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告别
三千丝轻飘飘地向地上倒去，脸上犹自带着清冷的笑意。
安知殿下，我们终究还是要以这种方式离别呵……
安知，当我初见你时，你还是一个安静内敛的孩子，有沉郁的气息从你的身上丝丝缕缕地散发，那时我便想，我一定要让你从这种灰暗里走出来。因为，这么好看的人是不应该这么地阴暗沉重的……
最终，我还是过于自信了么？我陪着你走，筋疲力尽了，再也走不动了。可是，你却仍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前行。安知，是我错了么？
那么，就让我的死来作为告别。请你忘记三千丝吧，我想做的，从来都不是三千丝；我想做的，从来都只有那个只会对着你一人盈盈浅笑着的清丽浅荷呵……
难以置信地看向倒在地上的三千丝，李安知愣住了。他看着血逐渐从她优美的脖颈里涌出、涌出……像是永远都流不完似的，渐渐蔓延到他的脚边，染红了他的衣角……
头一次，他发觉一个人原来是有那么多的血的，多到——他的心也像是渐渐被染红，再也找不回原来的颜色了……
木然蹲下，他的手抚上她的伤口，那里正汩汩地冒着血，怎么按也按不住。无论怎么按，那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李暮城闭眼：
“你以为我拔剑是要自刎么？我是要阻止她自杀！你难道看不出她是要以自己的死来唤醒你么？丁荷的想法你有真正地去了解过吗？李安知，”李暮城摇头叹息，“你不配。”
“啪”地一声脆响，一个巴掌重重地在李安知的脸上拍出一片殷红。沈明月冷冷地看着他，眼里的寒意令他心惊，于是他急急唤她：“明月……“
“住嘴！“沈明月冷笑，”你没有资格叫我！你没有资格叫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李安知，恭喜你啊，你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把你身边所有爱你的人都给害死了，哈哈——现在你开心了？你的偏执和自私终于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了……。“
她看着三千丝在眼前死去，死得很惨，那染红了整个院落的鲜血令她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忍不住地颤抖……
千丝，你究竟是背负了多少，才会选择这条路……
这时，李暮城面色已定，只见他缓缓从身上掏出两面令牌——一面是他接收名花山庄时得到的武林盟主令牌，另一面，则是李风行给他的兵符！
有这两块令牌在手，天下莫敢不从。
李安知面如死灰，果然，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李暮城朗声：
“李安知，你妄图加害手足，勾结党羽，谋逆篡位……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可是，”他的嗓音忽然转为柔和，柔和到一丝阴冷闪过，柔和到李安知的心里都渗过一阵冰冷，他微笑着看着他的眼，“世人都说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那么，我就要让你当皇帝，让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多么地可怜和可笑！李安知，你应该哭的，因为聪明如你，应当明白接下来的人生就是你的惩罚……“
无力地垂下头，李安知心想原来他是要自己做个傀儡皇帝呢……
苍凉的笑意响起在王府上空，一阵一阵，空余回响……
彼时，夏日的花朵也快败了，颓靡的香气静静地散播四处，如同激烈盛开过后的无力，渐渐地，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败去了呵……
多年后，当李安知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里，灯火如豆，在幽暗的殿内闪烁。他在堆积如山的奏折当中奋笔疾书着，偶尔抬起头，脸上有着清冷的淡淡笑意：
暮城，这就是你要我过的生活么？我终于得到了，不论过程是多么地曲折艰难，我终于到达了。可是——李安知笑起来，眼中却没有半丝笑意——我竟然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呵……因为，我终于发现了，我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真的是——不过如此呵……
宿命，我一直纠缠而又鄙视的东西，原来终是，所有人都逃不过的么……
沈明月生病了。
她病得很严重，发着滚烫得吓人的高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说着胡话——自从那晚后，她就病了。
迷糊中，她看见了很多人。有师父从小督促她练功的场面，她很骄傲地抬头——“师父，我已经学会玉虚剑法了！“
一会儿又变成了戊宫，带着巨大的黑洞向她袭来，带着狰狞的笑意……
一会儿又是名琉暗雪和名玉然双双坠崖的场面，她很难受却无能无力……
苏昙笑得很得意，沈明月，表哥永远都是我的，你休想得到他！
三千丝带着浅浅的笑意吻上她的额，明月，跟我走吧。这里的人都欺负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混乱的意识中，她的眼泪不停地流，李暮城吓坏了，抓住她的手一遍遍喊着：
“明月……不要吓我……明月……只要你醒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好好地过，再也不生什么波澜了，好不好？明月，我求求你快点醒过来……”
他知道她很能睡，以前看见她一天能睡十几个小时的呆呆样子他就想笑，可是，他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
因为，她实在是睡了太久了……
御医说，人在受了过多刺激的时候就会想睡觉，这是逃避现实的表现。
李暮城发誓，只要她醒来，他就会陪着她到天涯海角，游山玩水，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绝不让她再受到半点伤害！
只可惜，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就这样昏迷了数日，直到有一天，沈明月听见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唤她：
“明月……明月……”
“师妹……师妹……”
好熟悉……
挣扎着睁开眼，映入她的眼帘的，居然是——
师父和玉树师兄！
华阳拧眉看着她，眼里的关怀溢于言表。玉树师兄则是那一贯温和无害的微笑：
“明月，你醒了……”
好开心！沈明月挣扎着起身，笑起来：“师父！师兄！”
声音脆脆的，总算有了几分原本沈明月的风采。
玉树轻轻扶住她：“明月，跟我们回清虚观吧。”眼神似有若无扫过李暮城，有着淡淡的不待见，“你看看你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沈明月微笑。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