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遇见,海明威:“迷惘一代”的永恒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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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个人必须是这世界上最坚固的岛屿(2)

那个繁忙的夏天过后,奇迹出现了,海明威就像长了弹簧一样,每月平均长高一寸多。伴随着身高的变化,海明威的体型也变得魁梧起来,原先的衣服穿在身上,隐约看到了细嫩的肚皮,裤腿儿也露出了一段脚脖。天渐渐凉了,葛莱丝给他第一次定做了一套衣裤。

十月十七日,玛丝琳带海明威参加了一个舞蹈俱乐部,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接触舞蹈,身材魁梧的他跳起舞来总显得生硬,笨拙不灵活。对于他来说,动作的不协调带给他无比的苦恼。一谈起这,海明威总是显得略带自卑。

但上生物课时,他却取得一次小小的胜利。他写了一篇关于解剖蚱蜢的论文,一共写了六页纸。那时候就显示出了写作的天赋,那篇论文老师给他九十分,并注上“很好”二字的评语。

转眼,海明威16岁了,他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但骨子里还是个孩子。那年夏天,发生了一件令他记忆深刻事儿,后来回想起来,他还是心有余悸。那年暑假,海明威失手打死了私人农场的一只蓝色大苍鹭,为此上了法庭,还差点儿进入劳改学校。这一幕在50年后被他改编成了一则充满孩子气的故事。

海明威喜欢讲故事,更喜欢听故事,他经常在学校的文学小报上发表文章。《关于颜色的问题》,是他中学时期的得意之作,是一个拳坛老将给年轻人讲的一个幽默故事。

那个夏天,海明威迷上了拳击运动,他年纪小,但是身材非常强壮魁梧,拳头与拳头的搏斗过程让小小的海明威体会到了生存的残酷。

在写作短片小说的同时,海明威还给学校《特拉伊兹》周报写通讯报导。相比虚构的小说,生动有力的现实生活更能打动他的心扉。一九一六年春,周报刊登了他的一篇极为出色的报导,文章说,那年五月的一个夜晚,在自来水厂附近的一口塘旁边,有人正要跳水自杀。一个名叫里曼·华盛顿,海明威的一个拳友,见状立即跳入水中将那人救上岸来。“警察局和公共社会福利服务部都高度赞扬里曼·华盛顿救人于危急之中的英勇行为,”海明威写道,“在被接见时,里曼·华盛顿说,如果此事会带来什么不良后果的话,那便是我大衣口袋掉失了为书板报Tabaja撰写的笑话资料。”

海明威的爱好还有徒步旅行,他与自然难以割舍,每一次的旅行总能让他对自然有新的认识,给他枯燥的学业生活带来些许乐趣。他和劳·克莱拉罕一起出发随身携带帐子、毛毯、步程计,斧子、安全针、饭锅、钓鱼用具、罐头刀、两张地图、卫生纸、一只表、火柴、盐、胡椒、指南针、一叠明信片、胶布、麦乳精、德国出产的甜味朱古力,两支羹匙,两把两用的餐叉刀,备用短袜,一盒虫鱼饵,还有同样重要的东西--咸肉和玉米粉,准备钓到鳟鱼后煮食之用。海明威从银行取了七元钱作为旅途之用。

海明威升高中的时候,身高已经六尺,体重一百五十磅。就他现在的身体条件可以参加任何一支足球队,可身材的变化没有改变他的笨手笨脚,他的脚出奇的大,没有一双球鞋适合,虽然球技不佳,但海明威也乐在其中。

和运动比起来,他感到写作容易得多,老师经常把他的文章作为范文让同学诵读。由于之前做了几年的通讯员,海明威这一时期的文章大多故事情节逼真,人物刻画细腻,海明威在读高中时所写的文章绝大部分是刊登在学校的《特拉佩斯》周刊上的游记。在一九一六年十一月和一九一七年五月之间,他每一星期平均写一篇以上的文章,大多数写体育方面的情况。有些文笔随和,有些一本正经。

他的得意之作是《灵格·拉德纳》,在芝加哥《论坛报》上连载的,受到广泛好评。他在十二月份发表的一篇文章,题目是:《小灵格·拉德纳急于发表文章》。但是他还没有掌握拉德纳这个人的写作风格,尤其是那种没有受过教育写出来的文体。他工作草率,这篇文章是他猫在阁楼上,用一台旧得泛黄的打字机猛敲出来的,没有任何审阅,就送给了主任约翰·盖尔曼看。

整个初稿拼写错误频出,可与他在文章中所表现出来的横竖不怕的闯劲相比,那些错误就显得十分次要了。后来,他有句口头禅,“你写文章,可请别人替你改正错别字”。

不成熟的灵格·拉德纳为海明威开启了写作之路。尽管笔触尚且稚嫩,但也树立了自己的风格,文章如流水般呼之欲出,不像绣花般婆婆妈妈。

一腔热情奔流而出,化作铿锵文字。点点滴滴都流露着作者的情怀,不做作,不虚空,犹如遥远的原生态歌声,粗犷,但是直抵内心。

4.新闻界罗曼史

如果说,成长历程中的一切遭遇都源于自然演变。那么,成年后的海明威将面临自己的第一个选择--贴上哪一种职业标签。

小时候,职业仅仅是一个概念,或是一些生活中的碎影,比如大人们每天忙碌的身影,相似的话语,或是麻木的表情。如今,作为生活方式的一种寄托,海明威也将与其为伴。但他心里依旧乐观,青春在蓬勃发展,他愿以职业为舞台,一步步接近理想。

自高中毕业以后,对于未来,海明威有好几种选择:上大学继续深造,参加工作或战争,海明威医生希望他到奥伯林学院去念书,那是他姐姐玛丝琳学习的学校,但海明威对此并不感兴趣,考虑到他年龄小,海明威医生也不批准他参军。

当时海明威并不着急,一来,农场有很多活儿需要他去打理,二来呢,《明星报》的工作要等到十月份才有回应,他可以抓住最后的和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放慢投身于这个现实社会的脚步。

《明星报》社的社址在一八零零大道,位于第十八街和第二十街之间,三层楼,在那个街区是比较显眼的建筑,暗红色方砖堆砌的外墙上熙熙攘攘地布着些茎藤。

出了二楼电梯,一间巨大的工作间出现在海明威的眼前,人头攒动,所有的记者,编辑,美编,评论员忙碌地工作着,办公桌一行一行自然隔出各自的区域,阳光透过老式的小木格窗给整个房间印了个大棋盘。

去《明星报》之前,医生把海明威介绍给本市新闻编辑乔治.郎根的是亨利哈斯科尔,一位主编作家,哈弗大学毕业。海明威得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份正式记者工作,每周工资15元。

海明威对于这份工作极其渴望,他一心想快点摆脱家庭的束缚和父母的管教,想走出奥克派克,去更大的舞台历练自己。他学生时代所发表的故事,随笔只是个人随性的流露,还需要精细的雕琢方能成型。现在这份工作海明威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想通过记者工作更多得接触现实,丰富社会经验,从而使自己的文章接地气,抵人心。

繁忙的采访活动让尚且年幼的海明威接触到一些超出他阅历的社会情况,同时城市的黑暗面也逐渐印在他内心。后来他回忆道:“我进行新闻采访,到的地方不多,其中有在第十五号大街的警察局,火车站和医院总院。在十五号大街我采访了犯罪案情况。一般是小案,但也说不定,有时可能会碰上一个大案。火车站人来人往……我认识一些下等人,也结识了一些著名人物。医院总院在火车站那一头的山坡上。那里经常出问题,常常发生暴力事件。在十一月多雾的天气里,医院窗户里的灯光就像在山坡上那杂乱无章的楼房里发出的指示灯一样。有时,甚至还隔得很远,他觉得自己已闻到一种防腐蚀的气味。”

十月份的一大半时间,海明威都寄宿在外祖叔父泰勒家里。这段时间,他还经历了一小段恋爱光景,经常与隔壁的妙龄女郎雪莱·卡丽华约会,一次,海明威穿着邋里邋遢得陪卡丽华去看喜剧,他的形象让雪莱极其尴尬,大庭广众恨不得钻到地下,戏剧散场后,俩人也就此和平分手。

之前,已经有种种迹象表明,海明威隐约表露出对他父亲的反抗精神,一次,厄休拉想把省下来的钱买艘独木舟,海明威便带他到瓦伦村货运部去提货,凑巧的是,那天货运部休息,海明威便写了一张纸条留给发货人,然后撬开库门,拖了一艘独木舟就回家。

令海明威感到奇怪的是,他父亲居然装作不知。其实这不是海明威医生第一次这样了,沉默不语对他来是家常便饭,其实他父亲是非观念相当强烈,说一不二,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这可能与他做了半辈子医生有关系。

当孩子们看到他们的父亲脸颊上的酒窝突然消失,和蔼的笑容顿时收敛,随之而来的是紧绷的脸庞,严肃的神情时,孩子们知道他一定被什么触怒了。海明威告诉毕尔,有时候他父亲惩罚他,他忍不住气就拖一支猎枪,坐在棚屋门口对着他父亲的头瞄准。

刚去《明星报》的这段时间,海明威经常向报社经验丰富的老记者和老编辑请教问题,诸如怎样收集新闻素材,怎样布局写作结构,怎样精炼语句等等。

他坐不下来,整天整天地溜在外面采访,好几次,新闻编辑室跟他都无法取得联系,有同事形容他就像救护车一样,简直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儿,他必须到现场看一看。海明威在那时写出过两篇出色的报道,一是《出天花小插曲》,二是描述“一个妓女站在装饰得美丽幽雅的舞厅门口哭泣,眼看着她爱上的那个士兵正同一位穿着时髦的女舞伴走进舞厅”。

一九一一年,《明星报》社址从闹市区搬离了,到了一个离市中心很远的地方,许多眼光长远的人在这里买了房子,果然短短六年,这一带的空地被一栋栋新楼房取代,可伴随而来的是犯罪率急剧地增加,正义被埋没,社会道德滑坡。

《明星报》一位年轻的编辑戴尔·威尔逊回忆说,“有一次十几个黑人被法庭提审,因为有人控告他们玩投骰子赌博。法官龇牙咧嘴地命令他们站成一行。接着判决那些个子高的坐牢五天,个子矮的罚款释放。在特韦斯大街上妓女公开地活动,有人别出心裁地把这个地方取个外号“乌德娄威尔逊大街上的廉价肉欲市场”。尽管公布法令禁止妓女在二流饭店,旅店的餐桌上拉客,但只要有人主动提出要求,便立即成交,旅店也会向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海明威在《明星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收集的新闻素材可不少。后来他把这些材料加以整理,作为三篇作品的素材。除去写作,海明威最感兴趣的就是谈论战争格局,以及思考如何参加战争。海明威医生也依然坚持对此事的态度,另外,他的眼疾也是一大障碍。

他搬离了卡尔·埃德加的公寓,住进附近一幢老式房子阁楼上的一间又阴暗又窄小的房间。凌晨四点,同伴们早已睡去,海明威一杯咖啡,一片面包,仍然在工作着,第二天还神采奕奕得照常上班。或许,这就是他和普通人的区别。

事实证明,虽然他在《明星报》只待了短短六个月,且只是人生阶梯的第一步,但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没有人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但是在每一个生活的细枝末节里,踏实迈下去的每一步,和每一个眉头紧锁的思索瞬间,都是成就非凡的推力。此时,海明威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他不知道,自己将成长为一头狮子。

5.开往战场的火车

一场暴风雨过后,海明威在甲板上看着夕阳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此时的他像一头温柔的狮子,打着盹,不过随时雄狮可能会醒来,卷起惊涛骇浪。

巨浪拍打着船体,海明威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一跤,船上伙食不错,但他丝毫没有胃口,一场严重的寒热症侵袭着他的身体,他恨不得马上痊愈,就盼望着立刻投入战争。

这是一艘样式古老的法国客轮芝加哥号,海明威他们下船后将转乘火车,开赴战场,成为一名真正的美国军人,这也圆了他多年的心愿。

“我最初一次上战场,完完全全是个麻木不仁的呆子,”一九四二年海明威这样说:“我还记得,当时我认为我们是反抗的一方,奥地利人是侵略的一方。”一九一八年四月末,海明威和赛奥多从《明星报》领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海明威医生答应一收到红十字会总部的通知,就立刻通知他们,他们正在等待应征加入美国的陆和海军。

没想到几天,好消息就传来,他俩被通知去纽约参加体格检查,全国有七十多名志愿者一同前往,大部分不能参军的原因不是体质不合格就是年龄过小,检查结果,海明威是B级,血压一百二十八,低压七十五,但是视力一向是他的弱项,医生建议他进一步看眼科医生,并配戴眼镜。

海明威丝毫没有理会医生的建议,花了三十元买了一双崭新的马丁靴,和发给他的那套军服非常相配,他和赛奥多两人穿戴得整整齐齐,满腔热情地参加为期两周的思想教育。

芝加哥号到达巴黎后,他们迫不及待地登岸,疯狂地喝着法国红酒,狼吞虎咽地吃着法国大餐,为浪漫之都的空气里注入了些许狂野和狂欢。

最近街上盛传,德国人想用远程炮弹来轰炸巴黎,以此来摧毁士兵士气。炮弹炸裂的巨响时常回荡在巴黎的街头。海明威心里似海浪不能平静。赛奥多说:“好像他是被派遣到国外完成一项年度的写作任务,和海明威一起叫了一部破旧的出租汽车到巴黎街头看被炸弹炸开的弹坑。那真是一次撩人心火的紧张活动。我们听到炮弹爆裂的声音,我们就立刻不要命般地开着车子往那里跑……可是,等到我们到达那里,又听到城里更远的地方有爆炸声。”

海明威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巴黎,这种轰炸下的生活慢慢也就习惯了,早就失去了起初的冲击感,对于外面人们的种种反应也呈现出麻木的状态,他希望能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被送到前线亲临战争去,但是他们还必须等待,还有一支志愿者队伍未到,这批人总共一百五十人。所有人员一到,他们立即被运兵大卡车载着奔赴战场。

卡车穿过塞尼峰隧道,越过边界,海明威他们好像去旅行一般,双腿在后车门那自然伸出,一路高声唱歌,一路大笑,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告诉人们,他们是准备打仗去的。简直好像是“乘着可爱的列车,观赏美景到天涯”。

他们到达米兰的那一天,军火仓库不慎爆炸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尸体,虽然之前也扛起猎枪,射杀过很多大型动物,接触过许多动物血腥的尸体,但这毕竟是人,血肉模糊,层层叠叠的人,许多尸体连容貌都辨认不清,整个事发地点除了火光就剩血腥。

红十字会志愿服务队队长叫米德·迪特卫拉的,把救援队分成二十五个小组。海明威和赛奥多被分在第四小分队。在军火仓库爆炸后两天,他们便乘火车去维申扎。到了维申扎车站,救护车早在那里等候他们,接着把他们送到多罗米特山麓以西二十四公里的斯奇奥去。

海明威在四小分队的工作就是·轮着开卡去去运送伤员,这辆车子军绿色的,车身漆着两个大红十字,开起来所有零件都开始吱吱作响,他每天都在这段路上往返,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儿新鲜劲儿,其实他就是一门心思想去前线。

奥地利军队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维也纳北部的帕维河谷地带。对于海明威来说是个好消息,他的机会终于来了,红十字会准备设立战地小卖部,每个小卖部,由一名红十字会救护队员负责,该队员间隔几个小时就要把香烟,糖果,明信片等送到前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