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琉璃
辽阔的海域，翻卷着波浪，洁白的海鸥在风里起舞。
碧波万仞之下，是鲛人生活的海国，这是一个被陆地上的生命视为神秘无比的国度。
各色的珊瑚被光芒照射的宛若透明，在墨绿的水藻的，宛若盛开的花朵，活泼的游鱼在珊瑚和海藻之间穿行，就像花间穿行的蜂蝶。
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从海国的上空俯瞰，就像是俯视一个闪烁着星光的河流。
海王的宫殿，叫做“琉璃宫”是这个国度里，最宏伟美丽的建筑，坐落于海国的中央，璀璨的明珠散发着各色的光芒，将阳光照射不到的深海，点缀成了梦幻。
玛瑙堆砌的宫殿，在明珠的照耀之下，折射和瑰丽的光，脚下的地板，是透明的水晶，可以清楚地看到活泼的游鱼在水中游曳，行在地板之上，则会发出叮咚的声响，宛若风铃的声音。
高贵的海王，端坐在大殿的宝座之上，听着美丽的仕女的汇报。
“你确定，那个叫做灵儿的翼人公主，捡去了你故意遗留在海滩之上的连心贝壳？”海王青叶望着下方站立的仕女，声音里莫名的包含了某种急切和兴奋的情愫。
“是的，海王，遵照你的吩咐，奴婢将一切做的滴水不漏。”仕女蓝非是和海王青叶从小长大的海族少女，平时很少见到淡定的海王呈现出这副模样。
“蓝非，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海王长舒了一口气，靠在王座之上，仿佛倦了，闭上了眼睛，低着头，金色的长发垂下来，蓝非看不到青木脸上的表情。
“海王，您确定，那个少女，真的是当年的艾叶公主吗？”蓝非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会错的，我早就派人到岸上打听清楚，天使族的灵儿公主，是天使之王从海边捡到的女婴，不会错的。”
“希望连心贝壳能够唤起她当年的记忆，艾叶，我在等你回来啊！”高贵的海王长叹了一生，并没有张开眼睛，良久，在无言语，像是睡得熟了，垂下的手腕上，用透明的丝线系着一枚紫色透明的贝壳。
蓝非轻轻的退了出去。
瑰丽华美的琉璃宫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神界，悬羽宫。
“迟末，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无论你是不是流光王的转世，无论时光过去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
从落翼城回来的灵儿不在迷惑，反而更坚定了等待迟末回来的念头，躺在踪迹房间的床上，手里把玩着那枚在苍穹城的海边捡到的美丽贝壳，长久的奔波寻找迟末的踪迹，总算明白了迟末的身世，一颗因为等待而忐忑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也许是累了，手里还拿着那枚紫色透明的海贝，就安静的睡去。
安睡的脸庞像是曼陀罗的花瓣一般精致华美，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沉睡的灵儿，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的世界，是一片澄清的蔚蓝，和天空相同的颜色。
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射着顽皮美丽的游鱼在玲珑剔透的珊瑚和柔软的海藻间穿行，美得宛若来自天边的歌谣。
梦里的自己还是个孩子，金发鱼尾，嬉笑着追逐前面的一个男孩，同样是金色的头发，摇曳着鱼尾朝远方游去，嘴里大声的笑着：“艾叶，艾叶，快来追我啊。”然后朝着前方快速地游去。
在梦里，灵儿知道，那是自己的哥哥，灵儿甚至还清晰地听到自己稚嫩的童音在着急地大叫：“坏蛋青木哥哥，不要那么快嘛，等等我！”
在梦里，灵儿看到，自己和那个叫青木的孩子的手臂上，都用透明的丝线系着一枚紫色透明的美丽贝壳，和自己在沙滩上捡到的那枚贝壳一模一样。
是了，那叫做连心贝壳，是自己的母亲送给哥哥和自己的礼物。
梦里的母亲，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金色的长发像是柔软的海藻一样在海水里随着波浪轻轻的起伏，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竖琴，为父王弹奏出悦耳动听的歌谣。
梦里的父亲，是个威严而又慈祥的王，居住在琉璃宫里，统治者这个辽阔海域之中的王国。
记得某一天，母亲微笑着，把四处奔跑的两个孩子叫到跟前，亲手在他们的手腕之上系上两枚一模一样的紫色贝壳，笑着对他们说：“你们这两个调皮的兄妹，总是四处乱跑，这是连心海贝，一共有两枚，可以让你们感应到彼此的存在，青木你是哥哥，可要照顾好自己的妹妹。”
那个叫做青木的男孩子拍着胸口保证：“母后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小妹，不会叫他跑丢的。”
梦里的自己开心地笑了：“谢谢母后。”
然后母亲就笑着用手指轻点自己的额头，说道：“你呀，淘气的丫头，小心你们父王罚你们。”然后回头望着父亲，微笑。
平时威严的王者，就在此刻，望着自己的王后，开心的笑了。
这是一个温馨甜美的梦，安睡的灵儿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在心底轻轻的蔓延开来，微笑悄悄的在自己熟睡的时候，爬上了嘴角。
遥远的海域，碧波万仞之下，琉璃宫中坐在王座之上安睡的青木也在做着同样的梦，不过，却是比灵儿更早的醒了过来。
“我答应过母后，要好好的照顾你，可是，我还是把你丢了。”
高贵的海王眼睛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几如大雾弥漫。
这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仿佛自己这一梦，就是好多好多年。
在梦里，灵儿还是那个生活在琉璃宫里，金发鱼尾的艾叶公主，有着宠爱自己的父王和母后，有着和自己一样淘气，却又时刻让着自己的哥哥。
那是一种灵儿在现实中从没有感受过的温暖，灵儿知道自己在做梦，并且心底还在模糊地祈盼着这个梦能够再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是，永远不要醒来。
梦里，艾叶在一天一天的长大，已经敢悄悄地瞒着父亲，和青木一起，到远离琉璃宫的深海和那些不属于海国的统治范围的水域去玩耍。
睡梦里，艾叶和青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静静的漂浮在海面之上，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他们一起望着头顶蔚蓝的天空，一朵朵白色的云朵好像是在天空的鱼一样，在海风里朝着另一个方向游过去。
天空的蔚蓝和太阳的温度，使他们在深海的琉璃宫中，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新奇事物，仿佛，头顶的海水之上，使他们不能触及的另一个世界。
“青木，你说，在海岸上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等我们长大了，鱼尾就可以幻化为双腿，到时候我们瞒着父王母后悄悄地到岸上去玩不就知道了嘛！”
“好想快点长大啊！”
也许就从那时候开始，头顶的天空，就开始成为艾叶小小的心中渴望靠近的存在了吧。
直到有一天，小小的艾叶抬着头，看到了那些在天空之中自由飞翔的天使，那些早就埋藏在心底的渴望，就像是萌发的种子，在那个孩子的心底，生根发芽，抽节，开始疯长，安静地生长成开花的树。
那天回去的时候，两个孩子捡到了一个奇怪的木匣子，艾叶记得那天一向慈祥的父王看到那个匣子的时候，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严肃。
然后那个匣子就被父王封印了起来。
封印的那天，艾叶躲在父王身后的某个角落里，隐约听到说好像那个匣子可以让人生出双翼来，载着自己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睡梦里，灵儿看到那个叫做艾叶的自己打开了那是石室的门，将手指伸向了那团闪烁着华彩的光芒，身后好像有人在大声的制止。
睡梦中的灵儿，不，或者是艾叶也在做梦，梦到自己深深的睡去，父王和青木哥哥的声音在耳边说话，
然后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想要带走熟睡的自己，和父王他们发生了冲突，好像还有争斗。
接着的梦境开始变的一团模糊起来，好像发生了海啸，海水呼啸的声音，琉璃宫殿崩塌的声音，仕女四处慌忙的逃散的声音，青木哥哥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各种声音噪杂地交织在一起，凌乱的意识开始模糊……
然后，灵儿醒了过来，头有点痛，灵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到很疲惫。
看向窗外，又是夕阳西下，曼陀罗花海在傍晚吹起的风里荡漾，金色的夕阳将天边的云霞和远处的曼陀罗染上了绚丽夺目的色彩。
“好奇怪的梦啊。”灵儿开始回忆起那个悠长的却又无比清晰的梦境，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地，抬起手来，细细的看着捏在手里的那枚紫色透明的美丽贝壳，和睡梦中见到的自己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果然，在贝壳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孔，灵儿找了一根丝线，穿过小孔，将那枚贝壳，戴在了手腕之上，白皙的皮肤衬着淡淡的紫色，很是漂亮。
琉璃宫中，年轻的海王从睡梦之中醒来，泪流满面。
“艾叶，回来吧。”青木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的呢喃。
有风吹过，灵儿手臂上的贝壳尽然发出像是风铃一般悦耳的叮咚声。
“琉璃宫是哪里的宫殿呢？金发鱼尾，是鲛人吗？我去查查王宫里的书籍。”灵儿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悬羽宫是神界天使部族的王都，王宫里的书阁也是装饰华丽，远非落翼城雏羽堂里那个狭小的书屋能比。
可是，灵儿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也难怪，鲛人生活在广阔的海域，碧波万仞之下，极少和外界来往，在陆地之上的天使们看来，是个神秘的种族。
除了在记载大荒世界奇闻异事的《大荒志》中有：海之滨，有鲛人，金发鱼尾，貌美，泣泪成珠，通水系魔法，年长则鱼尾可化为足，行走于世，，无翼，不能翔。”这几句记载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关于海国的只言片语。
更不用说是要找到海国之中是不是有个叫做“琉璃宫”的宫殿来了，所以灵儿对于查找的结果，除了感到失望之外，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还是去问问父王吧，父王见多识广，也许知道这个‘琉璃宫’的所在也说不定。”灵儿这样想着，朝着释天的书房走去。
天已经黑了，王宫里点上了明亮的灯火，星星点点，好似天壁上闪烁的星辰，将自己的影子，映射到大地之上，说不出的夺目。
“父王。”灵儿敲了敲书房的门，然后不待回应，就推门走了进去。
“哦，是灵儿啊，从外面回来了，我看你回来后很累，一直在休息，就没有打扰你，怎么样，精神好些了吧。”
“多谢父王关心，灵儿已经好多了。”灵儿微笑着回答。
“怎么，灵儿这么晚了来找为父有什么事情吗？我可是记得，灵儿自从认识了迟末，就很少再黏在父亲的身边了，没有事情可不会在夜里来找我的，呵呵”释天说着，笑了起来。
“还不是怕耽误父王处理政务嘛。”灵儿不好意思地笑了。
本来灵儿想把自己这些时日调查的结果告诉父亲的，可是看到父亲慈祥的微笑和因为政事而日显苍老的容颜，又想到了凌风那些：“王见王不打起来才怪”的谬论，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转向了自己今天来想问的话题。
“父亲，灵儿在苍穹殿的时候，多多少少，听到了关于海国鱼人的传言，很是好奇，查了藏书也没有找到太多结果，所以来向父亲请教一下有关鱼人的事情。”
也许是灵儿的错觉吧，在灵儿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仿佛看到释天的眼睛里有细微的神情，一闪而逝。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其实鱼人的说法是不准确的，他们是生活在海里的鲛人，在海洋碧波万仞之下，有一个叫做‘海国’的国度，就是他们鲛人的王国，鲛人通常精通水系魔法，金发鱼尾，不过到了成年以后，鱼尾就能够幻化为双足，行走在陆地之上，加上他们有自己的方法改变自己头发的颜色，所以成年的鲛人混迹于我们天使部族之中，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幻化出羽翼飞翔罢了。据说他们海国的王宫，是一个叫做‘琉璃宫’的宫殿……”
“琉璃宫？”
“不错，为父也是年少时行走四方，有幸识得一个鲛人少年，才会知道一些有关鲛人的事情，灵儿也听说过吗？”
“哦，那到没有，只是在苍穹城听到些只言片语，感到好奇而已。那么灵儿想知道，可有什么魔法或者其他的原因是鲛人蜕变成天使吗……”
“胡说八道！”灵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释天的一声大喝打断，灵儿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父王发那么大的怒气，一时征在那里，忘记了言语。
释天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换了平常的语气，对灵儿说道：“天使和鲛人天壤之别，两不相干，哪里会有蜕变之说，灵儿不要胡思乱想才是，灵儿才回来不久，想必是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的，父王，灵儿告退。”灵儿站起身，走出了书房。
释天望着灵儿离开的背影，不经意间看到了灵儿手腕之上的紫色透明的贝壳，冰冷的神情，一闪而过。
“琉璃宫，蜕变，哼！”待灵儿去得远了，释天发出一声冷哼，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我会是那个叫艾叶的鲛人公主吗？”灵儿望着手中的连心贝壳，喃喃自语。
紫色透明的贝壳，在阳光下就像是一片透明的水晶花瓣，折射着闪亮的光忙，明丽耀眼。
一阵风吹过，贝壳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宛若动听的风铃，又像是那个在睡梦里响起的声音：“艾叶，回来吧。”
那是来自另一个灵儿不曾到达的世界里，漫长的等待，就像是自己在等待着迟末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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