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心里有鬼
头痛！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而且，仿佛是印证我这句低语似的，从内殿屏风后转出来一个人影，口中说着同一句话，“如何，是真的吧。”
我点点头，“确实，你没骗我。”
夏欧一脸得色，像是颇为自豪这个消息她所言非虚。
我侧目看了她半天，最后她都被我看的不自在了，摸了摸自己的脸试探性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我摇摇头，“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哪个时候？白天啊。
夏欧汪着水波的一双眸子把我一瞪，“我又不是鬼，为什么不能在白天出来？”
我轻轻笑了一声，站起来身来走到她面前，她被我这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我继续微笑着上前捏住了她的手腕，“你不是鬼，是心里有鬼吧！”
她顿时“花容失色”，拼命地想脱开我的钳制，一边挣扎一边叫，“沈慕伊你真是狗咬吕洞宾，我帮你还成了心里有鬼了，你……”
“叫吧叫吧，”我阴恻恻地笑，“你再叫我也不会放开，除非你把话说清楚了。对了，顺便提一句，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这句话非常管用，夏欧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快得让我以为自己天生就有成为的好色之徒或是黑社会老大的资质。
那一脸的惊惶马上被笑靥如花替代，夏欧这小姑娘变脸比变天还快，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笑道，“就算是我心里有鬼，可这个鬼说的话，你还不是全都信了吗。”
她如此的自信让我立即黯然，是啊，她带来的消息虽然荒诞，我却一字不落地听到心里去了，而且，刚刚的这道旨意更是令我深信不疑。
我尽可能地不温不火，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夏姑娘，多谢了。你这次又是偷溜出来的吧，尽早回去吧，阁主知道了会处罚你的。”
夏欧讥讽地笑，“你现在还有心情担心我？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我摇摇头，不再看她。
阿焱啊阿焱，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是过河拆桥也太早了点吧，而且，你还用这样一种方式，看在世人眼中，你根本不是在拆桥，而且在抽去这座桥的桥梁之时给它在桥面上镶金嵌银——表面上风光无限，实质上是在一步步地将我逼入绝境！
如果你只是忌讳我和我身后的沈家，你完全不必做到这样极端，干脆不给我权力就是了，让我还做后宫之中默默无闻的一个沈侍才就好，就算是掀的起风浪我也绝不可能颠覆了你的时代。
可现在算什么？把我当做你磨的最快的一把匕首，插入那些不肯听从你的人的咽喉中吗？还要提防着这把匕首不要割了手指，所以你才这样用尽心机？
不由轻轻握起了拳——阿焱，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待我？如果说这个天下还有一个人不会背叛你，那个人就是我，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猜忌我，用这样残忍的方式？
真想倾尽所有去换你的一个解释，但是，阿焱，我是应该放下我的骄傲，还是应该让时间来见证我对你的心？
等了许久，夏欧那本来就不多的耐心终于被磨尽，她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将所有的重量都靠在椅背上的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怎么帮？拿什么帮？我和阿焱之间的事，你根本帮不到吧？
“对！”她俯下身握住我的手，“我帮你，你也知道天下没有千波阁打探不出来的消息，我帮你打探到女帝到底在想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对你。”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被失望迷昏了头，所以没有意识到那双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有些失神地看着夏欧的脸，我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要凑过去，摸摸那个单边的小酒窝。
事实上我确实这么做了，她也没有反抗，只是任凭我抚摸着那个浅浅的酒窝，然后喃喃，“很漂亮……”
是很漂亮，在我的阿焱脸上的时候也很漂亮，比她还漂亮。
夏欧的脸很快红了，肌肤的热度也在上升，像是发烧一样烫手，我终于反应过来，触电一般地缩回手，慌乱中想要闪避，只是背后退无可退，她反倒被那股力道推倒在地，“哎呀”叫了一声。
“对不起！”又急又快地吐出这三个字，我尴尬非常，“唐突姑娘了，没事吧？”
并非有意轻薄于她，只是方才意乱情迷，一时忘记了她是谁而已。
夏欧坐在地上认真地看了看我，忽然笑的很欢快，“口里说着唐突，却根本不上来扶一把，殿下，我该怎么说你呢？”她眸中的视线刹那阴郁，加上刚才那句话，简直让我无地自容。
只是我仍旧不动，“瓜田李下，还是避讳一点好。”
“无所谓。”她施施然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身上，盯着我，眉头蹙在一起，“我真不明白阁主怎么想的，偏偏是你，天底下惊才绝艳的人也不至于少到这个地步去了……算了，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她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动作快如鬼魅，瞬间消失不见。
我回味着她刚才这句话，似懂非懂。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上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刚刚死里逃生，是劝诫，而这一次，是警告吗？
无端端地觉得厌烦，这个世界……还有永远不能停息的争斗。我对门外喊了一声，“小丁，上酒！”
小丁进来，看着我为难道，“殿下，这个时辰您要饮酒？当心身体……”
我一把喝止，“啰嗦！快点上酒！”
小丁无奈，低声对门外侍立的一个小太监吩咐了一句，回头又看我，“殿下还是不要饮酒了，不然，您练练剑，或者小丁陪您去御花园赏赏花，再或者——”他咬了咬嘴唇，“去看看陛下也好，今回您受封慕王，好歹要去谢恩啊。”
他不提这个还好，越提我越烦，“哐啷”一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小丁瑟缩了一下，飞快地上前，替我拭去溅在腿上的茶水。
今天刚上身的一件雪色长袍立刻湮开了一道深色的印记。
酒上来了，一道摆上桌的还有十几道下酒的小菜，我粗粗瞥了一眼，没什么心情动，只是等小丁为我斟满一杯之后，仰头就倒尽了喉中，辛辣，带着火烧，令全身猛一畅快。
一杯接着一杯，越喝我越开心，刚才的烦恼像是淡化了千万倍，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喝吧喝吧，醉了才好。
至少在梦中，我的阿焱还会对我温柔地笑，我们之间，除了爱，根本不会有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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