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温柔的血腥——剖解帝制时代的十一位太上皇
7596900000015

第15章 唐玄宗——晚景凄凉的太上皇(1)

李亨(唐肃宗)擅自即位实属不孝不忠,可谓大逆不道。但李隆基新立政权后又主动放弃,也说明李隆基认可了李亨的所为。李隆基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回京城,或者说,不该孤孤单单地回到京城。但是,他并不想闹事,他或许真想安享晚年。可惜,“皇权”不允许。

即使是你心甘情愿地将皇权交接出去,只要你不死,你就永远都有危险。更何况李隆基在交接皇权的过程中始终给李亨的感觉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呢。

安禄山与杨国忠

安史之乱并不是安禄山与史思明两个人的表演,在两个人叛乱的前期,安禄山是主角,史思明只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在这场“唐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的表演中,最出力的当然是安禄山,不过,如果没有杨国忠的“催化剂”和唐玄宗李隆基“我对你有信心”的愚蠢信任,安禄山的表演也未必就可以精彩到让李隆基变成太上皇。

安禄山是混血胡人,父亲是康姓粟特族人,母亲是突厥族人,后来,母亲改嫁安姓突厥人,遂改姓安。据说安禄山出生时野兽哀号,术士说,此孩儿将来必有祥瑞。

安禄山长大后,因为偷羊吃而被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捉住,想要杀他时,他大叫:“您难道不想灭奚、契丹吗?不杀我,我当效力。”

张守珪见此人倒有几分才略,胆子又大,就把他留了下来。但他特别厌恶安禄山的饭量,此时的安禄山已经是个大胖子了,张守珪很担心他这样吃下去会把自己吃死,就经常在他明明已经吃饱但还要吃的情况下示以怒意,安禄山就不敢吃了。

安禄山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却精通升官的诀窍:贿赂与献媚。

在贿赂上,御史中丞张利贞采访河北,他倾尽其财,张利贞回京后就大加赞赏安禄山。安禄山又大肆贿赂朝中宰相李林甫,称李林甫为“十郎”,他的官职因此而一路飚升。

在献媚上,他推陈出新,在前人的献媚功夫上大加改进,使得他有了自己一套献媚功夫。初入京见李隆基时,李隆基要他拜皇太子李亨,他装傻,愣头愣脑地问,“这个‘皇太子’是什么官?”

李隆基居然很认真地解释给他听,“我千秋(死)后,此位就是他的。”

安禄山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臣愚蠢,只知道陛下而不知太子,实在罪该万死。”

众人都哈哈大笑,他却一本正经地给李隆基磕头,对李亨置之不理。

后来,他跟李隆基说,“我生在蕃戎,您对我恩荣过甚,我只能以身为陛下死。”

李隆基对他的这份忠诚深为感动,于是,经常带他一起与杨贵妃游玩。安禄山见李隆基把杨贵妃当成宝贝一样,就认杨贵妃为干妈,李隆基为这位出生于蕃戎的胖子的诚心打动,就允许了。后来,安禄山每次拜见两人时,必先拜杨贵妃。李隆基很奇怪,就问他为什么不先拜自己,安禄山很认真地回答:“我们蕃人都是先拜母后拜父。”

李隆基哈哈大笑。

这个时候的安禄山已经四十五岁,而杨贵妃才二十九岁。他之所以要拜杨贵妃为母,其实是走了一条曲线上升的路。

再加上安禄山在打仗方面的确有些才华,在与东北边疆的奚、契丹讨伐战中,他经常取得胜利。李隆基大喜过望,多次给予嘉奖,称赞他是“万里长城”。

在李隆基心目中,这个边将的地位与宰相杨国忠的地位不相上下,就允许他随时都可以来京出入宫禁。

有一次,李隆基看着安禄山的大肚子,开玩笑地问他:你这个胡人是怎么把肚子填充成这么大的?

安禄山对献媚的功夫已经驾轻就熟,张口就来:用赤胆忠心而已。

如此赤裸裸地阿谀奉承在别人看来简直恶心得要吐,但李隆基傻,就是听不出来,安禄山献媚完也心安理得。两个人简直是“献媚”与“接媚”的绝配。到了752年左右,安禄山已经成为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由此而成为统率二十万精兵的边镇统帅。

752年,宰相李林甫死掉,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代替李林甫为宰相,而安禄山被皇帝宠幸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他的嫉妒。

杨国忠是那个时代最祸国殃民的人,他任宰相后,对朝中异己严厉打击,使得整个朝堂之上不是杨家人就是杨家的走狗。其颐指气使,朝中大臣都敢怒不敢言。只有安禄山看不起他,事实上,杨国忠的确有被人看不起的地方,他靠着一个娘们(杨贵妃)才得到了今天这些荣华富贵。朝廷上下人人都知道,安禄山虽然也靠着献媚贿赂的功夫得到三镇节度使,但毕竟他还是有战功的。也就是说,一个成绩略有水分的人一定瞧不起成绩都是水分的人。

杨国忠恨透了这个胡雏,他常在李隆基面前说安禄山必反。但李隆基不听,确切地说,他不相信杨国忠的话。他总以为两个人是在争宠。不但是杨国忠的话,即使是太子李亨和他近身太监高力士对他说安禄山要反,他都不相信。

安禄山当然知道杨国忠在做什么,其实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安禄山是否预谋造反和杨国忠是否真的预料出安禄山要造反,现在都不得而知。不过,杨国忠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预言一样,他先派人去搜取安禄山的造反证据,但没有搜到。于是,就在755年,他命令人把安禄山在长安赐第里的宾客捉出来统统杀掉。安禄山知道后大惊,李隆基为了安抚他,就派官员带亲笔书信给安禄山,说朕已经为你修建温泉,十月间,朕在华清宫接待你。

十月过去了,安禄山并没有来。十一月十六,李隆基正在华清宫泡温泉,忽然得到消息,七天前,也就是天宝十四年(755年)十一月初九,安禄山在蓟城(今北京西南)南郊誓师,打出了“奉密诏讨杨国忠”的旗帜已经直杀洛阳了。

李隆基不相信这是真的,但随之而来的一系列战报让他相信了杨国忠的话:安禄山必反。

在震惊与愤怒下,李隆基立即任命安西节度使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就地防御;又任命他的第六子、荣王李琬为元帅,大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率领大军东征平叛。

但是,一切已晚。守卫洛阳的封常清和驻屯在陕州的高仙芝在叛军的进攻下被迫退守潼关。李隆基对这两位早就不被他所信任的将领以“失律丧师”罪处死。安禄山的大军可不因为他的发怒而停下进攻的进步。他只用了三十四天就从范阳打进洛阳,756年正月初一,他在洛阳称帝,国号大燕,那面“奉密诏讨杨国忠”的幌子被他扔到了脑后,“清君侧”从来都是骗鬼的,古往今来永不会改变。

李隆基这个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一天,他对臣子们说:“我想做一件事。”

杨国忠吓得面土土色,倒不是因为他担心李隆基会杀他,而是他猜测出来了,李隆基要禅位于太子。他跑回家里跟杨家所有人说:“如果太子监国,我们杨家就完蛋了。”于是,大家都聚在一起大哭,就有人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杨贵妃。杨贵妃施展开了生平妩媚绝技,坚决不让李隆基让位,李隆基在妩媚的杨贵妃面前根本无法招架,只好答应了爱妃的请求。

毕竟大唐天下虽然失去了一点,但人心未失,而且还有大将可用。他立即把河西、陇右节度使同样是胡人的哥舒翰调到潼关。此人是那时与安禄山实力相差无二的节度使,李隆基认为,由他镇守潼关,足以与安禄山相抗衡。

但是不久,他就认为被动的防守不如主动的进攻。他命令哥舒翰从潼关出兵进攻洛阳,并且要各路兵马围攻洛阳。事实上,在当时形势下,上上策就是坚守潼关。潼关在,长安就在。当时在河北战场的郭子仪、李光弼听到李隆基这一战略错误后,立即向他指出,如果从潼关出兵,有战必败,潼关失守,京师长安危急,天下之乱就不可平了。

但李隆坚决不接受,在他眼里,哥舒翰和安禄山一样都是胡人,都不可信任。尤其是当哥舒翰也认为不易出关时,李隆基的想法就更坚定了。

在逼迫下,哥舒翰只好出战,据说,他是哭着上战场的,因为他明白,此战必败。果不其然,二十万大军与叛军一战即溃。潼关失守。天宝十五年(756年)六月十三日,李隆基带领着皇亲国戚逃离长安。准备去杨国忠任节度使的地盘——四川。

马嵬驿:李隆基永恒的痛

据说,当哥舒翰战败的消息传到皇宫时,李隆基几乎吓傻了。他哆嗦着召集群臣在未央宫询问对策。在这个时候肯定有人要抵抗,监察御史高适就说,“把百官子弟集合起来,并在长安城中招募豪杰之士,保卫京师必可行。”

朝堂之上立即有反对的声音,也有赞同的声音。李隆基只好叫大家解散,单独与杨国忠商量。杨国忠因有剑南节度使一职,就推荐李隆基到四川。第二天,李隆基率领杨国忠与韦见素、高力士及皇太子诸王数百人出延秋门直向四川跑去。

李隆基开了唐朝皇帝逃跑的先河,自他以后,唐朝皇帝大都以逃跑为己任。但这个先河开得代价太高了。当他们行进到马嵬,在驿站休息的时候,曾经和他一起诛灭韦后叛乱的右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发动了兵变。这场兵变是直接针对杨国忠的。他对将士们说:“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大家都知道是谁造成的,我想把杨国忠这厮杀掉以谢天下,诸位意下如何?”

大家异口同声:“等这天等好久了。”

这时,杨国忠恰好与前来的吐蕃使者谈事情,鬼知道他在谈什么。但这个时候和外族人谈事,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是好事。陈玄礼手下人一见此景,就发一声喊:“国忠与吐蕃谋反!”

所有骑兵都冲了上来,把杨国忠围住,杨国忠早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直接这么快,还没有等他跪地求饶,就被乱箭射翻,随之,愤怒的将士们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吃掉,又把他脑袋砍下来,来到驿站前,等李隆基出来。

李隆基听得外面大乱,就和高力士一起走出驿站门口,只见三军将士都在,他看到杨国忠的脑袋还在滴着血,大惊,“何故杀宰相?”

有人告诉他,杨国忠谋反。李隆基又不是傻子,痛惜了一回,就让军人们散去。但是士兵们不散。他问高力士,“这些人为什么还不散去?”

高力士回答:“还有祸根未除。”

李隆基茫然,但一些士兵给他提了醒——把杨国忠的四个儿子尸体扔到了他眼前。李隆基震惊,同时恍然大悟:自己最爱的女人也是杨家人。

这简直就是让他自己去死,他太爱杨贵妃了。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如一地爱着她。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没有了杨贵妃,他是否还能如同以前一样荒淫快乐的生活下去。

那些不问朝政、天天泡在温泉里的日子难道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那些劳民伤财、榨干了百姓血汗的供他与杨贵妃玩乐的建筑群,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玩得开心呢。

他看着那群不达目的绝对不退去的士兵,他又可怜地看着高力士,高力士也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杨贵妃就这样在他可怜的眼神与痛哭中被绞死了。

士兵们这才撤走,他们不怕这位皇帝报复,因为李隆基太老了,早已经没有了都志。当他准备从马嵬起程时,又一件事情让他伤透了心。他的儿子,皇太子李亨想要留下,说这是大唐父老的主意。他留下来做什么呢,据说是讨叛贼。

李隆基这个时候已经陷入了悲哀的泥潭中不可自拔,外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大概都不会理会。万念俱灰之下,他派遣寿王李瑁和高力士口谕太子李亨,要他留下来监国。事实上,这样的口令已经认可李亨为皇帝了。

李隆基日夜兼程赶望四川,但就在这年的七月初,李隆基又发了一道圣旨,任命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都统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使,又让御史中丞裴冕、陇酉郡司马刘秩为副帅,协助李亨。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但是,他同时又任命儿子江陵大都督永王李璘为山南东路黔中江南西路节度使,盛王李琦为广陵郡都督、江南东路淮南道节度使,丰王李珙为武威郡都督、河西陇右安西北庭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