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今生为你,花开荼蘼:陆小曼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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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绚烂花期为君开(4)

不觉中我已泪水涟涟。我不是佛祖,不会度人,连自己都无法度脱,如何帮助别人看破放下?我更感动于她对爱的执着。也许,一把钥匙有一把锁,我打不开她的心结。也许,只有经历过才能看破,就像对从没拥有的人如何谈放下呢?佛法度人,但最终度自己的,还是你自己。

曾有人说,陆小曼对徐志摩婚前是如此多情,何以在结合后如此绝情?但有没有人会想过,多情总被无情恼,情到深处情自薄。

徐志摩是个多情的才子,浪漫的诗人。而滋养诗人的浪漫灵魂的,正是多情。情是诗人的灵魂,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唯有多情,才能写出那情意绵绵的诗篇:正因为秦少游的多情才留下《鹊桥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正因为李商隐的多情才有《锦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正因为纳兰性德的多情才使人们记住了这人间的惆怅客。徐志摩也正是因为多情,才阴错阳差地拿错信,终究和陆小曼走到了一起。

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开始是这样的,当时,徐志摩在和张幼仪离婚后,与陆小曼和凌叔华同时交往。

凌叔华出生在官宦之家,且能诗会画,长得也清雅秀气。凌叔华有一个大书房,成为京城文人沙龙,这个沙龙的名字就叫“小姐家的大书房”。徐志摩自是那沙龙中的成员。除了在聚会的交谈外,两个人在相识半年多的时间里,光通信就有七八十封之多。徐志摩很欣赏凌叔华的才华,他为凌叔华的第一部小说《花之寺》作序,也是一生中唯一一次为人作序。他的处女诗集《志摩的诗》出版扉页上的题词“献给爸爸”,就是出自凌叔华的手笔。他们两人的通信也是徐志摩的父亲徐申如知道并认可的。在徐申如看来,凌叔华知书达理,为人文雅,家世又极好,是有资格进入徐家的。徐志摩1925年3月赴欧前,将一只藏有记载他与林徽因、陆小曼关系的日记及文稿的“八宝箱”交给凌叔华保管,还戏言他出国若有不测,让凌资此为他写传,大有托后之诚,足可见他与凌叔华之间非泛泛之交了。

1924年八九月间,志摩由印度回国,住在上海新新旅馆,同时接到凌叔华、陆小曼两人的来信,一日徐申如来看徐志摩,王赓亦同往。徐志摩深知其父喜欢凌叔华,希望他与叔华联姻,故告诉父亲,说:叔华有信。在枕边拿出信交给父亲读。王赓跟着同看。徐志摩看王赓脸色不由得大变,于是向枕边一看,叔华的信仍在,拿给父亲看的是小曼的信,他知闯祸了,因为陆小曼写的都是情意绵绵的想念,这样的话陆小曼是从不曾对王赓讲过的。徐志摩赶快起来翻出凌叔华的来信送与父亲,王赓信已看完,出门走了。

数日后,陆小曼应徐志摩前信私约到上海,先住在蒋百里家中。王赓当众责询小曼给志摩写信一事。双方各不相让,大吵一场,后感情破裂。

如果不是当初拿错信,是不是会改变诗人的命运?这世上的阴差阳错从未平息,都是天意吧。一切无从可说了,也许是凌叔华在与徐志摩惺惺相惜中,也感受到了诗人的多情本性,所以选择了像林徽因一样逃离。凌叔华是聪明的,让一个男人不忘记自己的最好办法,不是嫁给她,是始终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凌叔华做到了。在徐志摩逝世后,凌叔华在《晨报·学园》中发表了深切的悼念文章《志摩真的不会来了吗?》。

然命运使然,我们只能沿着命运的轨迹前行。

让陆小曼吃醋的,还不只是凌叔华。最先是韩湘眉。她是二三十年代文坛上的“四大美人”之一。徐志摩也曾倾心于她。这位留美回来的现代派的才女,每次和徐志摩见面分别都要吻别。也许这样的举动在留学生中习以为常,但陆小曼就是受不得这样的方式。所以,当徐志摩每次离家外出要陆小曼吻别时,陆小曼坚决不从,还出言讥诮道:“只有韩湘眉这样的人才会有那一种做派……”

其实,任谁换作陆小曼,也不会大方到希望别人在自己面前毫不顾忌地和自己的丈夫吻别吧。

韩湘眉还曾送过徐志摩一只猫。徐志摩对这个特别的人送的特别的礼物格外宠爱,只要徐志摩在家,这只猫总如影随形地粘着他。徐志摩在《巴黎的鳞爪》这本书的序言中就讲到过它:“设想一只没遮拦的小猫跟你捣乱,抓你的稿纸,踹你的墨盂,袭击你的笔杆,还来你鬓发边擦一下,手腕上啃一口,偎着你的鼻尖‘爱我’的一声叫又逃跑了!但我就爱这捣乱,甜蜜的捣乱,抓破我的手背我都不怨,我的乖!”

此时的陆小曼,最多是心里不舒服,但韩湘眉的做法,彻底让陆小曼打翻了醋瓶。韩湘眉得知徐志摩要北上教书,居然要亲自上门要回她的猫。徐志摩没料到韩湘眉会有如此做法,奈何猫毕竟是人家送的,要回去也算应当。可陆小曼会怎么想呢?

不得已的徐志摩只好给陆小曼写了封信,“说起湘眉要那猫,不为别的,因为她家后院也闹耗子,所以要它去镇压镇压。它在我们家究竟是客,不要过分亏待了它,请你多关照荷贞等,大约不久,张家有便,即来携取的。”

可怜徐志摩一位大诗人,夹在红颜知己和老婆之间,不得已竟拐弯抹角地撒了这么一个谎。陆小曼又是多么伶俐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这其间的端倪来。自然,言语中少不得对徐志摩的揶揄。奈何徐志摩自己造下的孽债,还得自己承担。

也许,正如凌叔华说的那样,“男女的爱一旦成熟结为夫妇,就会慢慢地变成怨偶,夫妻间没有真爱可言,倒是朋友的爱较能长久。”

婚后的徐志摩不仅女朋友一个又一个不断,他还经常跟着别的男人一起去逛妓院拈花惹草,而且还要写信告诉小曼。有这样一段:“晚上,××等在春华楼为适之饯行。请了三四个姑娘来,饭后被拉到胡同。对不起,好太太!我本想不去,但××说有他不妨事××病后性欲大强,他在相好鹣鹣外又和一个红弟老气生了关系。昨晚见了,肉感颇富。她和老三是一个班子,两雌争××,醋气勃勃,甚为好看。”

也许是因为诗人的天真,就连逛妓院都可以如此坦荡。但做妻子的人看过信后,又会是怎样的感想呢?他一方面希望陆小曼有所改变,但他却在生活方面没有做出个好的身教的榜样来。而有时候,作为女人愿意原谅一个人,并不是真的愿意原谅他,只是不愿意失去他而已。不想失去他,唯有假装原谅他。所以,不管你爱过多少人,不管你爱得多么痛苦或快乐,最后,你不是学会了怎样恋爱,而是,学会了怎样去爱自己。陆小曼和翁瑞午走得太近,或许,就有这样的因由吧。

有人说,男人是多情和长情的;而女人则是专情与绝情的。男人可以一边和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边心里还有一个或更多的“她”存在,因为他多情。男人可以在多年以后心中还在惦记着他在锦瑟流年里的初恋女友现在过得是否安好,因为他长情。女人和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所想的都是他,她所做的也都是为了他。这时,即使有一个比现在的更好的男人出现,她也不会放弃他,因为她专情。而当她决定放弃他的时候,那就是说,一切都没有余地了,因为她绝情。

陆小曼真正的,也是最大的情敌,不是凌叔华与韩湘眉,是那个曾经和徐志摩在康桥留下一路浪漫的林徽因。林徽因是徐志摩心里无法企及的梦。“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是他在追求林徽因时说过的话。

当陆小曼和徐志摩热恋时,林徽因从美国写来一封信,短短的,却满是凄楚的想念和报平安。当时的林徽因感情受到挫折,在美国倍感孤独,于是她想到了曾经对她一往情深的徐志摩。没有人比林徽因更懂得欲拒还迎,把爱情拒之门外,等待男人绝望到崩溃时,只短短一封信便把人又拉回来。

徐志摩为此欣喜若狂,以为多年的守候要得了正果,当他急急地赶到邮局去拍电报时,才得知,林徽因不是独给他的电报,一封同样内容的电报,同时发给了五个人。这让徐志摩有些气恼,还写了一首诗《拿回吧,劳驾,先生》。但此事足以说明,林徽因在他心里有抹不去的位置,这位置是那样深,深到不可动摇,尽管他和陆小曼正在热恋,却也抵挡不住林徽因的一封电报,寥寥数字的想念便把他全部的心思都牵了过去。这对陆小曼来说,又是多大的悲哀。

林徽因回国后,徐志摩又和她不断往来。每次回到北平,必然要找机会到林徽因家里,像朋友一样地坐坐,或是住上几天,他们一起谈论诗歌。林徽因养病时,徐志摩更是不离左右。也许,只有在此时,他才能从她的眼眸里找回一些微乎其微的当年的感觉。而在徐志摩逝世后,林徽因捡回了一块飞机的残骸,一直摆放在自己的案头,直到她病逝。甚至林徽因为了看一看徐志摩写的有关她的日记,还和凌叔华闹过矛盾。每逢徐志摩的忌日,她总要纪念一番。林徽因病重弥留之际,仍然想见一眼张幼仪和徐志摩的儿子。

因此种种,或许是因为徐志摩和林徽因在那样的锦瑟华年里相拥过,相爱过,即使是在彼此的婚后,他们的内心也是相知的,也许,在他们彼此的心里,从未有过真正的别离。

越来越多的事情,让陆小曼对徐志摩也失去了信心。徐申如的寿诞,不让陆小曼参加;婆婆生病了,不让陆小曼探望;婆婆去世了,陆小曼身着素服前来悼唁,被拦在了客栈不许进家门,而张幼仪却可以以干女儿的身份参加。

陆小曼的伤心和失望足可以理解。然而在徐家对她的态度上,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徐志摩无法护佑她。这样的爱,又算是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徐志摩身边不断的红颜知己让陆小曼对他失去了信任,也许是徐家对陆小曼排斥的态度,让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大。徐志摩几次让陆小曼北上,都被她决然拒绝。她不想生活在林徽因的阴影下。她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她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对她谴责声一片,不能接受她的北平。

也许我们该原谅,一个弱小的她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她不想回到那个伤心之地。

本来以为相爱有了结果,便可以从此苦尽甘来,过着他们曾经理想的晴耕、雨读、观鱼、栽花、点香、喝茶、抚琴、小憩的日子。但现实,却是那么残忍,残忍到在柴米油盐的烟火中粉碎了一切的美好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