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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春云怨(夏侯淳)

开春后,天气渐渐转暖。宫廷中满是花红柳绿的景色,反而使我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来。

宫娥们唱的那些陈词滥调。再怎么翻都翻不出新味来,令人越听越乏味。

看着那姹紫嫣红的满庭花草,突然怀念起当年玉忠在百花丛中翩然起舞之姿——素衣素手,无不写尽雅然之意。

如今物是人非,只怕再无缘一见那时那样的情景。

“儿臣给母后请安!”

一个阴沉的声音在我身后缓缓响起。

我从失神中回转过来,回过身招呼他坐下。

“那些奴才越来越会偷懒,君上来了,怎么也没人给哀家通报一声?”我目光一利,扫向四周一圈。

“是儿臣没让他们讲的。”他应我之请,坐下,声音不辨任何感情,“孩儿来见自己的母亲,天经地义,何必搞那些虚礼?”

我闻言有些意外。

他向来不与我亲近,平日除了请安外,从不会与我多说只言片语。他有什么事,往往都是事后才从其他人口中听闻而来,他从来都不会主动跟我提起。即使我偶尔问起,他也不过是搪塞我一两句了事。

今日却这般与我拉近关系,真是稀奇古怪至极。

我垂眼喝了一口参茶,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开口道:“今日真是难得,你竟空得出闲来母后这边。”

“许久不曾品尝母后宫中的香酥醉鸡,有些嘴谗。”他道。

我闻言一笑:“清宴,你听听,哀家的孩儿难得来见哀家一面,竟是为了一道香酥醉鸡。如此看来,哀家在君上心中的分量,还不如一盘鸡来得重要。”

“儿臣说错话了。”他垂着眼认错。

清宴连忙出面打圆场:“主子说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君上的脾气。君上是害羞了,借香酥醉鸡之名而来,实则不正是来与主子聚一聚的。”

我瞥了清宴一眼:“既然知道,还不快些带人去准备?难道,你们要君上来宁和宫还饿肚子?”

清宴闻言连声称是,带着身侧的人一并撤走,顿时只剩我和他二人。

沉默片刻,我重端起茶杯来,挑了挑杯中的茶末,不经意道:“君上来哀家的宁和宫,当真只是来品尝许久不曾品尝的香酥醉鸡?”

“儿臣此次除了这个目的外,自然还想多陪陪母后,以免母后再次遭遇危险。”他慢慢抬起眼来,阗黑的眸子里因深沉而显得有些阴晴难测。

我将茶杯放回桌上,掩袖一笑:“当时在场的有那么多人,那箭不见得就是指着哀家的。死的人不过是哀家身边的一名小内侍,君上何必大惊小怪?”

“可朕听闻的却是,那枝箭原本直指向母后,情急之下,母后才拉过那名小内侍来做挡箭牌。”他慢慢地道,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

我看了他一眼,软软道:“君上怎可轻信他人的诬蔑之辞?”

他“呵呵”一笑,目光阴鸷地盯着我:“朕不知母后想隐瞒些什么。原本事情就如母后所言一般,不过是一名小内侍,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事后,当时在场的人有的死有的疯有的被送离得远远的,就好象某些人刻意为之一般。”

“那君上真该好好派人查一查了。”我迎着他的目光,道。

“朕正在查。”他眼中的光芒更加冰冷起来,“奇的是,查到现下朕竟查到了母后身上。”

“哀家?”我怔了怔,忍不住笑了起来,“君上的意思是,哀家自己要谋害自己么?原因呢?”

他笑得有礼又寒冷:“还望母后赐教。”

我“霍”地站起身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娇笑不已:“君上,你糊涂了,哀家也教你说得糊涂了。真是莫名其妙!这些话,都是谁教君上说的?那人分明是在挑拨君上和哀家之间的母子之情。你让她出来,哀家可得好好问问。”

他亦长身站起,高出了我近一个头,不怒而威地回视着我:“母后又想做什么?赐死?恐吓?还是发配边疆?”

“放肆!”我被他说得有些恼羞成怒。

他闻言扬起一阵冷笑:“朕再放肆,也不及晟白放肆才是。朕虽然是他的兄长,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将东西让出的。母后的偏心,也该有个限度了,朕不是总能优容的。”

我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君上就那么希望自己的母后伏首认罪么?任别的人往自己母后身上抹黑,真的都不要紧?如果君上觉得这样都无所谓的话,哀家就是如君上之请认下所有的罪名,又何妨呢?”

他面无表情地抿着嘴,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住我。

那刻,我胸中莫名地觉得堵得慌。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摸上他的脸,低声叹喟道:“璜,我是你娘亲。”

他闻言眸子里掀起一阵狂澜,紧抿的唇渐渐化为讥笑:“母后并不是儿臣一人的娘亲。”

我僵在半空中的手,因他的话语忍不住地轻颤起来。

他慢慢地退开一步,微微欠了一下身:“儿臣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必须处理。母后的香酥醉鸡,看来得等到下次方能品尝了。”

还未等我的回应,他已然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君上……”清宴走到我的身边,开口问,“璜公子,怎么就这样走了?”

我叹出一口气:“突然有急事,所以赶着去办。”

清宴闻言忍不住亦叹出一口气:“主子何时才能与璜公子平心静气地谈上一回呢?”

我掩住口,微微一笑,带着些微的苦涩:“恐怕很难了吧。他信别人比信自己的母后多多了。”

清宴向四周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主子,只怕是有人,趁虚而入。”

趁虚而入?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人趁虚而入了吧。

我们母子俩的感情,是逐日地疏离起来了。到如今,只怕连挽回的余地都已经没有了。

小右呵,你到底要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肯罢休呢?

近来,我越来越能感觉得到你逼近的气息了。你是打算在近期内与我一决高下么?

那也好,真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

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你不觉得累,我还觉得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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