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遇见,海明威:“迷惘一代”的永恒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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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在压力下更要保持优雅(1)

1.不同于其他形式的竞争

在外一心想做一位勇士的海明威,也有柔情的内心。在面对家人,面对孩子时,海明威的爱更深沉。比起母亲的细腻和博爱,父爱更像是好友的关怀。

海明威回到凯威斯特岛后的家庭生活愈发美满。大儿子波比是这个家最活跃的一份子,才九岁的小伙已能说一口流利婉转的法语。凯威斯特岛优越的自然条件,为波比的成长提供了天然的儿童乐园。家里养了四只浣熊,一只可爱的负鼠,几条自在的金鱼和三只艳丽的孔雀。波比的童年是愉快的,他开始成长,渐渐知道了寂寞的滋味。

但是海明威的生活就没有那么平静,最近海明威又因为《下午的死亡》这本书,引起了评论界褒贬不一的争论。有个批评家毫不客气地说:“那本书只是幼稚地堆砌一些词汇,令人可怕地无休止地降临灾难。”另一位评论家说:“作者明白通畅的文笔中不时夹杂着隐晦艰涩字眼,因而大为逊色。”他们觉得海明威把笔墨太多地致力于渲染人物的男性色彩,这反而让小说索然无味。更多的声音是在调侃海明威对人物性格的刻画,沾染了过多自己的性格特征——桀骜、不羁。尤其是对于他经常把朋友当作主人公可笑性格的原型这事,评论界普遍不认可。但海明威自己并不以为然,他认为“只要内容可笑,不管什么事,什么人都可作为取笑的对象,就是自己的母亲也不例外。”

波比总觉得有些寂寞,十一月份的时候,海明威就开车带他去了彼格特,他们去那里同波林及另外两个孩子一起过感恩节。就在这个开车的旅途中,海明威思考了秋天的象征意义,他想到了打猎和死亡。一个以父子关系为中心的故事在他脑海中开始形成。

但他目前无暇顾及这个新的故事情节,因为他的《永别了,武器!》被巴拉蒙特影业公司搬上了银幕。虽然主角阵容强大,但海明威并不高兴,他忧虑地发现剧本的结尾成了喜剧模式。他觉得人们对他的意图有了原则性的曲解。一到彼格特,海明威就给伯金斯写了封信:

海明威先生是个作家,他郑重声明:在战争末期,他曾随军在意大利呆过一段时间。他之所以去意大利,是因为当时呆在法国,处境更加危险。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他在意大利的任务是开救护车抢运伤病员以及做其它零碎工作,从来没有过显赫的英雄行为。任何有识之士都知道,一个作家是不可能在拳击赛中打败一个中量级冠军的。当然,如果这个作家的名字刚好和拳王格恩坦尼的姓相吻合,那又另当别论。海明威先生感谢报界把他的事迹宣扬得那么动人,并把他的名字列入名人录,但他恳切地要求电影界的先生们切勿歪曲他个人的生活史。

这些烦心事当然要靠狩猎来排忧解闷,他的最好伴侣是伯金斯,两人约着一起打野鸡。

待海明威回到彼格特,一家人住进了普菲费住家后面一个修整过的谷仓里,因为这里比较安静,适宜海明威写作。但不幸发生了,有一天全家人正其乐融融吃着早饭,外面的大风突然引发了一场火灾。虽然救火及时,但海明威看着满地被水淋坏的稿件和书,心里焦虑万分。修理工主动帮助海明威烤干书籍,但埃日拉庞德听闻火灾之事后,专门从雷巴罗写信过来:“哈!哈!老兄这回真够呛。你干嘛住在谷仓里?火怎么又没把你的全部稿子烧掉呢!”

新年过后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他独自开车去纽约,并由伯金斯安排与汤姆沃尔弗相见,这件事给海明威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他觉得沃尔弗的举止太幼稚,“天才和儿童就其纯真的方面讲,恰似一对孪生兄弟”。另一件事比较让海明威烦心,他的三妹卡露在福罗里达温特派克罗林学院念书时,一个叫约翰卡德纳的男同学爱上了她。让海明威无法容忍的是,卡德纳居然上门请求他同意把卡露嫁给他。海明威担心这会影响卡露的学习,就断然拒绝,并厉声威胁卡德纳不许再纠缠卡露。

事实证明这种反抗根本无效,因为第二年,卡露就嫁给了卡德纳。海明威没有参加两人的婚礼,他无法理解美丽的三妹的想法,在他认为,三妹天资聪颖,完全可以嫁给更配得上她的男子。

回到凯威斯特岛后,海明威继续创作。他写了一系列被他称为“安全”故事的短篇小说,用来揭示作者的心灵世界,也就是人们内心的空虚引起的噩梦般的恐惧。随着年龄的增长,海明威发现自己越来越工作狂,恨不得每天执笔辍耕不断。

他的灵感,他的构思,为他赢得了作家的生活,赢得了金钱和荣誉。与此同时,他也拥有了幸福的正常人该有的家庭生活。他不禁感慨作家的作品与他的声誉之间有着何种微妙的关系,生前看数量,死后重质量。这就要求作家严格地要求自己,辛勤地创作。

在海明威的生活里,悲喜总是风水轮流转。三月份海明威去了一次纽约,因为电影公司制片主任鲁伊斯迈尔斯顿想拍一部海明威去西班牙旅行的纪录片。海明威很开心,他担任了制片顾问并帮忙物色客串演员。最令他满意的是他看到了马戏团里的狮子,它是那样傲然,它是何等雄健,狮子的威武给了他莫大的宽慰。

但他的朋友格特鲁特斯坦恩公开抨击海明威,还是给了他挺大的打击。自从海明威离开巴黎,格特鲁特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大翻转。曾经关系良好的二人,现在淡漠了许多。格特鲁特甚至说海明威是她和谢乌安德森一手打造的,但没想到他变成了一个卑鄙小人。海明威对此很痛心,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心灵伙伴更让人心寒的了。

四月份时,海明威去了古巴。他租了一艘叫“阿尼塔”号的船,每天出去航海捕鱼。海面通透湛蓝,海明威觉得自己学到了许多东西,短短两个月他捕获了三十四挑马林鱼。这种生活技能的锻炼,给了海明威很多感慨。六月份他终于定了新短篇小说的名字,就叫《胜者无所获》。他写道:

“这不同于其它形式的竞争,实际情况是胜者得不到任何东西,既不自由自在,也不欢乐愉快;既没有任何光荣与自豪,即使他大获全胜,也不可能给他任何奖赏。”

他很喜欢自己给小说新命的题目,不同于其他形式的竞争,是胜者决斗的状态。而对于结果,海明威觉得他的那些小说里有太多对人类社会的冷嘲热讽。

这是海明威最艰难的时期,对他的小说文风和笔法的质疑声依然一浪高过一浪,他的性能力甚至成了报社炒作的头版头条。对此他极为恼怒,但又无可奈何。在这种涡旋中创作出的《胜者无所获》,可以说是海明威对人生的反思,也是对他过去十年写作生涯的总结。

如果一定要为它定义一个高度,那就能把它看作是海明威最为出色的墓志铭。

2.为另外的理想而战斗

人生怎么可能被那些庞杂的外在纷扰所左右,海明威一直在努力地探寻新的生活方式,那是一种更适合自己的通往精神境界的方式。

经历那些莫名抨击之后,海明威找到了另一种适合自己逃开这些纷扰的生活。他爱上了出海捕鱼,到七月中旬时他欣喜地发现,自己已经钓了五十条马林鱼。

海明威深深地沉迷于大自然的这种馈赠过程,因为在这样的过程中,他可以什么都不想。每天早晨待晨曦透过窗帘射入他在安布斯摩多斯旅店的房间,他才醒来去洗淋水浴。随意穿上一件咔叽布裤和衬衫,就在咖啡间的某个角落安静地吃早餐。他一般吃得很简单,早餐就是一小块古巴面包,一杯矿泉水和冰牛奶。船上的冰柜里冷冻着大量食品、啤酒还有新鲜鲇鱼和食用大海鱼,后者主要是用来当鱼饵的。

对于海明威来说,捕鱼不仅是挑战自己的收获过程,更是他陶醉于大自然的绝佳时机。清晨出海时,海明威喜欢欣赏船舷外生机勃勃的和谐景色。船只摇曳,他最在意的是海域较远的船只,那些大都是为了捕捉马林鱼而远航的渔民。

一般马林鱼都在深水区活动,捕鱼者要在很粗的绳子上系着鱼饵,引诱马林鱼上钩。对于海明威来说,马林鱼无疑是极美的。它们在东北季风来临时从深水露出水面,大镰刀一样的尾巴在波涛涌动的海面划下长长的波痕。海明威最喜欢欣赏它们迎接战斗时的备战状态:背鳍竖起来,蓝色胸鳍迅速向两侧伸开,貌似凶猛的海鹰。

七月六日那一天,海明威幸运地发现一条重七百五十磅左右的大马林鱼咬钩了。他跟它较量了一个多小时,奋力地想拉它入网。可惜还是在最后关头,因为钓竿折断而让鱼儿逃之夭夭。海明威很恼火,浑身湿淋淋地坐在船头,分不清是汗还是海水,心里十足不是滋味。但他转念一想,有多少人能像他那样与大马林鱼相持这么久呢,他是多么具有男子气概啊!

等海明威一回到凯威斯特岛,他就给金格里奇的《大众杂志》寄去一篇短篇小说,名叫《一封古巴的来信》。这是根据这次出海钓鱼的经历,有感而发。不久他就收到了二百五十元的稿酬,海明威很高兴,没想到自己能再次涉足新闻界,而且金格里奇给了他极大的自由,他可以随意写自己的见闻感受。海明威特别珍惜这个机会,他能够充分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同读者们分享他生活的乐趣。

有件事令海明威十分高兴的,那就是他的前妻哈德莉再婚了。新郎是芝加哥《每日新闻》派驻欧洲的记者莫尔。他觉得像是卸下了一个心头重担,六年来一直缠绕着他的心头之痛正在土崩瓦解。

八月四日,海明威一家抵达哈瓦那。左派分子组织了反对独裁格拉尔多马赛多的革命运动,局势动荡不安。但海明威一直忙着捕鱼,很少关注巷战。只有波林和吉尼有次上街时有人向她们开枪,他才开始关注古巴人民的悲惨境遇。他同情他们,希望他们能早日过上安稳的生活。

虽然海明威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但他还是无法忽略西班牙正在爆发的革命运动。想到那里的下层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上层的统治阶级却纸醉金迷,他心里就有一种新的冲动。

这种新的冲动是在他回到巴黎后才意识到具体是什么。再访巴黎,他依然觉得它美丽迷人。他认为,“这是一个人们接受教育的好地方”。确实,巴黎承载了他青年时代的大部分回忆。但是他又说,“我现在爱上了别的东西。如果我参加战斗的话,我要为另外的理想而战斗。”

这另外的理想不是别的,而是他的祖国,为他的祖国而战斗!在海明威心中,从福罗里达州山脚到怀俄明的高山云峰,都是他的祖国。而他也把自己深爱的西班牙列为自己的第二祖国,因为这热烈的爱,他决心要为他们而战。

海明威还有别的事情烦心,他颇为得意的《胜者无所获》竟然遭到了评论界的苛刻抨击。他们似乎忘了《下午的死亡》,把矛头都对准了这部新作品。马克斯伯金斯有所取舍地把一些评论文章寄给海明威,希望他能平心静气地对待这些责难。幸好还有一些足以宽慰海明威的好消息,他的两个短篇《怀俄明的酒》和《暴风雨之后》比较受欢迎,而且他的书销量蒸蒸日上,截止十一月中旬就已售出一万一千册之多。

海明威不服输的倔强性格又来了,他挑选了一篇评论文章《致海明威先生的一封公开信》,给它的作者克里弗顿华迪曼写了封回信。之所以选择这篇评论文章,是因为它说海明威作品中的内容不真实,而且觉得作者对体育运动项目或者猝死的描写甚多,它希望作者能写点别的什么东西。海明威写了封长长的复信,大致内容是:

他有很好的孩子,有他理想中的女人作他的老婆,他多次受伤,也多次受奖,看到了世上一切真正诲淫诲盗的东西和行为。到写信之日止,九年来他已经出版了三个短篇故事集,两部长篇小说,一本描写谢乌安德森的《漫画》和一篇专论斗牛的论文,这就是他的成绩。

对于那些指责他是个脆弱无用的人的评论家们,他绝不过多计较。他决心走自己的路,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到那时他就可以对所有反对他的评论家进行有力的回击。他的写作原则十分简单,就是:认真研究你所感兴趣的东西和拿出足够的时间去做。

烦恼并不是生活的主旋律,让海明威心潮澎湃的是,非洲之旅的日期已越来越近了。好友查理斯汤普森刚到巴黎,就被海明威邀请一起去他们曾去过的地方打猎。他们收获颇丰,有一对野鸡和几只野鹿。离开巴黎的前一天晚上,海明威一家去了詹姆斯佐斯家吃晚饭。佐斯盛情邀请好友前来做客,他对海明威诉说自己的担忧,总怕他的作品内容太单调,觉得必须出去走走,开阔视野,增长见识。

佐斯的妻子诺达挺希望佐斯能去非洲猎狮,但佐斯并不感兴趣。他沉浸在十九世纪历史学家埃德加基内特的艳丽词句中,还把其中一些句子用在了自己的新作中。海明威向来不喜欢矫揉造作的词句,但这其中有一句他却甚为喜爱,觉得最能表达自己即将前往非洲的心情,那就是:“战斗日子的来临给我带来新的喜乐。”

3.被染红的尘土

十一月的到来,为海明威的人生增添了一抹灿烂的阳光。他终于如愿和好友们驰骋在非洲草原了,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自由狩猎更舒心的事了。硬汉的人生可能想要更多汗水和荣耀,但硬汉的内心却是孩童一般的纯真。他单纯地向往着大自然,就像童年生活的那个自然的乐园。

二十二日那天中午,一艘船从马赛港起锚驶向赛伊达港,它就是海明威乘坐的SS吉拿拉梅特吉格号。一路上气候变化多端,但丝毫不影响海明威的好兴致。他和汤普森在甲板上下棋,水手们可没那么好的雅兴,他们忙着把厚厚的帆布放下来以抵御红海的骄阳。

十二月八日才在蒙巴萨上岸,海明威和朋友们在这里度过了旅程的第一个周末。虽然这个半岛城市古老而又破败,但一切在海明威眼里都是新奇而美好的。他们决定乘火车去内罗毕,这样就更方便看窗外美丽的自然景观。那里有郁郁葱葱的尼依卡山地,又经过一望无际的平原,海明威惬意地享受着这一切,期待着即将开始的狩猎生活。

内罗毕坐落在一个杯形的凹地中间,四面环山。整个城市的建筑风格都是石砌,看上去很有特色。他们住进了斯坦莱旅店后,就找到了将陪他们去打猎的白人猎手菲利普帕西威尔。菲利普显然有着丰富的经验,他热情地告诉他们等他们准备好了,就可以一起去开比迪平原狩猎,那里是猎人心中最神圣的天堂。

出于共同的兴趣和爱好,海明威和帕西威尔很快就熟络了。他了解到帕西威尔是个很有名的猎手,而且体格雄健。重要的是他的为人很谦逊,丝毫不莽撞。海明威很喜欢他,在他身上有着那个爱尔兰士兵多曼史密斯的影子。海明威认为有着好的同伴对于打猎来说,是极有利的。

唯一让海明威不舒服的是非洲内陆高原的气候环境。他刚刚习惯了海上的生活,突然的高山气候让他感到极不舒服。而且早上起得太早,整天的打猎生活让他精疲力竭,他恨不得倒在床上睡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