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击掌为誓
洛公主愣了一会儿，“是啊，爱是没有理由的。但被爱的人如果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爱他的人，那他就应该受到惩罚，所以我不必为我的所作所为而忏悔，沈慕伊，你忘了，你承诺过我什么？”
“承诺？”我略略疑惑。
“连这个也忘了吗？”洛公主的脸在那一瞬开始变得扭曲，她抓起拂尘，在低端一扭，一截锋锐的利刃闪着寒光出现我的面前，“需要我提醒你吗？当年在天牢中，你说过，只要我不再回到那个皇宫，不再觊觎权利，你会让我离开，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而我，居然信了你。”她冰冷的笑容如同能够熄灭一起的希望之光，我刹那之间的失神，令她已经将利刃当胸向我刺来。
这一刻，我想起来了，那个被我忽略的承诺，当年我对她发誓，“如果我违背了誓言，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和自由，就让我死在你的手上！”
而那个时候她给我的回答是——“如果你骗了我，我会让这个誓言成真的！”
我们击掌为誓，从此之后，这个誓言永远有效。
如今，她以此向我来讨回了生命了么？也对，这是她应得的，我确实违背了诺言，甚至一次又一次地要剥夺她的自由和平静的生活，让她重新站在风浪的顶端，面对命运的无情和残酷。
当那柄利刃明晃晃地映入我的眼中的时候，胸口一片冰凉，我只是——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预期而来的疼痛没有太多，但温热的鲜血已经喷溅在我的脸上，一声痛苦的闷哼近在咫尺，进入我的耳中的时候令我全身悚然一惊，随即，一个身体软软地瘫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猛地睁开眼睛，小丁那沾着血的脸撞入了我的眼中，而洛公主的剑，已经深深地扎入了他的胸膛，穿胸而过的锋刃同样也划破了我的血肉。
“小丁！小丁！”我厉声大喊，他的眼中残留着最后一丝温度，艰难地扯动着唇角，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却嘶哑，他说，“主子……您不可以死……不、可、以！”
洛公主难以置信地松开了手，洞穿了小丁的利刃犹自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我剧烈地摇晃着他，却只是让我的手染上了他更多的鲜血，“小丁！小丁你听我说，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你听到没有？啊——小丁，小丁你不要闭上眼睛，跟我回千波阁，我带你回去！夏欧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小丁！”
小丁用带着留恋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后慢慢地转向了洛公主，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停滞，可他还是对洛公主说出了下面的话，“公……公主，请不要杀……杀主子……他是……是一个好人，他……不应该死……死的，小丁……小丁替他……偿命了……”说着，他狠狠地咬牙，拼尽所有的力气拔出了插入胸膛的利刃，血花如同血滴一般泼洒出来，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愕然地看着，直至，他犹带温度的身体砰然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这将是他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的声音。
洛公主也怔怔地看着，从她呆滞的脸上，我看出了愧疚。
良久，洛公主似是终于回过了神来一样，她慢慢地俯下身，指尖触及到那把被小丁掷在地上的利刃时，全身猛地哆嗦了一下，随即，便是颤抖，不住的颤抖，像是一片风中的碎叶。
我满心悲哀，胸口仿佛被撕开了一样。
洛公主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替他而死？你真是个愚忠的奴才，为了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根本不值得你知不知道？”说到了最后，她猛然喊了出来，然后她抬头看我，眼睛中简直要喷出火来一样，“你这种人，自私的人！——居然还有人肯替你去死！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不会告诉她。我只能过去轻轻扶起她，送她回到座位上坐下，尔后，我抱起了小丁的尸体，向外走去。
“站住！你要去哪里？”洛公主倏然发声问道。
我没有回头，“既然你恨我到要杀了我的地步，而且你已经杀死了小丁，我要送他回千波阁，我要送他回他的家乡，为他安葬，然后，我会去帮阿焱抵抗南蛮，如果到最后我能活下来，你还可以杀我，到那个时候，我会安然死在你的手中。我这么说，你满意了么？”
不等回答，我继续向外走。
“等等！”洛公主追上来，拉住我，“你也受伤了，同样在流血，你现在不能走！”
我心中一片怆然，“没有时间了，距离子时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我要走了。”
洛公主不放手，“等等！你留下，我说了你不能走！”
我不想理会她这种近乎哀求的声音，我拂衣震开她，“公主，多说无益。”
门外，漫天的星斗都在闪烁，我的眼睛很疼，但我忍住了不流泪。
洛公主在我身后大喊，“我答应你！我去南蛮和亲！你回来！”
我停住了脚步，小丁在我的怀中“睡”的很安详，“小丁，”我轻轻对他说道，“你看，你的死是有回报的，你不会——白死的。”
一个时辰之后，我将一只白鸽送飞，“去吧。”它的脚上，有一封加盖了千波阁朱印的信笺，上面是我不远千里而来，牺牲了小丁才换来的，和平的希望——洛公主允诺和亲，请南蛮立即释放临川侯，两国议和交好。
虽然不辱使命，但一想到此行巨大的牺牲，我不由叹了一口气，高兴不起来。
如果可以，我是宁愿死在洛公主的手中，也不愿看到小丁的死。这种感觉，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