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金羊毛的寻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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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开创民俗文化立体研究的新纪元(2)

关于这两种文化的碰撞,在自然科学界如此,社会科学界更是如此,特别是我们民俗学界,天生就和许多离奇古怪的现象联系在一起,以致学人都把“神秘性”列为民俗学的一个特征,许多同行在采访一些敏感人物,如巫师、神婆、童身、灵媒时,受到了公安人员的质疑:你们是不是在宣传封建迷信?为什么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那么感兴趣?我们说,正是这些“另类旧人”(请允许我改装“另类新人”这个词)还折射出史前文明的幽光。他们中确有能沟通天、地、人三界的灵媒,有通达阴阳二界的巫师,有出神入化的魔幻者,有鬼斧神工的大法师。笔者的家乡就有一种叫“去阴阳街”的神秘游戏,一般在中秋前后夜间玩耍,由一巫婆带领,去会见阴间的亲友,任何人都可参与,成功率还挺高。玩耍者进入朦胧状态之后,即可给在场的亲友描述阴间生活的状貌,所言极是,令人惊叹不已!记得1950年中秋之夜(那时我已10岁有余),一班好事者集中在巫婆嬷岳家里,请她带去阴阳街玩耍。众人坐落之后,她点燃几炷香,在各人头上晃来晃去,口中念念有词,约三几分钟,喷了一口“符水”(用一种叫“星扫”的植物泡制的),坐落的人便昏昏欲睡,摇头晃脑。突然一人惊叫“有蛇”而醒来;原来他脖子上搭着一条腰带,此物作怪,他去不成了。其他人继续梦游,与身边亲友对话,言及阴间的情况:已故的爷爷、奶奶或父母兄弟,长相、衣着、言行,与他们生前相符,从未谋面的儿孙辈,也能言之凿凿。一般玩半个钟头左右,巫婆便又喷一口“符水”,把众人叫醒,回到阳间。可是那天巫婆一连喷了三口“符水”,大家还醒不来。在场的亲友惊恐万状,有人去把警察找来了。巫婆倒是不慌不忙,她说:我得罪人了。并叫警察跟着她,到了街头黄师傅家。一到门口,她就跪下,大喊“师傅救命”。黄师傅一看有警察跟在后面,知道事情闹大了,对那巫婆说:“就你那点本事,识飞啦?(了不起啦?——挖苦她的话)回去吧,没事了!”回到她家一看,人们已经醒来,大家都说黄师傅法力高强。此中之谜我至今未解。去年回乡,我还专门访及此事,不少老人还都记得,那位黄师傅20世纪60年代已过世,我至今还记得他的模样,高高瘦瘦,脸颊深深下凹,讲话细声细气的:那位警察高大魁梧,叫杨植林,后来还当了县公安局局长。

民间这类奇闻多的是。前年我带几个研究生到雷州采访一位道士,他能带人过火链,能咬起烧得通红的十来斤重的犁头。我们问他:过火链前你吃过什么药吗?/没有。/往火链上撒了什么药吗?/没有。/什么人都能跟你一起走过去吗?/可以。/不会烧伤?/不会的!/有过失手的时候吗?/没有。谁敢拿命来开玩笑?!但工夫一定要做足,咒语一句不能少,踏位一步不能差,做足!/为什么?/不知道,师傅教的。/他还当堂踏了几步给我们看,并张开嘴,让我们看他的牙齿,由于长期咬火犁的关系,他的牙都磨平了,像把铲。他不能为我们专场表演,因为要“做足功夫”。要看,春节期间来。陪同我们采访的文化局的负责人是他的亲戚,他和许多人都看过他的表演。

这类巫术,方家称之为“禁气法”,“然百姓日用而不知焉”,晋代葛洪在《抱朴子》中早有记载,可以气禁水、禁火、禁毒蛇猛兽。“近世左慈、赵明等,以气禁水,水为之逆流一二丈:又于茅屋上燃火煮食,食之而茅屋不焦;又以大钉钉柱,入七八寸,以气吹之,钉即涌射而出;又以气禁沸汤,以百许钱投中,令一人手采搪取钱,而手不灼烂,禁水著中庭露之,大寒不冰。又能禁一里中炊者,尽不得蒸熟。又禁令犬不得吠。”甚至“可以禁鬼神”,“能辟方数十里上,伴侣皆使无为害者”,[5]所记或为民间传说,或为亲历目睹。他还用矿物炼丹,炼金银,用植物治病,是个双棲于科学与人文两个领域的“科学文化人”。

这种现象早已引起了民俗先辈们的注意,钟敬文先生在给清水编的神话传说集《太阳和月亮的故事》所写的序言中,就明确地提出,集子中“所提及的若干原始的观念和行为在诸文化科学(即社会学、民俗学、宗教学、民族学、文化人类学等)的研究上,都是些有着重要意味的对象。”他列举了像《人类是怎样来的》、《人何以会死》、《怎的没有仙人下凡了》等神话,特别是我国特有的“风水传说”,像《牛眠地》、《乌鸦落阳》、《莲塘古池》、《鹅形地的故事》等,都“表现着原始人的哲学的或科学的思想”,“无论从哪方面看,我们都觉得未必比那被人们所艳称的希腊古典神话减色多少”。[6]这里,先生所说的“科学的思想”,显然已偏重于自然科学方面。在《民族的下层文化》一文中,他又指出:“像生产技术、民间医药、建筑物、工艺品、劳动歌、实用艺术以及各种民众娱乐等,都是例子”,并援引了鲁迅先生的一段话,说明“建筑、烹饪、渔猎、耕种,无不如此,医药也如此。”[7]在北师大民俗文化讲习班的两次报告中,他再次重申了这一观点:“如巫术和部分民间组织形式;也有不少民俗文化即便在今天看来仍具有积极作用,如端午节洒雄黄酒消毒,六月六晒衣服和年终掸尘搞卫生等。”[8]都是把民俗文化学的研究范围拓展至自然科学乃至神秘文化方面的。钟先生早年还做过鼠的征兆的研究,直到晚年,还写了《从文化史角度看(老鼠娶亲)》的文章,分析了古代由于科学不发达,人们对老鼠产生的由恐惧到崇敬和制约的心理。江绍原对发须爪、唾液、血和天癸的研究,更借助自然科学的成果,所以令人信服。他们把民俗文化的论题摆到大文化和泛科学中去论证,做些力所能及的实验,真正融入实际的考察,以验证自己的观点,结论就会扎实得多。

为了一试这些真谛,早些年,在气功真真假假鱼龙混杂的年代,我系请过海灯法师的大弟子寂诚大师上门授教,我还听过严新大师的两场带功报告,看到许多受众“群魔乱舞”,其中有我熟悉的人,肯定不是内应者。但我两次都不能进入状态。小师傅(我的学生,一个7岁开始练功的人)说我身心还没放松,于是每天夜里跟着他到大操场边上去“松——静——定——慧”,如是一个多月,确有长进,并深信此道是可以练就的。后来我又跟一位大姐到纯阳观朝斗台去练太阳神功,确能体验到一些想像不到、理论上也讲不通的事象,我做了练功日记,希望将来科学更加发达之后能解释清楚。这也是我后来一直关注宇宙之迷的一个原因。

不久前法新社还报导了一则为多国科学家所证实的消息:一个活跃于我们银河系中心的超大型黑洞人马座A※,正在迫使一颗恒星S2以每小时1.8万公里的速度变速运行,在离人马座A※只有17光时的时候,以每秒5000公里的速度逃离虎口。[9]我想,人马座A※为什么要吞食S2,为什么又让它逃离?哪一天它发起怒来要吞食地球怎么办?谁在操纵这一切?就连“哈勃”太空望远镜科学研究所的负责人史蒂文·贝克威思也说:“在科学上,你永远无法确切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10]被人称为另类科学家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凯利·穆利斯也说:“人注定不能胜天,天也不会塌”。正因为这样,更需要加大科研的力度,特别是一些敏感的边沿领域,被人认为离奇古怪的东西,它很可能成为科学的先导,诸如千里眼、顺风耳、登月、遥感等,不已为现代科学所证实了吗?前几年有人寄了篇关于“放蛊”的论文给钟先生,他觉得很有科学价值,但我们的刊物还是不敢登。去年我校召开国际民俗研讨会时,也收到一篇关于“鸡鬼”的论文,我考虑再三,也只敢发了个摘要,以免犯禁。其实那玩艺我家乡就有,我见过,是可以进一步研究的。

钟先生呼吁建立中国民俗学派,由来已久,1998年还以《建立中国民俗学学派刍议》[11]为题作过几次报告,在中国民俗学会第四次代表大会讨论时,大家也有些议论,有人提出中国是否就只有一个民俗学派?我说非也,钟老提出的“多民族的一国民俗学”的理论,是根据我国的国情,针对某些国家单一民族的民俗研究提出的,他是要我们把中国民俗摆到世界民俗中去,看它有什么特点,有何规律,今后向何处去。这不仅是个方法论问题,而是对民俗文化本体的认识问题。研究这些问题,钱学森同志认为,可以从思维及精神、心理两大方面入手。泰勒的《原始文化》、弗雷泽的《金枝》、马林诺夫斯基的《巫术科学宗教与神话》都是侧重这两大方面的。不单是人文学界,自然科学界也应从这些方面寻求一些重大突破。在目前“微观、宏观、宇观”三大层面之外还要加上“渺观和胀观”。微观者如量子力学,宏观者如万有引力,宇观者如相对论。渺观是什么?即把微观中不可分的东西再分;胀观呢?即现行宇宙观之外的东西,天外还有天。思维形式也一样,不只两种,抽象、形象之外还有灵感、梦幻。研究思维科学也不能光用传统的思辨方法“概念——判断——推理”,还要用分析系统、实验的自然科学方法。这是钱老的经验之谈。我体会他的意思是,搞科学研究要高屋建瓴,综合运用各种学科的最新成果。以此观照我们民俗文化研究中的神秘现象,往多学科交叉方面想一想,如心灵感应与静电波、生物钟与信息污染、人体基因与亲缘关系、超静觉与宇宙心理、瑜珈飞行与忘我状态、重量与气场、心理动力的关系等,说不定就可以从中找到原始思维与现代科学的一线关系,为我们打开神秘文化的大门,甚至一些高不可测的世纪预言,不过像天气预报那么普通,那是灵感沟通和概率普算的结果。

当前,学术环境较为宽松,正是我辈学人驰骋民俗园地、开辟新领域的时候,我们要善于借助现代科学的新成果,对民俗文化进行立体研究,凸显科学人文的综合优势,开创民俗研究的新局面。

注释:

[1]《民俗文化学》,中华书局1996年版。

[2]默顿著、范岱年等译:《关于十七世纪英国科学、技术与社会》,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

[3]《中国社会科学》1980年第6期。

[4]《中华读书报》1999年12月15日。

[5]葛洪:《抱朴子·至理》。

[6]《青年界》1933年4月第1期。

[7]《群言》1986年第11期。

[8]《民俗文化学》中华书局1996年版。

[9]《参考消息》2002年10月8日。

[10]《参考消息》2002年10月8日。

[11]钟敬文:《建立中国民俗学派》,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