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烧掉这片林子,不让再有人受害,确实有心怀苍生的胸襟。他要让所有害过她的人给她陪葬,替她报仇,确实霸道,她还没死,他就为她准备身后事了。
江雪摇头苦笑,似乎明白了,心里涌起浓重的悲怆。若她从林子出来,变成鹤发鸡皮的老妪,在南宇沧心中,曾经风华正茂、年少娇俏的江雪已经死去了。他不能接受深爱的女子红颜倏老,年华凋零,时刻面临死亡。
很快,归元归真就带着侍卫回来了,他们手里没有火药和火油。北野枫、黑白无常和黑衣人跟在他们身后,冲南宇沧走来。
南宇沧看到北野枫,轻哼一声,迎上去施礼,“南宇沧恭贺齐越王登基。”
“多谢沧亲王。”北野枫精亮的目光扫过江雪,落到南宇沧身上,讥诮冷笑,又说:“听说沧亲王要火烧药炸甲子风流林,孤王恰巧路过,特来观看。”
“本王确有此意,正想差人禀报齐越王,难得巧遇,实在庆幸,欢迎观看。”
北野枫冷笑两声,说:“沧亲王不必客气,你有没有想过烧林子是徒劳呢?”
“依齐越王之见,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
南宇沧轻哼一声,面露挑衅,“若是这样,还请齐越王不要干涉本王徒劳。”
两人脸上都恭敬含笑,言辞之间早已针锋相对、火花四溅。
黑衣人上前几步,直视南宇沧,说:“这位王爷想必初次到南疆,还不知道甲子风流林的奥妙,若是火烧药炸有用,它还能为祸几百年吗?南疆百姓饱受其害者大有人在,人们火烧、药炸、水淹、土屯,办法想尽,也没能毁掉林子。你想用火烧,可外面的火根本穿不透结界,连水都流不进去。要想林内起火,除非你派人去里面点,明知林子诡异,进去主是死路一条,谁敢进去?”
“若放火箭、投炸药呢?我可以从高空射入,想烧林子,不会没有办法。”
北野枫微微摇头,冷笑欲浓,“我以为沧亲王会说想救人不会没办法呢,原来是想烧掉林子。若让江雪听到你要把她烧死林中,她该多伤心呀!”
南宇沧眼角堆聚幽柔狠厉,“我怎么会烧死她呢?我只想毁掉一切害她的人和物。我此行是来救她的,救不了她,我会让害她的人和物全都给她陪葬。”
江雪静静听着他们说话,沉静的眼眸扫过水中老妪,满心哀叹。不可否认,南宇沧爱她,但他的爱再也不象从前,似乎变得很极端,让她欣慰,却难以接受。
面对吞没心爱女子青春风华的甲子风流林,他的做法武断、狠厉,甚至还有些鲁莽荒唐。似乎是一个人潜能的暴发,在没有能力制服的时候,他就想毁灭,毫不留情地毁灭。他活得太压抑、太辛苦,他想发泄,毁地灭天地发泄。
“她还没死,你就为她考虑后事了,你这么‘用心’,恐怕她会死不瞑目。”
南宇沧长叹一声,神情瞬间萎靡,“我派人进林子找了,没找到她,她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也许她知道魔咒无法可破,不愿意见我,唉!”
往事如云烟轻浮,曾经的美好掠过,江雪心中隐隐作痛,身体也感觉不适。她长叹一声,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冲他们无奈一笑,向林子边缘走去。
南宇沧和他带来的人见江雪要进林子,都惊呆了。两个变成老翁的侍卫也瞪大眼睛看着她。北野枫摇了摇头,深凉的目光眺望远方,无尽悲愤忧思。
走过那层薄雾,江雪很快恢复了本来面貌,南宇沧看着她,牙齿打起哆嗦。
“江雪,江雪,你……”南宇沧追过来,想拉江雪,被江雪用拐杖拦住了。
“别靠近,你也都看到了,回去吧!我知道你惦念我就足够了。”
南宇沧止住脚步,眼底泪光充溢,一片真情,数日相思,却是相见争如不见。
“江雪,你等我回来,我拼尽所有,也会救你出去。”
江雪点了点头,欣慰一笑,轻声说:“别为我劳心了,你还有好多事要做。”
说完,江雪转身,快步向林子深处走去。她想痛哭一场,哭给爱她和她爱的人听。鼻腔酸涩,喉咙嘶哑,她哭不出声,只有无声垂泪,更添伤悲郁愤。
南宇沧注视着林内深碧浓郁的草木,往昔欢爱、柔情蜜意涌上心头,韶华少女、苍发老妪,两个身影在眼前交替浮现,他一脸茫然,化做深切悲愤。他会想尽办法救她,救不了她,他会不惜一切,毁灭一切可恨之物,为她陪葬。
归元带领侍卫掩埋了已死的侍卫,归真让人做了担架,抬上两个变成老翁的侍卫,准备离开。两个变成老翁的侍卫齐齐咬舌自尽,再一次震惊了所有人。
明知无可救药,与其承受等死的折磨,不如一死了之,以求痛快。一个人求生的欲望可以战胜诸多苦难,付出的辛苦,遍尝的辛酸远远大于求死。
南宇沧登上山头,遥望林内,希望找到那一抹倩影,重回那段甜蜜温馨的岁月。许久,一声长叹,他美好的爱情就此夭折,他心中繁杂的感情难以言喻。
北野枫摇头轻叹,拍了拍南宇沧的肩,轻声说:“很庆幸,我们都爱上了一个奇女子,她活得让我们自形惭愧,可惜天妒英才,红颜薄命。”
南宇沧甩开北野枫的手,神情狠厉,绝然出语,“天死了,就不会妒了。”
江雪躲在青花大蟒身后,看着他们淡出她的视线,凄然一笑,长息泪流。他们走了,她每天的日子还要继续,即使无法可解,等死也要坦然坚定。
她回到自己搭的小窝棚,在窝棚外生起火煮了一罐粥,烤了两只鸡翅,边吃边翻包袱,想找出一些新鲜可玩的东西,打发无聊的时间。
包袱是两丫头给她收拾的,她一直带着,却没仔细看过包袱里有什么。凤清薇把包袱给她带来之后,她经常拿出来,翻找衣服,把玩一些小东西。
两块手帕包着的一个木盒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拿出盒子看了看,想起这是埋在梅树下的先皇遗旨。以前,她试过多种方法,也没打开盒子,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林中的日子太闲,她正好可以潜心研究这个盒子。
这个盒子浑然一体,除了后面一个小孔,再也没有其它可开启的地方,可小孔也不象插钥匙的地方。她摘下簪子挠头,突然眼前一亮,忙从首饰盒里找出影碧送她的木簪。影碧是先皇的爱妃,江雪总觉得影碧送她木簪别有用意。
木簪扎入小孔,大小正合适,她扭动了几下,盒子底面松动。她捏着盒底拧了几下,盒子打开了,里面有一块油布包着的黄绫,这就是那份遗旨了。
她打开黄绫,上面写着“诏曰:传十五皇子南成远承继大统,钦此”。
原来,这是一份传位遗诏,先皇要把皇位传给南成远,可当今皇上却阴谋窃取帝位二十年。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才处处受三大家族牵制。在位近二十年,无所作为,朝廷腐败,国库空虚,三大家族垄断朝政,猖狂之势空前绝后。
难怪沐容清挖空心思要找这份遗旨,这确实是皇上致命的把柄。皇上以为遗旨在沐家手里,才纵容沐容清和南宇涣,忌讳沐家,却没想到遗旨在她的手中。沐家知道有份遗旨,却不知道在哪里,故意做足姿态吓唬皇上,以此固宠。
她为南成远鸣不平,本来是先皇指定的继承人,却在西楚做了八年质子。年仅七岁,远赴异国,他乡求生,所受的艰难困苦可想而知。回国后倍受忌、质疑和挤兑。被逼无奈,做下很多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要是他知道有这份遗旨,也不用这么辛苦谋划,锋烟再起了。直接拿遗旨逼当今皇上让位,他高坐天下,皇上也会因不忠不孝受到严惩。
等北野枫的侍卫再来给她送东西,让他们带话请北野枫来一趟。南成远爱她、宠她,为她考虑周到,对她关爱有加,也帮了她不少忙。她闲来无事,也该帮南成远谋划,拿回他应得的高位,也算是对他的报答。
金秋盛景,银桂飘香,正值期待收获的旺季,偌大的沐府却萧条沉索。
听下人禀报太子妃驾到,花太太愁眉紧锁,哀叹连连。若沐云风单纯是嫁出去的女儿,花太太肯定要拒见,可她贵为太子妃,其中还有君臣之礼。
沐宸钰接手慕容商会,太子三番五次索要钱财,沐云风回娘家哭诉。花太太心疼女儿,更看重她太子妃的地位,给沐宸钰施压要钱,又逼他娶花纺嫦。沐宸钰无奈,远走它乡。今年要行加冠礼,承小候爷爵。她写了很多信,沐宸钰每次都回信报平安,人却一直没回来。为此,花太太愧疚难安,怕见沐云风。
花太太长叹一声,硬着头皮迎出去。沐云风喜滋滋地向花太太行家礼请安。花太太忙拦住她,见她一脸喜气,松了一口气,今天回来可能没有为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