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爸爸的温柔
康琦想起灵儿曾和他说过的相框后那粘合过的相片，他拿下来，摸索着，仍然有伤痕，往事仍然可以使旧的伤口再次破裂，仍会让心滴血，但是，真的要守着那伤痛生活下去吗？人与人，亲人与亲人，需要宽恕。
康侨从虚掩着的门前走过，停下，他是特意想看看康琦睡了没有。
康琦闭上眼睛，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装睡，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相片还在床边，压在他的手下。
康侨为他盖好被子，凝视着假装熟睡的康琦，不知不觉七年多，他已经长大了，他没有关注他的成长，只知道在这些年中，他一直是堕落、堕落、堕落，就像永无休止的循环，可是他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吗？康侨真的可以放弃他吗？他知道他从未放弃过他，他只是一个孩子，看来与众不同的孩子，不管是暴戾还是软弱，不管是颓废还是狂野，在灵魂里依然是善良的，在血液里依然是温暖的……
康侨刚到离开房间，看到相片，他伸出手想拿起来，康琦的手却没有放开，反而下意识地压紧了，那真的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康侨看到康琦的眼睛在看着他，那种眼神好像害怕他会再次将它撕毁，但是康琦立即又意识到，康侨并没有想那样做，他不会的，于是他的手又是放松了些，康侨把那相片从他手中抽出来，说了句，“睡吧！”然后关了灯，出去了。
次日早，康琦醒来已经快八点了，他急忙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自言自语，“真是的，也不叫我一声，明知道我爱迟到的！”
红姐正准备早餐，康琦下楼，“红姐早！”
“这么早起床了？”
“不是才起床，是到天亮才睡着。”康琦一边套Ｔ恤一边说，“不行啊！上班不能穿这件衣服。”说着又脱下来。
“怎么？还习惯住这里吗？你可曾经在这里住过十五年呢！”红姐说着进厨房里，出来时端着刚烤好的面包。
康琦又套上一件休闲衬衫，看到面包，立即过去，用手指拎起一块，“我快饿死了。”
“洗手了嘛？”红姐问。
“洗过了。红姐，有辣酱吗？”
“当然有，就知道你爱这么吃。”红姐把辣酱拿来。
康琦把厚厚一层辣酱涂在面包上面，又用另一片面包盖在上面，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还看着手表，辣酱沾满了脸，还有的流淌到手上，还没来得及擦，后面递来一杯牛奶，康琦接过来，“谢谢红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立即站起来，不邮得脱口而出，“爸，你……你还没走啊？我还以为……”他勉强咽下口中的面包。
康侨看着康琦，反倒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更真实更可爱，更像他的家人。他把桌子上的白色手帕递给康琦，康琦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相，赶忙胡乱地擦手擦脸，康侨微笑地转身出门。
康琦赶紧吃完手中的东西，冲到楼下时，差点被擦身而过的一辆车刮到，他急了，“喂！怎么开车的你……”
康侨把车门打开，康琦怔了怔，“爸？”
“上来，一起走。”
“……”康琦还没反应过来。
“还怔着干什么？又想迟到？”
康琦立即上了车。
忽然，恕儿停下来，他的眼睛也停驻在前方，前方分明是一个醉鬼，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
恕儿担心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跟去，可是他又停住，好像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他的目光变得慌乱，还有不安、恐惧、还有怨恨。他转身想离开，可当他再次抬头看见那个踉跄前行的醉鬼，他又不忍心似的。
狠心地转过身，匆匆向前走，离开这里就好了，不要再想那些事，他早决心不再回忆那些过去的。可是不管怎么控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那个身影不见了，他却感到那样地失落，他向四周茫然地张望着，认定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在一个转角处，他找到那个背影，那个人仍在一步三晃地向前走着，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忽然，他呕吐起来，然后不停地咳嗽着，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地老酒鬼，一个孤独的老人而已。
恕儿心里很痛，那真的是当初那个对妻儿大打出手的爸爸吗？他居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默默地看着，远远地看着，他的父亲郎陌还在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时刻都有跌倒的可能，恕儿的心不禁为他悬着，他太善良了，任何人不管曾经怎样待他，他都可以宽容，更何况那是他的亲人。
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郎恕似从梦中惊醒，一辆车就停在刚才郎陌走过的路上，而郎陌却不见了。
郎恕怔了一下，不过一秒钟，他疯了一般冲了过去，“爸——”。
郎陌伏倒在车前的地上，他没有受伤，可是显得很虚弱，恕儿几乎是扑过去的，紧紧抱住那个男人，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一颗心丝丝地疼。司机怒气冲冲，正想说什么，但看见他们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绕开他们开远了。
郎恕扶起郎陌，而神志不清的郎陌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把将他推开，恕儿一个趔趄摔倒在一边，但他已感觉到郎陌不再如从前那样有力气了，他老了，也被酒精摧残得太严重了。以前的郎陌在他心里，和魔鬼没有什么区别，而今，面前的他只不过是个历经沧桑的孩孤独老人而已。
到了那个熟悉的家门口，恕儿的心头涌起一阵辛酸的感触，这个地方有他太多的记忆——令他痛彻心扉的记忆，但他来不及多想。
当郎陌终于安静地睡下，郎恕已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看看表，一点多了，他不知不觉地伏在爸爸的床边睡着了，他太疲惫了，身心俱疲。
天亮了，恕儿仍伏在床边，昨晚，他本想只是休息一下，没想到一睡到天亮，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苍白阴郁的脸上，他熟睡的样子和一个孩子没什么两样，那么无邪。
一只宽大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脸庞，轻轻地摩娑着，他从来不曾这样仔细地看过自己的孩子，他也从来不曾这样轻抚着他的脸，一个简单的爱的动作，对他的孩子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他将他脸上那一缕缕长长的乱发揽一边，他想更清晰地看他的样子，他从未这样，像个慈爱的父亲，更没这样温柔地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