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脱牢困(楼攸繁)
等我重新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怔了半天才惊觉自己身处的地方已不是天牢,而是檀榭园里我以前所住的那间房间。
我从床上坐起来,推醒那个正在打盹的小丫头,柔声道:“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你的主人。”
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地抬起来看着我,“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不多时,那张笑盈盈的脸从门口探了进来,还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身体觉得好些了么?”
我点了点头:“是你救我出来的?”
她摇了摇头,笑道:“倾吾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受人所托,让你先寄住在这里。她还威胁我,要毒死这里的所有人。”
原来是阿左。
我有些哭笑不得,果然跟她说几遍都不会听的,都叫她不要管了她还是要管。
“如果你再不醒的话,我们都得给你陪葬了。”她又是一笑,“倾吾还在苦恼着该怎么办呢?因为倾吾还不能死呢!”
我看了她一眼,问:“我睡了多久?”
“三天吧。”她想了想,答道。
“三天?”我神色微微一变。
“可不是?今晚已是上元节。”她道,然后微微偏着头看我,“你有什么事么?”
我缓缓摇了摇:“只是,很久都没这样睡了。”
她突地笑了起来:“如果没事的话,干脆我们也去逛夜市,赏花灯。”
“我们?”我怔了一下。
“对呀!就你跟我,这里又没其他人。”她理所当然道。
“不是还有个小丫头?”我看了一眼四周,没找着那小丫头的身影。
她吐了吐舌,略带顽皮地一笑:“不带她了,让她留下来看家。”
我眼中流淌过一丝担忧:“不管是你还是我,只要往街上一站,恐怕都会引来大量的官兵吧。”
“要是被抓了,也没关系,不是么?”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反正,你也没打算从牢里出来。而且这次,有我陪你一起,不好么?”
我神色有一瞬变得复杂,继而笑笑:“不好。我不喜欢跟一个任性的人呆在一起,就像跟筠竺呆在一起那样。”
我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平静中流淌过一丝丝的忧郁。
她闻言怔了一下,抬起的眼睛熠熠生辉,语气亦是极轻的:“你也害过她?”
我猛然瞪大眼睛,怔怔看着她。我想自己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良久,我轻呵出一口气:“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不知道,直觉吧。”她笑笑,“我相信这个直觉。”
我低眉一笑:“你果然任性。凭什么我就要因你的直觉而承担罪名?这样,没道理。”
“没证据的话,我就去找。”她道。
“找到了的话,你想做什么?”我柔和地笑着问。
她眼睛微微向上一扬,然后一弯,笑了笑:“秘——密——!你又不是我婆婆,凭什么要我回答你的问题?”
“你就这么喜欢歈儿?喜欢到想嫁给他?”我有些难以置信。
她被我问得一怔,低声道:“我没想过,从来都没想过。”
“现在呢?”我柔声问。
“现在?”她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舒展开来,负起手踱开两步,“已经没那个可能了。”
“歈儿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他绝不会背叛邵王。”我笑了一下,“他跟他的父亲很像,跟我却一点也不相似。”
“也许,我和你才是同一类的人。为了那种虚幻的感觉而放弃所有的这一切,总觉得不切实际。”她轻叹道,“我要去的所在,从来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这一点,你跟筠竺倒有些不一样。”我低声道,“也许男人和女人的结合终都是因为欲望吧,真的会有因为所谓的‘爱’而在一起的么?”
她闻言突然笑出声:“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会出自你口中。”
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看向我,突然道:“如果我用现在手中的一切去换和紫歈在一起,你会答应么?”
“不会。”我轻声道。
她的笑容不易觉察地滞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肆意:“所以呢,我才说,不合实际。”
沉默片刻,她似真似假地嗔道:“你干吗那么迅速地回答?让我连稍微幻想一下也不可以么?”
我闻言微微一笑:“你说这话,我会笑的。你现在正和别的男子在一起,不是么?”
她微微偏着头,笑了一下:“我跟别的男子在一起,这跟我和紫歈要不要在一起,有关系么?”
我怔了一下,印象里似乎也有人对我这样说过。
会这样任性的人,应该是筠竺吧。
我叹了口气,这个全身散发着筠竺气息的女子带着形同诅咒的熟悉扑面而来,让我避无可避。
我脸上的忧郁更深了一分:“如果你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吧。不过,我不喜欢这样,也接受不了。”
她闻言又是一笑:“只要紫歈喜欢就行了。”
我慢慢抬起眼,看着窗外那悄无声息的冰雪。良久,轻而缓道:“真像是夙敌,我和下下,歈儿和那个人。”
“那个人?玉秋惊?”她笑问。
“玉秋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自称姓玉么?如果让下下知道了,岂不是要伤心了?”
她闻言神色一变,面现困惑不解:“玉秋惊的事,你似乎知道不止一点点。”
我皱了一下眉,然后舒展开来:“别人的事,我不管的。能管的人,是别人。”
“谁?夏侯淳?”她深感兴趣地追问道,“他和她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她这张充满好奇的脸有些可爱,却是模糊地一笑,不接话。
她坚持不懈地追问着。
终于,我开口道:“他和下的关系,你直接问他,岂不更好?”
她很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有些埋怨地睇了我一眼:“狡猾!”
我不禁笑笑,然后神色一暗。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怨恨着我,如果知道我在做的事,也许连歈儿也……
歈儿就是那样一个死心眼的孩子,一旦认准了某件事,就会变得无比坚持。
果然是,钧狂的孩子啊!
念及此,我才惊觉发现,近来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想起钧狂来。明明以前都不会这样的,明明就没有那么在意着他,就像我认为的那样……
可是,为何能够如此清清楚楚地记得?清楚得仿佛昨天他还在我的身边。
真是……太可笑了!就像是,逃不开的命运一般。
我不禁暗自苦笑一下,慢慢地凝神看她,柔声道:“我想跟他谈谈。”
见她困惑不解,我补充道:“我是说,玉秋惊。”
“你想见他?”她错愕了一下,“为何?”
我笑了一下:“只是想跟他叙叙旧而已。”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想了想,道:“公子这段时日恐怕都没空。”
我眼里放入一些真实的笑意:“我只知道,我想见他,他一定会来的。”
她闻言又是一怔,继而一笑:“你就这么成竹在胸?”
我声音依旧柔和:“因为我这里,有他想要了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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