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选择
“想必，当日褚焱陛下给出了公子两个选择？”
我颔首，猛然意识到他是背对着我的，这个动作他看不到，于是急急答道，“是！”
“公子作何回答？”
“如有可能，愿隐身红尘，不想再回到争斗之中。”
“公子也知这不可能？”
“自然！”提及这件事，我的心头顿时五味杂陈，为了阿焱我当日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对于那个回答，我终究还是在心底有所抵触的吧，“庙堂之高，江湖之远，都是是非之地，无论我如何选择，都逃不脱争斗。”
“公子选的是庙堂，可是忌讳成为千波阁的奴隶？”
我摇摇头，“不，成为主子或是奴隶，于我都无所谓，只是……”
“只是你舍不得远离褚焱陛下？”
我默然，权当默认了。
老前辈负手回座，他的眼神中也是一片黯然，“当年，老朽也曾面对这样的选择。”
“什么？”我惊讶，“阁主也曾面对……这样的……选择？”
“每一任的千波阁主都曾面对。”老前辈重新斟酒入杯，他泼去了我杯中的残酒，同时，也将茶杯再度注满。
我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我正陷入足以令大脑短路的震惊之中——难道，所谓的江湖，所谓的奴隶，竟然指的是成为……千波阁的……主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眼前这样一个仙风道骨，飘然若仙的人，竟然是千波阁的奴隶？
主子或是奴隶，两位一体么？
老前辈示意我随意，他自己则轻轻端起了酒杯，“庙堂、江湖，就如这茶与酒。先烈再苦后甘，这种选择一直延续了上百年。”
心中骤然通透，我问，“难道每一任的千波阁主，都曾入仕于宫廷？”或者说，都曾侍奉于帝王身畔？
“此言差矣！仙风道骨，何欲睥睨天下，说到底，只是为了当初的那个约定而已，千波阁并不入仕，只为了帝王而生。但这个选择，却只是为了自己。”
这句话虽然晦涩，我却听明白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再问。
“沈公子尚且不算是阁中之人，一切的缘由并不急于讲给你听。总有一日，你会回到这里，到那时候，你就明白了。”老前辈遥遥唤了一声，“夏欧！”
我仍在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耳畔却忽然风声大作，一个黑衣的影子翩跹而来，落到我的身侧。
“夏欧听候阁主吩咐！”夏欧俯身一礼，这礼数可是比当日她对阿焱行的要大的多了。
“夏欧，引沈公子去吧。”老前辈不再多看我们一眼，他的视线似乎是落到了很远的地方，目光淡淡的。
夏欧却没动，她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带着一种嗔怒。
我恍然大悟，起身对老前辈长拜，“在下尚有一事相求。”
老前辈回过头来，视线在我身上一掠而过，随即落在了夏欧身上，我分明感到了夏欧全身一震，她强忍着没退出那一步去，“不准！”
“但夏姑娘……”我急急道，生怕再次被他拒绝，这样我可给夏欧交代不了，万一她一生气，我可没好日子过。
“沈公子切记，千波阁不入仕，阁中之人，亦不会现身朝廷。”只这轻飘飘的一句，就完完全全将我的话堵回了口中。我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夏欧脸上有明显的怒意，不过她强忍着没说出来，只是低声道了一声，“是！”，声音中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随即她过来扯住了我的手臂，向上一提，我整个人就忽悠悠地随着她一道腾起，飘在半空中。
夏欧的轻功很好，不，是太好了。这是我落地后的第一反应，然后，就是恶心想吐，双腿无力，眼前满是金星，刚才喝下的酒和茶混合着胃液涌上喉管，我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呕出来。
该死！就算是你不想陪我走路想用轻功我不拦着，可就算用轻功你大可四平八稳啊，也不用这么晃晃悠悠的折磨我吧，简直比海盗船还海盗船。
回想我在现代少有的几次坐海盗船的经历，愈发觉得口中满是酸水。
见我这样难受的表情，夏欧破天荒的第一次没笑，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阴郁的脸上没有其他丝毫的表示。
我拍了拍脸，总算好过一点，对着她只能讪讪一笑。
对不起这三个字，如果有用的话我情愿说上一千遍，只是，夏大小姐对此不会笑纳就是了。
“那个……阁主他……”我期期艾艾地想着词，“只是……呃，不想破坏规矩罢了。”老天保佑，让她这张像是结了冰的脸有一点点缓和吧，我看着实在是——欲哭无泪。
“我明白！”仍旧是冷冰冰的回答，我在心里说你这可一点不像是明白的样子，活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啖之而后快一样。
由此，夏欧再不说话，她在前领路，带我回了石室，最后只甩下一句，“七天之后，你可以离开千波阁。”
“喂！夏姑娘，把话说清楚一点，离开千波阁之后要我去哪儿？喂！夏姑娘！”
很可惜，她听不到了，那个黑色的娇小身影直接一纵身，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知道，这次是彻彻底底地得罪了她。可悲的是，我是完完全全的冤枉，纯粹代人受过，这样想着，第一次觉得千波阁主那个人，他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外表下，实在是有一颗让人难以捉摸的心。
幸好，这样的人，是友非敌。否则，他不需动手便可令我生不如死。
又是我一个人了，真安静啊，安静的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自从刚才离开那座飞阁开始，总能感觉到一股柔柔的力量在体内游走，穿越奇经八脉，在大小周天循而往复，每一次都会令身体有轻盈之感。
这难道是……
我心里一动，立即坐到石床上打坐，右手虚握，捏起一个诀，慢慢地聚起那股力量，引导着内息在体内流转，果然效果奇佳，短短一会儿之后竟然耳清目明，在这幽暗的石室内，不需点起火烛便能一目了然，连石壁上的缝隙都能看个清楚。
这千波阁的主人，果然是高人，只是，他既没有传几十年功力给我，也没有教会我什么高深的武功，我怎么会在只见了他一面之后内力就如此精进呢？
蓦地，我想起了那半杯酒和一盏茶，茶可洗涤身心，酒可激奋潜能，而如果这酒是千波阁的主人所煮，这茶是千波阁的主人所烹，那有奇效也是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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