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河古名巫溪,而巫溪又是县名。县城小,美,环城皆山,一溪碧玉,秀色。城是典型的山城,城里有两座桥,一座是双曲拱桥,一座是铁索桥。双桥横跨大宁河上,人来车往,山衬水托,又给小城增色。
我在丁丑年夏天,热得流火时节,抵巫溪。傍晚,铁索桥边流连,看见一道异乎寻常的风景。河畔,几乎有大半居民在此歇凉。沿河湾,人群错落有致,坐的坐,站的站,戏水的戏水,消闲的消闲。太平盛世,好日子,好逍遥。
最爱看那些年轻人,谈情,说爱,让我又吹拂着初恋的风。与同伴踏上鹅卵石河滩,暮色中,迎面三个清纯活泼的年轻女子,装束是一律短裙,模样是白净俏丽,脱尽土气,自然,谁见了,谁都觉得可爱。我想,深山出俊鸟,真的不虚。
过去,有一种说法:好个大宁县,衙门像猪圈,大堂打板子,河里听得见。说的是旧巫溪城的脏、乱、差、小。如今,高楼,大桥,街道,隧洞,既有小家碧玉本色,又有现代城市布局,不愧“峡郡桃源”的美称。
第二天,旅游。沿河上行,出城不远处,有剪刀峰,山势陡,顶分叉,形若剪刀,故此段峡谷,亦称剪刀峡。河上一叶扁舟,正在渡人。峰映水中,船动峰移,入眼,入画,是一首经过剪裁的绝句。
车过荆竹坝,看岩棺。但见西岸岩壁,如刀劈斧凿般,雄浑,巍然。与河平行的缝隙,摆着二十三口岩棺。据史学界鉴定,系西汉以前濮人所葬。为何要葬得如此之高?如此之高又如何葬得上去?这千古悬念何人能解?看来,巫溪秀色中,又添了神秘感。
赶到母猪峡时,我与同伴风尘仆仆,头发打了结梳不开了。好在峡内清流潺潺,凉气爽爽,天光微微,群山寂寂,于是洗手,洗脸,洗头,洗脚,洗尽了世俗尘嚣与疲劳,一时间心地澄净了。再抬头,原来峡宽仅六七米,高却百来米,两岸峰壁直立,中间一线天开,奇迹,奇观,实属世上罕见。
有趣的是,附近两个山汉,带着四五个小孩,居然在这峡谷里读书。他们,或坐在光溜溜大石头上,或靠在山壁上,捧着书,读得入神。有个男孩,躺在地上,旁若无人,翘起二郎腿,举着书,竟读出了声。很可能是天热,娃娃们放假了,在家呆不住,大人们便带了他们到这里来避暑温课。我赶紧举起相机,调光圈,焦距,速度,拍下这个城里孩子难得一见的、极为珍贵的镜头。
归途中,我们拐路参观了宁厂古镇。小镇座落在大宁河的一条支流和它的交汇处,一条铁索桥连接着公路和镇街。街窄,仅容三人并肩。傍水一面,有几栋吊脚楼。依山一面,三面板壁一面岩,大多是老屋,远看歪歪斜斜的,近看结结实实的,石头垒基,木板隔墙,古色古香,人称半边街风景。街不长,约五里许,街上有卫生院、税务所、小卖部。小卖部的板壁上用红漆写着广告:长途电话,国内直拨。夕阳下,小镇如浓墨重彩的古寨。
镇上有户人家正在打麻将牌。堂屋正面挂着毛刘周朱的伟人画像,侧面贴满了港台歌星的剧照。方桌、条凳、电扇、修鞋机,以及门口摆放的木柴和石墩子,总体印象也不能说不和谐。我听见有个老汉说:“全娃子的妈死了,要打一夜丧鼓呢。”可惜,我们是看不到那通宵达旦的热闹场面了。
出镇时,街上一个哑姑打着手势给我们指路,一户人家留我们喝茶,卫生院一个古典式美人认真地笑着,目送我们远行。而我一直在想,在这民风淳朴的古镇,一夜丧鼓该有多少精彩的故事,值得我看,值得我写呢?巫溪秀色,不仅秀在山水,而且秀在人,不仅秀在外,而且秀在内,遗憾的是,我这笔头是怎么也写不出秀色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