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事
谁知，怕出事就偏偏出事。
出门前，小丁给我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哦，不，用修饰这个词我更舒服。也许做奴才的都希望自己主子能得宠，我明白他这份心，殊不知他这么想与我的初衷根本是南辕北辙。
还好不用穿昨天那一套，活活裹死人！
小丁难得和我争论——关于穿什么颜色的问题上。听说女帝喜好白色，所以这宫里想要得宠的、露脸的、表现的今天估计都会选择穿白。但我偏偏不喜欢白色，总觉得越是纯洁的东西，就越是容易肮脏。
从小的一种看法罢了，不过根深蒂固。
最后，小丁无可奈何，只得不情不愿地给我挑了一身天青色的外袍换上，戴了一顶轻巧的翠玉冠，看起来倒是配搭。他一边给我捋顺褶皱，一边还嘟嘟囔囔，“就这么一次机会能见到陛下，主子还这么不讨喜，真是的，主子愿意一辈子这样不成？”
“行了行了，”我笑，觉得这孩子有时候真是可爱，“也许这样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说不定呢。”
小丁的眼睛登时就亮了。
我是随口一说，谁知道还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可惜不是我想象的那种。
晚宴摆在回风殿，据说是离孟侍君的寝殿最近的一处殿阁。看来这女帝对孟侍君还真是爱之切，都舍不得他多走半步路。
可是离文心阁却远的很，坐轿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到。不过我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小丁还得走着过去。乘着暖轿到了回风殿，小丁替我解去了披风，殿内温暖如春，我索性连大氅也脱了，一并交给了另一名随行的小侍保管，小丁则跟随在侧。我到的还相当早，殿内只有一些品级稍低的侍才，我扫了一眼，十个之中倒有九个是穿了一身的纯白，他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闲聊，见我进去之后都起身行礼，我反正一个不认得，随口说了几句“大家身体安好，久不走动见谅”之类的场面话，一个内侍领我到了座位坐好。
刚坐定，杨侍君前呼后拥地来了，排场大架子也大，他现在也算是女帝面前的红人，先前的那一帮侍才们对他可比我热络地多，一个侍才忙不迭地拍着马屁，“杨侍君今儿这一身真是别致，衬得侍君玉树临风，光彩照人啊……”杨侍君原本还笑盈盈地听着的，眼神随便向殿内瞅了几眼，但立刻，脸上就如同结了风霜，变脸之快甚于翻书。
杨侍君斜睨了那个讨好他的侍才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章侍才这话说真是顺溜，不是刚儿——才说了一回吧？”
侍才们个个噤声，那个章侍才脸色都变了，我原本没怎么注意他们那边，可小丁却突然在身后碰了碰我的肩，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觉杨侍君的视线正死死地钉在我的身上，那种眼神可绝说不上友善，我不知道又是哪里惹着他了，怎么都不至于刚见面就怒目相向的吧，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小丁冲着他的衣服努努嘴，又如法炮制地向我身上比了比，我这才注意到他穿的服色和我的几乎一模一样，无论是颜色，还是襟口的刺绣，都如出一辙。
顿时头痛欲裂，怎么好死不死地偏偏和他撞上了呢？不会说来也怪，他不是一向都很懂得讨女皇帝的欢心的嘛，怎么舍了皇帝最喜欢的白不穿，偏偏挑了和我同样的一套衣服。
一直到他在我对面坐下，他的脸色都沉的像是能挤出水来。终于，他不再向我这儿看，我都能听到小丁在身后长长出气的声音，可奇怪的是，我心里倒没什么不安，他虽然份位高过我，也足够盛气凌人，可我不怕他，本来他视为珍宝的皇帝的恩宠于我根本就不值一提，他想哗众取宠，我何必在这里忐忐忑忑，跟做贼似的。
这么一想，我更加坦然，端起案上的茶盏浅浅地喝了一口。
以前习惯了咖啡，我虽然不喜欢其中的苦涩，不过醒脑提神的效果很好，我也不得不靠这个刺激精神，而且喝多了也上瘾，但来了这里却没有了，起初挺难受，不过后来也慢慢地习惯了，开始试着品茶。
都是茶能让人修身养性，我真是体会到了其中三味。沈慕伊虽然不得宠，但看在侍臣的封衔和沈尚书的面子上，文心阁的供给倒是不少，皇帝的赏赐也偶尔有些，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年、节，皇帝的寿辰等等诸如此类的，我也混了个什么都不缺，尤其是这茶，各地进贡的都有，一天换一个口味地喝，十天半个月不带重样的。
这回摆在案子上的是南地进贡的，叫龙团新芽，味道极好，入口时清润，顺着喉咙而下的时候反而泛着暖意，不会伤胃，最适合现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饮用。
看不出，这宫里倒还挺重养生之道的。
我将茶盏放回案上，刚往门口瞟了一眼，正巧，一个太监就尖着嗓子来了一句，“皇上驾到，洛公主驾到！”
阖殿的人稀里哗啦地起身，跪倒在地，女皇帝刚一进来，就齐声道，“恭迎陛下，恭迎公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后就听到一个清清亮亮的女声道，“都平身吧！”
之前没敢抬头，一直等女皇帝落了座我才欠着身起来，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我的座位离皇帝的御座不算远，中间只隔了一席，是刚才的那个洛公主。
洛公主是谁？怎么没听小丁提起过。
我正纳闷，丝毫没注意到女皇帝身后跟着的一大帮子人，应该都是朝中的文武大臣吧，坐在我下面，我正想伸长脖子去看看那女皇帝什么模样，来了这里半年了都不知道这个主宰自己命运的人到底长什么样，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可还没等看清，小丁碰了碰我，小声道，“主子，孟侍君向您打招呼呢。”
孟侍君？我一怔，迅速地向斜对面的那一席看去，他坐在杨侍君的上首，和我这边的洛公主一席正对，他正向我缓缓地点头，脸上挂着笑。
昨天我见过他了，祭天大典就是他主持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呢？我一边回礼一边想着，估计是跟女皇帝一块来的，好家伙，果然受宠，居然能跟皇帝公主同列，一道受我们的礼。
不过，要是看到了他，就知道这都是他应得的，孟侍君这个人，确实称得上是君子如玉，虽然长不甚美，但一个男人该有风度气质样样不缺，眉目温和，对人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就连昨天那么庄重的大典，他肃穆的时候也让人感到仪彩翩翩，雅而不俗。他今天就穿了一身的素白，连上面的刺绣花纹都是用的银线，虽不张扬，但给人一种极为妥帖之感。
相比较起来，那个杨侍君可就俗不可耐了，怪不得同级，他还要低人家一头。
不过，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杨侍君今天不着白了，有孟侍君这样的人物在，他再怎么也赶不上孟侍君风雅，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没准倒出新。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就跟我撞上了。
这边招呼完了，我不经意间看了一下身边的洛公主，我对这个第一次听闻的人可是十分的好奇，可惜看不清楚相貌，她堆叠的云髻上只插着素雅的几件珍珠首饰，眉心一点朱红花钿，上面也嵌着一粒小小珍珠，眼睛很大很亮，顾盼生辉，不过下面可就看不到了，被一块鲛绡面幕严严实实地盖住了，面幕四周同样用的是珍珠坠角。
看来这位洛公主很钟爱珍珠啊。
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早上被我扔在地上的那把剑，剑鞘上，也挂着一件编了珍珠的饰物，是个同心结。我之前还琢磨呢，是不是沈慕伊在宫外原本有心上人，没准那个同心结就是信物。
只是想起那把剑时，心里没由来又是一阵不舒服，连同着洛公主看着也不甚顺眼，我干脆别开了视线，向着最高的台阶之上望去，才一眼，就觉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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