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明明是她来看我的。”
沐云雾娇笑扑面,目含阴涩,轻声问:“谁来看王爷了?”
南宇沧没答话,匆忙穿好衣服,看了看门外,“来人。”
两个小太监进来,南宇沧问他们昨晚是不是江雪来了。两个小太监看了沐云雾一眼,慌忙摇头。南宇沧怔了一会儿,不想多问,让他们伺候他洗漱梳头。
“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正院,沐家也有这些规矩吧?”
“王爷放心,妾身会为下人立规矩的。”
南宇沧眯起眼睛,眼度饱含嫌恶,冷冷地说:“本王说的是你,出去。”
沐云雾并不气恼失落,边穿衣服边满目含情地注视着南宇沧。她已经打点好下人,许多人都可以做证昨晚他们在暖阁洞房,南宇沧酒醉迷糊,无法抵赖。昨晚是不是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怎样步步为营,笑到最后。
太监送来温水和药茶,伺候南宇沧洗漱,沐云雾要亲自动手服侍,被南宇沧挡开了。南宇沧喊来正院伺候的所有下人,明文规定,没有他的话,妃妾不许进正院。洗漱完毕,南宇沧起身出去,根本不理会沐云雾。
他在暖阁里挪步,寻找欢爱的痕迹,昨晚的情景清晰且迷糊。他站在院门口沉思片刻,大步来到王府门口,纵身上马,奔北城门急驰而去。
……
南成远和沐容基并肩骑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丫头和亲兵卫队,中间是合亲的车驾,后面是沐容基的家眷,一行人马车辆赫赫扬扬,蜿蜒迤逦几十丈。
出了北城门,南成远勒住马缰,嘱咐沐容基几句,两人高饮而别。南成远下马,慢步来到江雪的车驾前,伸出手,却没有掀开车帘。
面对离别,他的心底衍生出眷眷不舍,互相算计、纵酒高歌、温情脉脉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送她远行,他觉得自己的心好象被挖去了一块,火辣、酸楚、疼痛,且有深深愧疚。送她去合亲,哪怕只是权宜之计,他都觉得有负于她,不如一战。可是缺粮少钱的仗怎么打?烽火硝烟,血可漂橹,就能抱得佳人归吗?
一匹健马飞奔而来,激起浓厚的烟尘,在江雪车辇前猛转几圈,才鸣嘶着停下来。南成远离江雪的车辇最近,成了灰尘的直接“受益”者。他脸颊上、发丝上、深蓝色的长衫都沾染了满乌黄色的尘土,颜色分明。
南宇沧纵身下马,奔到江雪的车前,要掀车帘,被一只手挡住了。南成远全身上下被尘土包住,正瞪着白眼、黑着黄脸看着南宇沧,愤愤妒色溢于脸宠。
“你还有没有一点亲王的体面尊重?”
“成皇叔,对不起,我……”
江雪掀开车帘,扇走飞舞的尘埃,看到南宇沧一脸汗水风尘,她欣慰一笑,心中暖流激荡。南成远周身沾满尘土,一张脸更是黑白分明,她不由掩嘴大笑。
南宇沧手握车辕看着江雪,眼底充溢离愁痛色,低声问:“昨夜是不是你?”
昨夜他饮酒过量,即使喝过醒酒汤,也处于半醉半醒之中。江雪在临行前夜去看他,只想了却自己的心事,此生无憾,南宇沧能不能记起,并不重要。或许于他来说,忘记更好,前尘往事,不论酸甜,有留恋,更有拘束。
“敢问沧亲王昨夜出什么事了?”江雪咬紧嘴唇,明知故问,随后淡静一笑,说:“昨天我娘结婚,我一直陪着她,很晚才送走宾朋休息。”
“我知道了。”南宇沧长叹一声,随即洒脱一笑,松开车辕,转身快走了几步,又转过身,看着江雪,沉着坚定出语,说:“江雪,你在漠北等我,我会接你回来,哪怕是倾尽所有、踏平漠北,我也在所不惜,相信我。”
说完,他不看江雪的反映,不顾南成远的气恼,也不看旁人惊诧的眼神,纵身上马,飞奔而去,孤傲绝然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尘埃之中。
南成远一脸拈酸冰冷,狠狠瞪着南宇沧的背影,满含嫉妒。南宇沧到来之前,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跟江雪表白,南宇沧横插一脚,溅了他一身泥土不说,还抢了他的台词。他恨不得掐住南宇沧,威逼利诱,让南宇沧把刚才那番话吞进肚子里。
江雪暗自长息,淡定浅笑,南宇沧铮铮话语入耳,并没有激起她的强烈反映。她以最直接的方式给曾经付出真心的感情划上句号,自此情似烟飞云散,欢愉且完美。茫茫人海,保留一份牵念于心,即使一朝再见,不是陌路,也似陌路。
看到江雪并没有因南宇沧的话而甜蜜期待、感念伤情,也没承认昨晚的所作所为,南成远心里舒服了一些。情场角逐,不似沙场,却有另一番惨烈滋味。南宇沧先入为主,却不一定笑到最后,他相信自己是最终的赢家。
江雪盈盈一笑,浅施一礼,轻声说:“小女拜别王爷。”
南成远含笑点头,沉默片刻,说:“保重。”
卫兵吹响起驾的号角,肃杀的秋风扬起黄沙,弥漫归路,一声长叹,从些他乡路远。万丈红尘,千帆过进,谁与携手比肩处,天涯即是家园。
……
初冬天气,冷风清凉,苍白纤细的手指伸进冰冷的水中,身体不由一颤。
花纺婵咬着青白的嘴唇,满腹委屈却不敢出声,一举一动不慎,就会招来冷嘲热讽。皇宫王府常有犯罪失宠的妃妾被贬为女奴,她屡见不鲜。
相比那些女奴的生活,她很知足,到浣衣房时日不短,挨骂受嘲自是经常,却没挨过打,以至于她心里还残存着希望,幻想她心爱的男人会接她离开。
“沐侧妃到。”
花纺婵冷笑轻哼,并不害怕,怨毒的眼神满含嘲讽轻蔑。沐云雾嫁到王府十日有余,现在才来挑衅生事,可见她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
两个小太监前面带路,众多丫头婆子拥簇着沐云雾来到浣衣房。管事婆子迎上去,施礼请安,媚笑恭维,跟沐云雾汇报浣衣房的情况。王府没有正妃,后院一应事务均由沐云雾打理,她来浣衣房巡视查看,也在情理之中。
“给本宫把洗衣的女奴叫来,跪着回话。”
南日皇朝典法有规定,亲王正妃可以自称本宫,沐云雾只是侧妃,以本宫自称,本身就是僭越。下人不敢挑她的错处,花纺婵眼里却不揉沙子。
“本宫?我呸,谁封你是正妃了,好不要脸,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告诉你,我父亲没了,皇后还在,花家还在,你少在我面前耍威风。”
沐云雾阴森冷笑,靠近花纺婵,一脚踢翻水盆,溅了花纺婵一身水,满含蔑视地说:“我是什么身份不用你管,你是女奴,就要归我管,给我打。”
管事婆子陪笑上前,说:“沐侧妃,岳老太爷有令,沧王府要宽待奴仆下人。”
“什么岳老太爷?沧王府后院事务由本宫打理,谁敢插手干涉?”
花纺婵站起来,指着沐云雾嘶哑大笑,边笑边说:“由你打理,呸!你以为你是谁?真是恬不知耻,你嫁进来这些日子,王爷进过你的院落吗?洞房怎么入的?王府上下谁不知道?哈哈……我是女奴,王爷至少宠过我三天,我比你强。”
“你、你……”
沐云雾听到花纺婵当着诸多下人揭她的伤疤短处,气急败坏,不顾体面尊重,径自向花纺婵扑来。花纺婵激烈反攻,抓挠嘶咬,不甘示弱,两人扭打在一起。
下人见她们纠缠撕打在一起,忙上前劝说阻止,强行拉开花纺婵。沐云雾在花纺婵松手之际,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一跤。丫头忙上前搀扶,刚扶起沐云雾,她身体晃了晃,抱着肚子,脸色苍白,又晃晃悠悠倒下了。
“沐侧妃、沐侧妃,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痛,叫、叫王爷来……”
玉秋看到沐云雾再次倒下,忙扑过来,惊叫:“不好,沐侧妃见红了。”
沐云雾脸色发青,双眉紧皱,双手掐着肚子,高声申吟,疼得直打滚。血从她的两腿之间流出来,染红的衣服,缓缓流尽污浊的水里。
管事婆子见沐云雾要流产,顿时吓丢了魂,忙让人把花纺婵关进角房,又让人叫太医来。下人过来搀扶,沐云雾也不起来,太监抬来软轿,要送她回房,她也不上轿。她滚到血水里,不让婆子叫太医,却三番几次派人去请南宇沧。
太监引着南宇沧和岳公公过来,看到此番情景,岳公公着急慌乱,忙让人去请太医,又让得力的太监搀扶沐云雾。南宇沧冷冷看着,好象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下人们见他态度冷漠,也都不象刚才那么惊慌失措了。太临把沐云雾扶进软轿,她就昏过去了,玉秋带着几个贴身丫头求南宇沧为沐云雾做主。
南宇沧扫了沐云雾一眼,冷冷地说:“你喜欢浣衣房,那就来跟花纺婵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