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成远在花厅里外转了一圈,扫了江雪一眼,问:“你知道毒下在哪了吗?”
“我检查了吃食酒茶,都没有。”
他挑起眼角,冲江雪奸诈一笑,说:“你肯承认你是蠢女人,我就告诉你。”
江雪咧了咧嘴,摆出一副不与他一般见识的神情,说:“好,我承认我很蠢。”
“哼!这还差不多。”南成远以非常优美的姿态靠在桌旁,一脸清冷浅笑注视着江雪,拿起酒壶晃了晃,说:“你检查过茶盏酒杯吗?主要是壶嘴。”
“多谢王爷。”
江雪检查,发现壶嘴和杯口都有毒,好在这种毒毒性很烈,却不是无药可解的奇毒。江雪请南成远暂代看护萧十八,她回到下榻的宫室,让冷香去买药。她配好解药,给萧十八送来,看着他服下去,守在花厅,直到他睡得安稳。
“这样下去,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要想办法一劳永逸。”
南成远轻哼一声,说:“交给北野枫解决,齐越王室的争端,外人不易插手。”
江雪想了想,把八年前北野枫兄弟扫墓遇害等事端以及她对这些事情的猜测告诉了南成远。萧十八顾及兄弟之情,极力阻拦,却又一次显些搭上性命。
“我答应他不告诉北野枫,想让你代为传话。”
“你以为北野枫象你这么蠢吗?有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他也有顾虑,现在不能动手。顾念兄弟之情,总想放人一马,有些事情不是有好心就能阻止的。”
“不管他是北野榛还是萧十八,他都是好人。”
南成远拧着眉头很轻蔑地看着江雪,问:“你是不是认为你自己也是好人?”
“那当然,谁认为自己是坏人呢?你也一样。”
“人无法以好坏区分,不管是为人、经商还是做官,你坏不过坏人,就无法做好人,就不能维护自己想维护的东西,明白吗?”
目送南成远的背影消失,江雪心中思潮翻滚,几欲恍忽。南成远的话听起来很熟悉,曾几何时,也有人跟她说过,做坏人要奸,做好人更要奸,奸不过坏人,拿什么维护做好人的信条和原则?这番话她深刻记忆之中,却没有运用自如。
到了晚上,江雪仍不放心,让暖香收拾暖阁,亲自把萧十八接到下榻的宫室休息。又把凤清薇喊来,三个人掷骰子比大小,给萧十八解闷。天色不早,又安排萧十八睡下之后,江雪才回到卧房,查看计划表,梳理明天要做的事。
第二天一早,北野枫来找江雪,要一起去看萧十八。得知萧十八昨晚在暖阁过夜,还没起床,北野枫面露惊诧,眼底闪过警惕,似有阴森狠厉浮动。
北野枫阴柔一笑,看似随意地问:“昨日宴席之上,你跟凤清薇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你就够神叨了,再加上她,真让人难以接受。”
“没干什么。”
“真没干什么?”北野枫一脸怀疑,又问:“你的解毒药给谁配的?”
江雪沉下脸,怒看着北野枫,反问:“你监视我?”
“没特意监视你,宫里宫外诸多眼线耳目也不是为监视你而设的。”
北野杨阴险狠毒,却远远不是北野枫的对手,北野枫又有樱花门这样遍布天下信息机构,北野杨八年畜意谋害,想必北野枫早就清楚了。萧十八看重兄弟情意,一味隐瞒忍耐,希望能保住北野杨,却不知一些事情早已超出他的控制范围。
江雪换了一张笑脸,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丫头要配解毒的药,其实不是,那药是治女人病的。你想知道是什么病吗?要不我详细说给你听听?”
“对女人病我没兴趣,我去看看他。”
北野枫脸上的怀疑有增无减,江雪躲开重重侍卫,让萧十八到这座宫室过夜,一定是发生了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他知道江雪对他隐瞒是一片好心,可是一些隐患不及时扫除,随着风生水长,很容易发展成心腹大患。
没等北野枫走出花厅,萧十八就出来了。他们兄弟以两张相似的脸相见,没有高声欢笑,也没有失声痛哭,两人互看一眼,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北野枫上前拍了拍萧十八的肩膀,两张笑脸,眼底都充溢着泪水。
江雪笑叹几声,揉着微红的眼睛走到院外,想给他们兄弟留一个安静无它的空间。北野枫阴损轻佻,萧十八淡漠淳厚,却都有内敛的心性。
他们兄弟出来跟江雪随意聊了几句,两人去见齐越王了。江雪回到卧房,洗漱更衣,用过早饭之后,她草拟了几份契约,准备跟齐越几个商户签定契约,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共同针对叶家。她刚收拾好,准备出去,下人通报沐云霜来了。
江雪轻哼一声,很大气地坐在花厅,等候沐云霜。沐家侧出三小姐、南日皇朝的合亲郡主、齐越二王子的正妃,沐云霜几重身份都很尊贵,身上环绕着无尽的光环。江雪本来对沐云霜印象不错,臣女合亲,不管是另一种争夺,还是沐云霜自身的优势,都说明她有一定人格魅力。可沐云霜回京省亲两月有余,却没见从小抚养她长大、对她满心牵挂的柳姨娘一面,由此可见,她人性不足。
沐云霜快步进到花厅,上下打量着江雪,目光沉冷、面色阴森。江雪淡淡一笑,拿起扇子挥了挥,示意沐云霜随便坐。沐云霜坐到江雪对面,挥手摒退下人,接过冷香递来的茶盏,轻嘬慢饮,半晌,仍不动声色。
“二王妃有话尽管直说,我还要出去。”
沐云霜放下茶盏,沉声问:“你来齐越究竟想干什么?”
“做生意。”
“既然是做生意,王室的事你就少参与。”
江雪讥诮冷笑,挑起嘴角,问:“王室的事我参与了什么?还请二王妃明示。”
沐云霜咬牙冷哼,反问:“这还需要我多说吗?你以为随便弄一个人冒充四王子,就能争夺齐越的王权吗?你想得也太简单了。”
“我确实相得太简单了,我带北野榛回来认亲,只想让他们兄弟相认、父子团聚,成全一份天伦之情,没想到坏了别人的好事,牵扯出令人发指的阴谋暗害。”
沐云霜身体不由一颤,阴狠的目光瞪视着江雪,冷声说:“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以免费力不讨好。齐越王重亲情,不愿意看着他任何一个儿子出事,有些事情他很清楚,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象墓园发生的事,随便换成哪个王者都会追查,可齐越王告戒臣子,就当这件事没发生,已经把事情压下了。你也应该清楚,你掀不起什么风浪,王权最终落于谁手,不是你能操纵的。”
沐家势力遍天下,不只参与南日朝廷争夺,也把手伸向了齐越,与北野杨互为臂膀。齐越王太子之位北野杨誓在必得,以后的斗争会更加险恶。江雪相信北野枫在这场争斗中游刃有余,可北野榛顾及亲情,会成为北野枫的软肋。
“呵呵,正因为遇上一个善于和稀泥的齐越王,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暗害北野榛。他避过墓园之劫,昨天又有人给他下毒,让我碰上了,坏了阴谋者的好事。齐越王看重亲情,却没想到他最喜欢的儿子被人嫉妒,屡遭阴谋毒手。”
沐云霜站起来,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势质问江雪,“你知道又能怎么样?”
江雪稳坐木椅,笑意吟吟,清傲的姿态更胜沐云霜一筹,“我答应过北野榛,不跟任何人透露当年阴谋暗害他们兄弟的真凶,我会信守承诺。既然二王妃问我想怎么样,我不防直说,我答应不说这件事,却没答应不管这件事。这个真凶也伤害了我,我会把这个人揪出来,报我的一箭之仇,也替北野榛出气解恨。”
“你……”
“二王妃走好,不送。”
江雪拿起拟好的契约,看了几眼,拍在桌子上,长叹一声,百无聊赖地滚在床上,心里越想越难受。一直以来,她都是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处事为人。有时候,人不能太宽容、太大肚,正如南成远所说:坏不过坏人,不能做好人。由此可以引深,狠毒超不过阴险毒辣的小人,怎么做善良人呢?
她稍微平静了一会儿,拿起契约出去,她决定去找北野枫,把事情全部告诉他。不管北野枫有何顾虑,他也不象萧十八那么笃直淳厚,至少能保萧十八安全。若北野枫想动手,她不防参与献计,借助北野枫的势力,报一箭之仇。
北野枫正站在花圃中采花,他红衫如火,比满园夏花更娇艳热烈几分。看到她走出房门,北野枫浅淡一笑,把手里的花送给她。
江雪接过花,问:“北野榛呢?”
“跟老不死的说话呢。”
“就他一个人?我担心……”
“你不用担心,我跟老不死的说明了,不管是谁,再敢打他的主意,我不在乎齐越会出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象,老不死的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