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宇沧面色寒凉凛然,眼底密布着悲愤怨恨,嘴角挑起浓郁的轻蔑。他身上衣衫破碎零落,身上分布着几处深浅不一的刀剑伤痕。两个精壮的侍卫反押着他的双臂,沉重的压力令他走得很慢,步伐孤高稳练。
看到岳公公和岳女使已经奄奄一息,板子仍猛烈落下,血肉飞溅。他牙齿打起哆嗦,以至全身颤抖,他拼尽全力甩开侍卫扑过去,却被蜂涌而至的高手截住了。他与他们动起手来,只几个回合就被牢牢控制、不能动弹了。
酸咸的泪水滚落到嘴里,沉冷冰凉。他身体一阵猛烈颤抖,紧接着痛哭出声,仿佛一个看着亲人无辜受死却束手无策、无力援手的孩子。岳公公抬起头,冲他摆了摆手,岳女使脸上流露出几丝欣慰的惨笑,此情此景令他痛哭声更大。
如鹅毛般飘飘洒洒的雪花仿佛在霎那间嘎然而止,青灰色的浓云慢慢变薄,天际透出几缕绯色霞光,染红遍地银妆,白雪绚彩。
太监跑上前宣读圣旨,南宇沧跪地接旨之后,让侍卫用铁链锁住南宇沧,把他押到刑凳上。南宇涣刚要下令行刑,被黄公公拦住了。
“涣亲王,奴才有几句话要跟四皇子说。”
“是皇上让你说的吗?还是你有私房话要跟他说?”
“涣亲王认为呢?”
黄公公面露鄙视,根本不买南宇涣的账。毕竟黄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南宇涣不敢太无礼。他轻哼一声,冲侍卫和高手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后。
南宇沧面带讥诮,昂头向天,冷笑在他的嘴角寒凛绽放。黄公公向他走来,似乎有话要跟他说,却欲言又止。南宇沧知道黄公公要说什么,冷笑更加不屑。
有些话,他不能随便说,即使面对死亡的威胁。他不畏死,可这样死却不甘心,他没想到替岳公公兄妹求情会是这样的结果。高坐金殿的天子――他的父亲要处死他,这个除了逢年过节在皇室的家宴上能见一面的男人,平时比陌路人还生疏几分。与他血脉相连的父亲,下旨处死的他的时候,却是那般的随意轻松。
虎毒不食子。在他笃厚宽仁的心绪中,他不以皇子自居,却把皇上当父亲。此时,他明白了,也想通了,能坐到金灿灿的龙椅上,就要比虎狼还要恶毒几分。
“四皇子,奴才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如果是皇上让你来问明王的事,那你就没必要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四皇子,你不为自己想,也想想岳贵人,想想岳公公和岳女使。再打下去,他们就支撑不住了,你又何必这么固执呢?”
南宇沧冷哼一声,哈哈大笑,“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固执,我最恨别人栽脏莫须有的罪名,用我亲人的性命威胁我,救不了他们,我就跟他们一起死。”
“你……”
南宇涣轻手轻脚走近,想听听他们说什么,被南宇沧狠瞪一眼,他更加气恼。
“黄公公,他想死,你又何必多费唇舌阻拦呢?时候不早,别耽误了行刑。”
黄公公摇头叹气,退到一边,又回头说:“四皇子,你好好想想,唉!”
南宇沧冷哼一声,不想多言。拿出明王留下的东西,保住自己和舅舅、姨母的性命,他也想过。只是明王有交待,现在,这些东西不能见光。他一旦拿出来,或许能保住几人的性命,又要有多少人无辜受死,不可估量,而且局面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此时,处于两难境地,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余地让他衡量思虑。
“还愣着干什么?押过来,行刑。”
几个侍卫刚把南宇沧押上刑凳,板子就如暴雨般落下。南宇涣踢起脚下厚重的积雪,纵声狂笑,他呵令行刑的太监加快速度、加大力度。南宇沧咬紧牙关,满含冷厉轻蔑的双眼怒对南宇涣、黄公公和巍峨耸立的宫堂。
梅园门口扫出一条小路,诸多衣衫亮丽的宫娥彩女拥簇着关太后和花皇后缓步走来,要去赏雪观梅。沐容清带着几个宫女快步跟上她们,施礼请安。
“求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开恩,饶过他们……饶了宇沧,呜呜……”
岳贵人撑着最后一口气,连滚带爬追上来,扑跪到她们脚下,红肿的额头撞击着雪地,嚎啕大哭。关太后皱了皱眉,看向一边,不理不睬。花皇后满脸不以为然,眼底闪过兴灾乐祸。沐容清一脸不耐烦,愤愤抬脚踩向岳贵人,踢着她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关太后和花皇后视而不见,宫女太监们连大气也不敢出。
“娘――”
南宇沧看到这一幕,再也不能忍耐,他从刑凳上跳起来,甩着铁链砸向行刑的太监,不顾一切地向梅园的方向扩去。众多高手涌上来包围了他,侍卫们也拉开了架式,准备出击。南宇涣暴跳如雷,抽出长剑指挥高手和侍卫拿下南宇沧。高手和侍卫刚要追上去动手,黄公公冷哼一声,众人顿时退到一边待命。侍卫高手听命黄公公,居然不理会他的施令,南宇涣唱起了独角戏,更加气愤。
“四皇子,四皇子,你起来,起来呀!”
“救我娘……”
归真归元兄弟飞身滑来,扶起倒在积雪中挣扎的南宇沧。归元跑过去扶起岳贵人,归真拿出江雪写了字条让南宇沧看。南宇沧迟疑片刻,慢慢点了点头,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真假贵妃跟众多阴谋比起来,只是小事一桩,抖出这件事能保住性命,再从长计议。这件事即使牵边广泛,毕竟无关皇权,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南宇沧甩掉沉重的铁链,快步走过来,绝然冷厉的双眼怒视着关太后、花皇后和沐容清,寒凉一笑。他扶起岳贵人,笑脸安慰几句,让归元送她回宫。他冷笑着冲沐容清走来,沐容清害怕他凛厉狠绝的双眼,连连后退。
他一把抓住沐容清,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扯到一丈之外,狠狠抽了她几个耳光。沐容清的脸顿时肿起,嘴角渗出血渍,她刚想破口大骂,又被南宇沧一脚踢倒,踩在雪地上。南宇涣看到沐容清挨打,忙带几个贴身侍卫飞奔过来,摆出要跟南宇沧决战的架式。关太后和花皇后看南宇沧发威,不由心惊肉跳。
“南宇沧,放了本王的母妃,否则本王现在就向父皇请旨,把你凌迟处死。”
“你母妃?哈哈……你父皇?哼哼!”
南宇沧冷哼几声,脸上密布着狠厉怨毒,虽与他清逸的神情格格不入,却为他平添了几分绝然威严。他提起沐容清,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沐容清脸色大变,不由浑身打起哆嗦,全身筋骨好象霎那间碎裂,目光空洞。
此番情景令关太后脸色大变,她意识到南宇沧说出了皇室的隐秘,嘴唇青白颤抖。花皇后满脸猜疑,扶着宫女后退几步,危机当前,自保为上。南宇涣抬了抬手,却不敢上前。众高手、侍卫及下人都互看唏嘘,惊诧不已。
关太后挤出几丝笑容,提高声音,说:“宇沧,不得无礼。”
“如果我此举算无礼,偌大的宫廷朝堂,再也没有知廉耻、宇礼法的人了。”
关太后捂着胸口,气喘吁吁,“你、你大胆。”
“我胆子是很大,若我舅舅和姨母有不测,我会让你们每一个人血债血偿。”
南宇沧甩开沐容清,摇晃着大步向刑场跑去。众侍卫高手忙闪出道路,南宇涣不明所以,不敢再对南宇沧指手划脚。两个小太监扶着黄公公远远看着,南宇沧毫不畏惧的言语举动入目,黄公公讥讽轻哼,摇头悲叹。
板子如雨点般落到岳公公兄妹皮开肉绽的臀背上,他们面如死灰,嘴角鲜血汩流,早已有出气无进气了。南宇沧拼尽全力扑上前,拧断了一个行刑太监的脖子。众人又一次惊呆,其他几个行刑太监忙扔掉板子,跪在雪地里,身如筛糠。
“宇沧……”微弱的声音从岳女使淋漓淌血的嘴角发出来。
“姨母,姨母,我来救你,我……”
岳女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微微摇头,左手拉着南宇沧,右手缓缓摸出一块寸雨花石放在他手里,笑容霎那间绚烂无比,“宇沧,照顾你娘,还有……”
一口暗红色的鲜血从岳女使口中喷出,脸上的笑容盛情绽放。她双手无力垂下,满脸留恋地看着南宇沧,眼睛倏然闭上,跟冰雪覆盖的肮脏人世最后绝别。
“姨母,姨母――”
南宇沧跪在刑凳旁,抱着岳女使的尸体痛哭几声。突然,凛立站起,扑向南宇涣。他没到南宇涣身边,就被涌过来的侍卫架住了。
“小祖宗,祖宗……”
他甩开侍卫,扑跪到岳公公刑凳前,“舅舅、舅舅,你不要死……”
岳公公抓住他的手,嘿嘿直笑,“奴才死不了,奴才……刚才,天上的神仙说你要当皇上,让奴才存一口气,要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