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伴驾
大脑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些事情像是被摔碎的镜片一样,每一件中都有自己的脸,不,应该说是沈慕伊的脸,那些事在眼前乱晃,彼此交织,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我仿佛茫然地穿行在那些场景之中,努力地想要找出一丝丝的真实感。
画面最终定格,有一张脸停在眼前,眼神幽怨。
我猛地清醒,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上前了一步,而身边的人正在收回伸出的一只手。
就在这个时候,女帝“啊”了一声,脚步一滑,她的身体已经向着右边倾斜过去,我刚刚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伸手,刚巧不巧地,接住了堪堪倒地的她。
所有的人都愣在当场,包括杨侍君,他那只手还没有收回来。
孟侍君首先喊出了声,他向前跨出一步,急切地问,“陛下?陛下有没有事?”
被他的声音一惊,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温香暖玉抱满了怀,而且,抱的还是——呃,女帝?
差一点就惊的松了手,不过这时孟侍君正好过来,我顺手将怀里的人推给了他。
女帝慢悠悠地站直,她看了一眼我,神情有些严肃,接着就转头冲着杨侍君冷冷一笑。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杨侍君就大叫了一声“陛下,臣冤枉!”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女帝一甩手,将那枝折下来的红梅抛在地上,只说了一声,“回宫”,连跪在地上的杨侍君看也不看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侍君委顿在地,全身颤抖。
紧跟着,孟侍君追着女帝而去,唯独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雪地上一行杂乱的脚印,觉得异常的诡异。
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洛公主原本也默默地转身走出了几步,却猛地住脚向后一望,她的眼睛刚好落在我茫然的视野之内,那一刻我几乎有一种呼吸凝滞的感觉。
那双眼睛——就是我在幻觉中最后看到的那一双。
一时心乱如麻,一种异样让我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风开始变得冰冷,吹在脸上时有一种刀割一般的凛冽。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文心阁的,寝殿中烧了地龙,热气暖暖的,我浑浑噩噩地坐在一个卧榻边上,感觉几乎不能思考。
小丁进来,将一杯热茶捧给我,小声地叫了一句,“主子。”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接过茶捂着手。
小丁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主子吓到了?”
“吓到?”被这两个字一激,我奇怪地抬头,“你说什么?”
小丁犹豫了一下,道,“主子大喜了。陛下刚刚下旨,说是杨侍君意图谋刺陛下和皇嗣,罪犯滔天,要先行押解受审。”
我不解地看向他——刚才的事根本说不清,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当时的样子,也不知道杨侍君究竟做了什么,不但当场跪地喊冤,这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成了阶下囚,再者说,他被关,我喜从何来?
小丁接着道,“陛下一同褒奖了主子,说是全赖主子忠心护主,陛下才幸免暗算,刚才魏公公过来宣了陛下口谕,传您亥时于简心殿伴驾!”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当时情况混乱,女帝又是要跌倒,我只是刚好不好扶了她一把而已,怎么成了我忠心护主,还要去简心殿伴驾?
谁能告诉我这一团乱麻该怎么解?
小丁的神色有点古怪,他最后道,“主子,离亥时不到半个时辰了,您还是先沐浴更衣吧。”
沐浴……更衣?我终于明白了一个词——伴驾!
伴驾……伴驾!
伴驾!
我猛地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小丁……小丁你说什么?皇上要我去伴驾?”我很悲摧地想到了另外的一个差不多的词——
侍寝!
很自然地想到,以前在电视里看的,清朝的那些皇帝要临幸哪个妃子的时候,都是拿一张毯子把人一裹,直接就送到龙床上供皇帝“享用”了,完事之后再原样抬回去。
天!女皇帝这意思,不是真的要我给她……那个啥吧。
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死的心都有。
小丁见我还是一种神游方外的表情,干脆利落地吩咐将热水和盥洗用具送进来。一只半人高的大木桶被摆在了屏风后面,小丁从一个小侍手里接过了一盘花瓣。
我烦躁地看着他在那儿有条不紊地灌水,试水温,洒花瓣,热气氤氲,薰的人头有点昏沉。
“主子,请沐浴吧。”小丁过来,要替我宽衣。
居然有一种恐惧的心理,我看着那桶热水,死死地按着领口。
小丁的唇边终于有了点笑意,“主子,陛下身子重,不可能昭您侍寝的,今夜主子立了大功,陛下大概只是想和您聊聊。”
我立功与她想和我聊聊有什么直接关系么?
虽然不解,可我终于安下心来。
不想……不想和她发生意料之外的关联,即便她是个少见的美人,即便,我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很小的时候就想,长大以后,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看惯了父母的恩爱,总觉得,夫妻之间就应该是像他们那种样子的,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足够幸福。
我不是保守,我只是想——忠于自己的爱。
时间紧张,况且不须侍寝,沐浴也只是形式上的,我进去沾了点水就出来,本来很留恋那种温热的气息,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我们总是身不由己。
擦干身体穿上了一件纯棉的白袍,小丁刚替我将头发重新绾起来,来接我的暖轿就已经到了院子里了。
“天寒,主子多穿点,小心身体。”小丁想的总是很周道,他给我披上大氅,襟口和袖口都牢牢地掩好,服侍我上轿。
轿子里也很暖和,座位上摆着手炉和脚炉,我掀开帘子向小丁招了招手,他只是轻轻躬身,“主子,奴才就不跟着去了,您记着,陛下宽宏优容,您无须担心,但有些话,望您慎言。”
轿子被抬了起来,四平八稳,小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错觉,感觉他最后的那个笑容很诡秘,仿佛他看穿了一切。
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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