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明亮纯净,澄蓝的夜空繁星闪耀。
银光洒在脸上,江雪突然转醒,顿觉口干舌燥,腹饥鸣叫。她起来整好衣衫,净手漱口,倒了一杯温茶,坐在窗下喝茶赏月吃点心。
明月千里,相思无限。她失神静坐,想思虑如何营救凤清薇,心绪却难以聚拢,脑海总被南宇沧是不是真的因醉卧美人膝才失约的问题占据。南宇沧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不会无故爽约,至少他也应该找人来通报一声。她最初怀疑南宇沧遭遇不测,可从南成远的神色言谈来看,南宇沧应该很平安。
此时,她很想见到南宇沧,知道他平安无事,她也能放心,还要一问究竟。如果他真因一夜风流而失约,她会恨他,甚至会一气之下离他而去。
她敲了敲额头,洗了一把脸,梳好乱发,靠坐在地榻上,强制自己必须把思绪放在营救凤清薇的谋划上。到了腾龙国,先找到叶家的老巢,按萧十八留下的信号寻找宇文俊设置了内线,见到宇文俊再商量怎样救人。
她带来的人连同萧十八同宇文俊的人加起来也不能与叶家的势力抗衡,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她无所畏惧,叶家即使中龙潭虎穴,她也想去闯一闯。南成远提醒她叶青浓夫妇在凤清薇为叶谦陪葬这件事上意见很统一,不能分裂,还有什么招术可用呢?她把三十六计全想了一遍,方法不少,有多大的可行性只有见了萧十八和宇文俊才知道,现在绞尽脑汁,也只处于设计阶段。
她长叹一声,摇头轻笑,命令自己在把凤清薇救出来之前,只想营救计划,想慕容商会与叶家的决战,不准去想南宇沧,更不准为他伤心难过。即使失去南宇沧,她还有慕容商会,还有朋友,已经足够了。救出凤清薇之后,她赶回海州找南宇沧,如他真因美女缠身失约,她会毫不吝啬地赏他两个耳光,再扬长而去。
海浪涌动,东方泛亮,鳞状云朵浅染红晕,清凉的风卷来浓郁的海腥气息。
她理好思绪,心里微微平静,倒在地榻上,想在睡一会儿。她扯开软毯盖在身上,闭上眼睛,即有蒙蒙睡意袭来。半睡半醒之间,她隐约听到船桨拍浪和轻语嘀咕的声音。她坐起来,仔细听着,确定声音从海面传来的。
她很警觉地站起来,拿出匕首割开窗纱,又拿着匕首向窗外晃了晃,确定没有危险,她才扒开窗纱往外看。几十艘小船从四面向他们乘坐的大船围过来,海面上形成黑压压的一片。每只小船上都摆放着几个稻草人,几个黑衣劲装的勇士立于船头,满脸狠厉阴森的神色,十几个弓箭手躲在稻草后面,拨弓张弩。
“船上的人听着,我们是腾龙国海防营,知道慕容玖在这艘船上,奉命捉拿。你们主动把人送出来,我们赠银十万两,否则我们上船捉人,你们无一幸存。”
叫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惊动了船上所有的人。江雪紧握双拳,身体不由颤栗,叶家知道她要去救凤清薇,早有准备。这个时候,在茫茫大海上捉拿她,即使她聪明智慧,也难逃此劫。与叶家积怨很深,被他们捉住,更是凶多吉少。
“王爷,我们怎么办?”舱室外传来问话声。
“那还用问?你们不想要命吗?反正本王想要银子,十万两相当于本王三十多年的奉禄,本王不会放过发财的机会,把慕容玖抓住送给她们,连同她的随从一起,交给这些人。记住,一定要一手交人,一手拿钱,免得他们说话不算数。”
“是,王爷。”
水天一色,红日半吐,海面上浪潮滚动,汹涌起伏。
江雪握紧匕首,站在窗前,眺望海面,眼底透着机谨,面色清冷,神态孤傲。她不想谴责任何人的道德观念,以重金利诱,以性命要挟,大部分人的道德底限都会不堪一击。换位思考,如果此时有人想抓南成远,让她在性命和银子之间做选择。别说十万两银子,就是一万两,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南成远交出去。
“公子,”于管事带着几名高手撞进来,“我们跟他们拼了。”
“不用,你们先出去。”
她想了想,掀起长衫,用匕首割下白色的衣衬,割破手指写了两封血书,又各自包好。她平静片刻,打开门,让于管事和高手进来,把血书交给于管事。
“你们不用惊慌,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不用他们上船抓,我不想让船上所有的人跟我涉险。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去拼,只有死路一条,被他们抓去或许还有活得机会,所以不必枉费心力去拼命。于管事,这两封信上写着一和二,如果我回不来,你把第一封带回去交给罗掌柜,把第二封交给四皇子。”
“公子,你不要去,我跟兄弟们商量好了,宁死也要护你周全。”
江雪感激一笑,清冷沉静的面庞毫无惧意,眼底透出不容忽视的骄傲。她拦住要跟她同去的人,来到门口,长舒一口气,想了想,又转身回来。
“于管事,你们把我绑起来送出去,跟他们要十万两银子。反正他们要抓我,不会难为你们,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绝对不能便宜了南成远,快点动手。”
“公子,这……”
“哈哈……慕容公子昨天还说钱和命一样重要,怎么今天变成要钱不要命了?难道你的命没有钱重要?不用他们费力绑你了,本王已经和腾龙国海防营的人谈好了,他们多加五万两银子,我就把你们一行八人全送过去,以除后患。”
南成远摇着扇子大摇大摆、一脸得意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银票冲江雪晃了晃。他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几个护卫,还有一队海防兵,这些人已经堵住了舱门。
“公子,我们跟他们拼了。”
江雪拦住要拼命的人,一脸冷笑注视着南成远,目光轻蔑冷厉。南成远收了她两千两银子,答应护送他们平安到达腾龙国。有人十五万两银子要捉拿慕容玖,南成远把她和随从一起卖,多要银子,也在意料之中,只可惜银子让他捞到了手。
“这才是王爷做事为人的一贯风范。”
“慕容公子不用夸赞本王,来人,拿下。”
于管事和六名高手想要动手,被江雪压住了。别说南成远,就连他的丫头护卫放于江湖都是一流高手,明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必白白流血丧命。腾龙国海防营的人会把他们带到腾龙国,还不如存一口气,想想怎么应付叶家的人呢。
一队海防兵拿下六名高手,两个护卫控制了于管事,飞花和戏月制住了江雪。南成远从于管事袖袋里掏出两封血书,冲护卫和海防兵头目使了眼色。兵士会意,立刻押着于管事七人向甲板走去,准备向腾龙国海防营交人。
“活了几十年,真没碰到比你更阴损无耻的人,把信还给我。”
南成远找开血书瞄了一眼,面露得意冷笑,上下打量着江雪,说:“死到临头还关心你的生意和情人,都不说给你老娘写封信。你活了有几十年吗?呵呵,本王是应该谢谢你的夸奖吗?腾龙国是叶家控制,凭你的心计功夫难逃一死。”
不是她不想给柳姨娘写信,她若真有生命危险,告诉最亲的人只会徒增伤悲,还不如不说,让柳姨娘始终有希望,可以祈盼着女儿回来。
“不用你猫哭耗子。”
江雪满含蔑视看了南成远一眼,摆出慷慨赴义的姿态,就要往外走。南成远关闭舱门,给飞花戏月使了眼色。戏月快急出手点了江雪的穴道,又揭掉她脸上的白玉膜。飞花扯下她身上的衣服,与自己互换,又把白玉膜贴在脸上。戏月用软毯裹住江雪,把她藏在门后,收拾完毕,又叫护卫进来,押着飞花出去。
南成远同他们一起来到甲板,和腾龙国海防营的头目低语了几句。海防兵押着于管事和六名高手上到小船,飞花甩开护卫,大步踏过舢板,自己上了船。腾龙国海防营查对图查验之后,把飞花、于管事等人押到内舱看守。载满稻草人的小船迅速向四方划去,乘风破浪,一会儿就淡出众人的视线。
“这艘船上有叶家派来的密探,我们要事事小心。”
“奴婢明白,慕容玖怎么办?”
“能怎么办?本王少了随身伺候的丫头,她就要代替,否则扔她下海。”
“奴婢遵命。”
江雪身上几处大穴被点,靠在门后,不能动弹,不能开口,脸上也不能有表情。戏月把她扛到南成远的舱室,没给她解开穴道,仍让她靠在门后。南成远冲她晃着银票,眼睛眯成一道缝,眼内得意的精光如剑锋刀刃。
戏月伺候南成远洗牙漱口、净面更衣,从泡清口的药茶开始,到给他梳好头发,抹上润肤的脂油,足足耗去了半个时辰。洗漱更衣本是随意简单的小事,可伺候南成远却每一步都很讲究,比伺候即将上轿的姑娘还繁琐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