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若是两情久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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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海巡税务所里往昔充满生气的笑声,变成了催人泪下的哀乐声,人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立在灵堂前。黑纱环绕着吴善伟的遗像,置于苍松翠柏和君子兰之间,更被层层叠叠的花圈挽联花篮簇拥着,每一朵小花都是一只泪眼,每一句悼词都是发自内心的呼叫:吴善伟,你太年轻了不应该走!

军人、税务干部、工人、农民、学生,一个接一个无言地走过这里,只有挽联上的字留下了他们的心声:

“热爱祖国和人民,

舍己救人为官兵。”

“忠诚伟大事业,

献出毕生精力。”

“一身正气深得人民敬爱,

两袖清风堪称为人楷模。”

税务所里隆重地为吴善伟开了追悼会,军队的官兵们和税务员们纷纷表示:要化悲痛为力量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为实现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宏伟目标,坚韧不拔努力奋斗!

李丽萍怀着悲痛的心情,拖着灌铅一样的双腿,捧着吴善伟的骨灰盒回到了家,一眼看到依门张望的吴大妈和吴刚。她泪流满面默默无声地把骨火盒送到吴大妈的眼前。

吴大妈一下子脸色苍白了,双手在空中乱抓,额头冷汗直冒,好像马上要倒地不起。

李丽萍一把扶住她急问:“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吴大妈摇摇头咬着嘴唇,伸出枯瘦的双手哆嗦地接过骨灰盒,含着混浊的老泪看着吴刚。吴刚望着紫红色骨灰盒咧开嘴笑:“奶奶,我要盒子里的东西吃。”

李丽萍一把抱住吴刚痛哭道:“刚,你还小,不懂事。”她从衣袋里取出一只金黄色闪闪发亮的帽徽,小心翼翼地交给孩子说,“记住帼微,长大后学习你的爸爸,走吧!”李丽萍望着他高兴地举着帽徽,一跳一蹦进了房间。她又转过神来凝望着吴大妈,只见她老泪纵横那双瘦骨枯干的手颤抖地打开骨灰盒哽咽着:“儿呀!你怎么忍心丢下……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

儿呀,能挽回你年轻的生命,我宁愿自己即刻化成一堆白骨。”她从骨灰盒里取出一撮骨灰,“儿呀,你虽然离我而去,但你的灵魂永远钻进我的心,每时每刻跳动着。”她把手中的一撮骨灰捂进嘴里咽了下去,“我活脱脱的儿子,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她又吃了第二摄骨灰。

“妈妈……”李丽萍泪眼婆婆地喊了一声,便扶着吴大妈颤巍巍地进了房间。

吴大妈费了很大劲才抑止住借以泄愁的眼泪,严峻地命令自己不能在儿媳妇疼痛的伤口上再抹一把盐。她摇摇那稀疏白发的头对儿媳妇说:“萍儿,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你还年轻要有信心重新寻找幸福。”

李丽萍听着吴大妈的劝言,看着幼小的儿子,她无声地抽泣。

“我这大把年纪疼痛和死亡见得多了,所以深知与亲爱的人生离死别的痛苦,我也看到过很多例子,知道不一定年纪轻、心地好、有人爱就能不死。不过,我们在伤心的时候可以从这样的想法得到安慰。吴善伟用一个人的生命换取一批人,是为国为党为人民献身。有这样一位好儿子,我感到无比自豪和骄傲,仿佛他在军队里服役似的。”吴大妈说完这番话后,平静地坐在椅子上。

李丽萍惊异地看到,当吴大妈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一咬牙把悲伤压了下去,她抖擞用神变得沉着而坚定。她更加惊异地发现,这种坚定还要持续下去……但李丽萍不了解意志坚强的人遇到考验会有多大的能耐。此刻,这个不幸的家庭,处处笼罩着一丝丝凄凉悲伤的阴影,阴森森的使人感到恐惧。她看着吴刚,只见他好像们得了大人们的悲哀.低垂着头触摸着桌子上的骨灰盒,便“哇”的一声啼哭起来。幼小娇儿凄厉的哭声,好像一把雪亮锋利的刀子,深深地扎在李丽萍的心尖上,她默默地流泪!呐喊:“可怜的孩子啊,也许留下你本身就是一种不幸、一种罪过,可是我怎么能忍心扼杀你之存在的生命。”

夜,他们一家三人伏在小桌上,六只不一的眼睛睁圆了,久久地凝望着发出幽幽寒光的骨灰盒。

“哗……”飘泼大雨从天而降。雨点狂怒地抽打着大地。

李丽萍把吴善伟的一部分骨灰埋在坟墓里,每隔七天,她在门前院外点燃一堆幽幽的纸火,以寄托和表达她的哀思。此刻,她昏昏沉沉地躺在湿漉漉的坟墓里对着他的灵魂诉说:“吴善伟,我伴陪你来了,伸出双臂抱紧我。你为什么丢下我走啦?

嫌我臭是不是?”冰冷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恶梦,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爬出了坟墓,摇摇晃晃地顶着暴雨,浑身湿淋淋地扶着一棵树站起来,巨大的悲痛山一样压过来,那颗还没有痊愈的心发出汩汩的流血声。

“天哪,我怎么这样命苦,灾难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降到我的身上?”李丽萍的心碎了,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一片黑暗。

令人遗憾的是她所能做的似乎就是哭.从黑夜哭到天明,又从白天哭到黑夜。她问苍天,世间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为什么扼杀他们的情意?

苍天的回答是——风雨交加!

李丽萍惨白的脸上流着病态的光泽,眼皮无力地耷拉着,时时抽搐着的嘴角,透溢出掩盖不了的苦楚,眉头颦蹙,每当想起吴善伟,她就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了,她觉得自己正朝着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的洞穴无奈地坠下去,坠下去……坠到病床上李丽萍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身体下半截像离开了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她伸手摸摸腿还在,两条腿都还在!突然,她又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像一张薄纸在空中悠悠地飘忽。可头却很沉重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像稻场上碾稻谷的碌碡,嘴唇已经裂成两片糊了的红薯干,想喝水。突然,她看见窗外白茫茫的天空下,一位血肉模糊的高大男子颤巍巍地朝她挪来,伸出血淋淋的手敲打着窗门,发出嘶哑的声音:“让我进来吧,我被炸弹炸得疼痛哎,啊唷唷……啊唷唷……

我痛……让我进来,进来……”突然,她从床上蹦起来,猛力地打开窗户.并流出不可抑制的热泪。

“进来吧!进来吧!”她哽咽道,“吴善伟,快来吧。”你昨天晚上陪我梦游了一个晚上。我的恩人,这一回你就听我吧!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