被了了的鹰爪一紧,顿时小脸涨得通红,咳个不停。
“妹子你莫要慌张,大哥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方肖望着了了咬牙切齿道,“牛鼻子,你敢伤害她,我定不饶你。”
“哼,我也不想杀人只要你告诉我你师傅临终前和你说了些什么,我自会放她。”了了冷声哼道,“你若忍心看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死在你面前,你也可以不说。”说着他手上又是一紧,勒得曾玉儿不由落下泪来。
方肖见曾玉儿被他抓住,虽是深恨对方,却也无奈道:“我师傅说——”
“大哥,你不能为了我将你师傅的话随便告诉他人——”曾玉儿却是出声打断,“甄妹妹愿意为了你去死,其实——我也愿意的。”她说着也不知道因为被勒得紧了,还是害羞,脸上一抹红晕,竟也是娇媚动人,看得方肖一阵目眩神迷。
“呵呵,既然你也愿意,那老道便成全你。”了了窥见方肖犹豫的神色,暗暗欢喜自己押对了,只是加了一把火。
“我——”方肖见得她望着自己笑得凄美,脸上满是决绝之色,心中只觉一堵,原来她……
他一直都不知道,只是甄灵这样的好姑娘为自己死了,现在她也要为自己去死吗?自己居然还念叨着那个把自己踩在泥土里轻视的,想着这些他心中只觉一痛,似乎有些是该放下了。
“不,我不能让你死。我已经害了甄灵,不能再累你为我而死。”方肖望着曾玉儿眼中坚定道,“了了,我告诉你,我师傅临终悄悄对我说了句‘罗浮山中四时春,无限风光在险峰。’”
“罗浮山中四时春,无限风光在险峰?这是什么意思?”了了听得他说出,也是松开手来,却又一紧道,“你莫不是骗我?我如何知道这句诗的意思?”
方肖哂笑道:“你不知这诗的意思,我又如何知道?可能是说什么罗浮山吧?”
“恩,罗浮山?”了了突然一拍脑门道,“绵阳以西果真有座罗浮山,看来天机一门重宝定是在此了。哈哈哈哈!”他连声大笑,只觉得欢畅,仿佛已经把那重宝握在了手中。
曾玉儿趁他松手,立时挣开,向方肖奔去。方肖见得她过来,也是赶紧冲上抱住,只觉怀中软玉温香,心神又是一荡,暗怪自己失礼了。正待分开,只觉曾玉儿那双手也是紧紧搂在自己腰间,便不再多想了。
“哼,你们倒亲热,我这便要去寻得天机一门的至高武功心法,你们可要和我同去。若是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了你们。”了了见得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在一旁冷哼道。
方肖身受重伤,曾玉儿也是内力受到禁制无法施展武功,哪里能反抗,只得被了了胁迫,一同走到山下奔罗浮而去。
三人一路行来,方肖身体愈发虚弱,自上次和欢喜佛祖交手后只觉得体内封印隐隐有破除的迹象。体内的气毒也是一点点积满,开始堵塞经脉。
曾玉儿听得他那日离去后遇到青竹儿之事,也是唏嘘不已。不想方肖将甄灵藏身于草垛之中,虽是从青竹儿手下救得一命,后来却还是要还了给方肖。这世间之事,当真难以猜测。方肖说起当日,偶尔会沉默地望着天发呆。
曾玉儿心思伶俐,自然知晓那日胡离定也是在场的,她定是和青竹儿一起,只是不知又怎样让方肖伤心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方肖,只是默默坐在一旁陪他。方肖如何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只是曾经沧海,如何说忘便忘。他心中对曾玉儿又是愧疚又是疼惜,两人关系日渐微妙。
三人行得数日,终于到得一山下,却听得了了喜道:“到了到了,这便是罗浮山了!”
方肖和曾玉儿听得到了,忙抬眼去看。只见山势险峻,自东到西十二奇峰依次排列,穿云破雾,峰势峥嵘,又在其间若隐若现,三人俱是一叹。
了了也是心急,休息片刻便催促二人上路,道:“这宝贝到底在哪里呢?”三人望着十二座山峰,不知去哪一座才能找到。
曾玉儿听得他问,莞尔一笑,指着其中一座道:“定是这一座了。”
了了见她随手一指,也是不肯尽信,道:“你如何知道?”
方肖道:“既然是无限风光在险峰,自然到最高的吧?”了了听得将眼瞥去,果然这座山峰比其他几座均是高了,忙不迭向山顶而去。三人行至山中,只见林荫蔽日,清幽叠翠。石、岩、洞、谷、关遍布其间,却又移步换景颇有看头。
他们也顾不上继续看,一路攀登,半天才到得顶峰。只见怪石嶙峋,荒无人烟,也不知道哪里才有了了口中所说的宝贝。此时听得潺潺之声,似是水流,三人寻声而去,只见眼前场景一变,只见一潭清泉在眼前流淌。那水也是奇怪,整齐氤氲,隐隐还散发出热气来。
“这是?”方肖嘴巴张得老大,他的手伸在泉水之中,只觉得泉水温暖,一时愣住。
“这是温泉,不想能在这里看得到。”了了乃是当世奇人,自是见多识广,心中愈发肯定,九步之内必有芳草。此处有温泉,又是张勇刚临终让方肖前来的,定是天机一门的武功什么藏在此处。
他虽是无为门乃至道门顶尖的存在,奈何对于当年的天机书生不得不心服口服,一直想超过他。那日从张勇刚口中闻得天机书生死了,他却是对其传下的武功起了兴趣,直想一窥其门中武功奥秘。他那次顾虑“万毒谷”势力,也是顾忌自己声名才没有对方肖下手逼供。这些日子他一直找寻方肖,对于天机门中的武功心热不已。甚至为了逼供,不惜出手暗算,执念之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
他目光如电,随便在周遭打量了一圈,眼光定在一块石碑之上。
那石碑看来也有些年代了,上面的字却是笔走龙蛇,几欲飞出。他也是聪明人,如何不知道其中正含着至高的剑意,只是这碑不知为何缺了大半,似是有人将其毁去了。
“是谁早来一步,居然将天机一门的功法毁去,简直可恶!”了了费尽心机,哪里知道遇到的却是残破无几的碎片,顿时火冒三丈,挥掌激得地面尘土飞扬。
方肖二人本在水边掬水玩耍,听得了了搞出这么大的声响也不能置之不理,跑来却看得他正对着地面的断碑残碣大发雷霆。
方肖虽是不知何故,却也知道他是在找寻自己门中的武功心法。他余光四下扫了一扫,便定在那石碑之上,窥得一句“过盈则虚,过满则溢”,心中微微一动。下面的一块却是没有了,再看过去却又是“气之所至如水无常形,有余则流之,不足则补之……”看得他心中隐隐若悟,似乎想起鹊仙所传的“治水诀”中竟是隐隐有印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