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若是两情久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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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谁知那幽灵却是飘忽无常的,它怎么也不肯露一露脸;只有一阵阵大风雪呼啦啦的卷进屋子来,甚至直扑在她身上。那一堆疯话里头夹着那么一股强烈的痛苦、辛酸,使吴大妈两眼泪汪汪,花了很大劲才把她扶到床上。

“萍儿,你要冷静些呀!我到了进黄土的年龄,最受不了你的折腾了,你清醒些吧!我的孩子。”吴大妈可怜巴巴地恳求她。

李丽萍没有倾听吴大妈劝教似的嚷道,那股猛劲儿直叫人害怕。她的头发技散在肩头,眼睛里闪射着火光,她脖子和手臂上的肌肉异乎寻常地鼓了起来。同时还磨着牙齿,恨不得要把牙齿磨个粉碎。心里千唤万唤着:“吴善伟,我的吴善伟,你在哪儿……不知天堂在哪儿呢?你说过对我关注到死的时候才罢休。我今有一个祷告……我要反复地祷告,直到这条舌头都硬了……吴善伟,我的名义丈夫,把我带走吧。揪住我吧……

不管显什么灵……把我逼疯吧!……只是别把我撇在这深渊里,叫我找不到你;上帝啊!这可是说都说不清呀!我不能丢了我的生命而活着呀!我不能丢了我的灵魂而活着呀!”

李丽萍扭头往窗格上望去,抬起眼来干嚎着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头快要给刀子和枪尖捅死的野兽。

吴大妈轻言细语地劝说她;自己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连哄带拖地将李丽萍扶到床上。李丽萍在床上打滚,本来是神态不清的高烧,现在变为癫狂了。她用牙齿撕扯她的枕头。接着又浑身滚烫地挣了起来,要吴大妈去把窗子打开。

这时候正当寒冬,呼呼的东北风刮得好猛,吴大妈不肯开窗。

一个接一个表情在李丽萍脸上掠过,她的心境一阵阵在变换,不由得叫吴大妈吃一惊,她支撑起一只胳膊,也不再理会吴大妈的话,却像小孩一般从她刚才扯碎的枕头底下拿出吴善伟的骨灰盒说:“我苦苦地寻找你,原来你就在我的床底下。妈妈,我看见窗外站着吴善伟,让他进来吧!”

“你在说梦话。”

“可不,真有点儿怪,我常常看见他站在窗外,等我开了门,他就消失了,你听听有谁在敲门。是我的吴善伟。”李丽萍高兴地笑了起来。

吴大妈仔细一听,确实有人敲门,她一打开门跨进门来的是赵明医生,身背红十字架医药箱,脸长得很英俊,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嘴唇轮廓分明,显示着两条优美的曲线,五官分布的恰到好处,有机地组合在一起,生动而迷人。

赵医生一垮进门,吴大妈马上递给他一块毛巾道:“辛苦了。

赵明医生,外面的天气寒冷。”

赵明医生放下药箱接过毛巾,将自己从睑抹到头转了二圈说:“我接到你的电话就奔来了。”

李丽萍看见他进来,眼睛里闪出泪花,同时也流露出欣喜的目光。她跪倒在床沿上,焦急地向他伸出双臂叫道:“啊,我果真看见了我的吴善伟,我心中的红太阳。过来,让我亲吻你。

过来呀,我亲爱的吴善伟!”她的嗓音、面容、动作,整个的人,表现出令人心碎的神情,就好像一个沉舱落水的人,向远方地平线上阳光里驶过的欢乐船舶,发出求救的信号。

赵明医生立在她的床沿,她哆嗦而惊慌地拉住他的手道:

“你走不了,我寻找到你了。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

吴大妈看见她这样柔肠千转,心痛欲裂恳求着,从胸膛中深深发出一声叹息:“孩子,我苦命的孩子,这是赵医生,来看你了。”

“什么?他不是我的丈夫,吴善伟去哪里了?。”李丽萍两手痉挛,握起拳头狠击脑袋,手缩回来的时候,每只手掌心里都是一把自己的黑色头发,说:“我心中的红太阳,我的吴善伟去哪里了?我的吴善伟。把窗子打得开开的,把开着的窗子钩上呀,让我的吴善伟进来,让我心中的红太阳射进来呀!我的天,妈妈,你为什么立着不动呢?”

“我不愿眼看你冻死。”吴大妈答道。

“你的意思是不愿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李丽萍气呼呼地说道,“不过,我还不曾到奄奄一息的地步,我自个儿来开窗。”

吴大妈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她早已从床上滑落下来,在屋子里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把窗子一下子推开,还把身子探出去,也不顾那凛冽的寒风像刺刀般刺在她的肩膀上。

吴大妈求她也没用,后来吴大妈和赵明医生只好动手想把她抱回来。谁想到她在精神错乱中迸发出来的那一股劲儿比他们气力大得多,从她一连串的胡话和行动来看,赵医生确信她是精神错乱了。

天上没有月亮,地面上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黑暗里。远远近近,没有哪家窗子里透露出一点灯火来,这会儿人们早已熄灯人睡了。只有远处一盏路灯还闪着昏暗的光。

“瞧!”李丽萍急切地嚷道:“那就是我亲爱的吴善伟站岗放哨的地方。你看,哪里有盏灯塔。妈妈,你看哪里有闪闪的小光点儿,这黑夜里我的吴善伟拿着手电筒在巡回呢?他肚子饿啦,我赶快去给他送香喷喷的饭菜,我知道他挺喜欢吃我做的食饼简。”

“李丽萍,吴善伟打来电话,他肚子不饿,叫你先上床,他马上就回来了。”赵明医生说着将她扶到床上。

吴大妈趁机关上窗子。

赵明医生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她的眼神、按脉搏、量血压……

血压计的汞柱渐渐地降到了零。

吴大妈立在一边,戴着老花眼镜仔细地端详着李丽萍那憔悴的病模样,像给了吴大妈当头一棒,叫她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只能带着惊惶的神色把眼光从李丽萍的身上移到赵明医生这边来:“她一直在这儿使性子,差不多一丁点儿东西都没有进口,可又咬紧牙关,不叫一声肚子饿。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精神错乱,她经不起丧夫的打击。”

“她从海巡税务所回来后,不吃不睡,常常抱着她丈夫的骨灰盒痴呆呆的。”吴大妈坐在床沿上,抚摸着她的手,“萍儿,你是不是病了?”

“我没病。”李丽萍说时打了个寒颤,好像有一股阴森森的冷气透过她的全身。‘’我觉得头在发烧,而周身却在发冷,再加上我的神经太兴奋,几乎达到糊涂的程度。这倒并不使我感到不舒服,而是叫我着实害怕失去了我的吴善伟,我心中的太阳,我的生命、我的灵魂……”

“赵医生,我和儿媳妇是一根藤上生的苦瓜,她中年丧夫,而我老年丧子,人生中最大的不幸全降临到了吴家。”吴大妈拉起衣襟擦了擦血肿的双眼,“赵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儿媳妇,使她头脑清醒过来,让她从苦痛的深渊里走出来。”

“她顶不住这突然的打击,给她喂药吧。”他们俩围着给李丽萍喂药,可她紧紧地咬着牙摇晃着头拼命地挣扎,抓过药就砸。

吴大妈十分痛苦地说:“她不吃不喝,咋能恢复健康。”

“你的媳妇需要精神治疗法,找一个吴善伟的化身。”赵医生搔了搔头,“我有一位朋友的外表真像吴善伟,对人特别厚道,让他来试试吧!”

吴大妈心里琢磨着自己家是个衰弱的家,再也经不起各种各样的折磨和打击。万一介绍进家的人是个道德败坏和惟利是图的家伙,岂不是引狼入室吗?她默然神伤地问:“你的朋友名叫啥干啥的?”

“名叫陈正华,是绣衣厂厂长。”

“他的道德品质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