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若是两情久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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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姜呵基罪有应得。你快送妈妈去医院。”李丽萍看着血肉模糊的吴大妈,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丽萍,你别哭,我送她去医院。”陈正华抱着吴大妈向医院奔去。李丽萍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隐约感到姜阿基的鬼魂跟在她的身后,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把注意力倾注在陈正华的身上。突然,她脑子里浮现出了林森术送养母去医院的一幕,心里想他要是林森水倒不错,已把我女人最宝贵的贞洁第一次占去了。

深夜的街路沉浸在一片静寂和黑暗之中。偶尔有几只狗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嗥吠了几声给寂静的夜增添了几点生气,他们急急忙忙地将吴大妈送进医院急救室。

医生说:“吴大妈流了许多血,必须输血,否则性命难保。

但医院血库里没有。”

“大夫,我是O型血,输我的。”陈正华立即脱了外衣挽起袖子。

李丽萍望着陈正华输血的动作,与那次林森木给养母输血极其相似,难道他就是林森木?突然,她看见吴大妈的脸惊叫了一声:“大夫,我妈妈的眼睛。”

“不要慌,救命要紧。”医生道。

陈正华正在输血,他两道弯如弓形的黑黑浓眉已经紧锁在一起了。李丽萍觉得只有在这个有才华的厂长心里,才存在着慷慨、仁慈和高尚,他唯独对她表示高度的同情,甚至赞美她,在闪光的心灵中这种感情原来是被那些美德激发出来的。

陈正华神情质地突然大叫:“李丽萍,我是杀人凶手!”

“姜阿基罪有应得。”李丽萍用手帕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

“喔,丽萍,请你将我西装袋里的手机取出来。”

李丽萍把手机递给他,他马上给公安局报了警,并叫李丽萍去现场协助公安部门查情案件。

早晨四点钟,两位带着手铐的警察赶到医院急救室,询问了陈正华。

陈正华边输血边回答:“昨天晚上,我约王光荣、李建平、陈志广等好友去上山打猎。当我路过吴家时,听见有呼救声。我就随着呼救声到了吴大妈卧室的窗外。往窗口一看吓呆了,吴大妈躺在血泊之中,李丽萍面临着生命危险,我惊慌地从窗口往里放了一枪,击中了凶犯的后脑。警察同志,等我输好血,你们就带我走吧!”

“不能带他走,要坐牢让我去!”李丽萍气喘呼呼地冲进病房。

“我是累犯。”

“你是什么累犯?”李丽萍惊慌地望着他,警察们也把眼珠的焦点集中在陈正华的身上。

陈正华说:“母亲生下我就去世了,比我大十二岁的姐姐随军到甘肃,我与父亲相依为命。由于我缺少文化知识,又是一个法盲。在我二十五岁那年,我粗暴地强奸了村里正在读初中的十五岁幼女郑娟芝,被判刑八年。由于我在牢狱里抓回了一个逃犯,立了三等功,提前三年释放。在狱中我读书识字,不但读完高中的全部课程,而且又考上了经济管理电视大学。等到出狱,我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了。在管教们的苦口婆心教育和帮助之下,我将自己的名字林森木化名为陈正华,被安排在东湖绣衣厂。老厂长耐心教诲我,使我进一步懂得了经营管理的业务知识。从此,我和老厂长如同手足。后来,老厂长出国定居,将绣衣厂交给了我。”

“你……你就是林森木?”李丽萍惶惶不安地往后退了三步。

她心里想若是他知道自己是控告他人狱的人,也许他会后悔帮助我吧。

“丽萍,请你原谅我,我本想告诉你,又害怕失去你。所以,我一直隐瞒着你。警察同志,血马上就要输好了,你们押我走吧!”陈正华说。

警察们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病床上的吴大妈。

吴大妈的脸渐渐地泛红了,苏醒过来时轻轻地喊了一声:

“萍儿。”

李丽萍立即跑到床前说:“妈妈,我在这里。”她一条腿跪在地上,伏在吴大妈的床头说:“妈妈,有什么事吗?”

“吴刚怎么样了?”吴大妈叫着。

“妈妈,我送他去上学了。”

吴大妈吃力地睁开一只眼道:“这里全是白色的,我是不是进入了天堂。萍儿。”

“没有,妈妈,你被姜阿基刺伤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吴大妈,你好好地休息,喝一点流汁。”年轻的护士把流汁慢慢地灌人吴大妈的嘴里。

“我的眼睛出血了是吗?”吴大妈悲痛地喊着。

“吴大妈,你不要激动,好好养着就能明目的。”医生安慰她说。

“医生,血输好了吧?”警察问道。

“好了。”医生把针头从陈正华手臂上拔了出来。

“我跟你们走。”陈正华拉了拉衣服,整了整领带就跟着警察走。

“陈正华,你也在这里?”吴大妈听见陈正华的声音,挣扎着要坐起来。

“吴大妈,你老人家好好躺着吧!”陈正华转过身来到床边,按着吴大妈的双肩慢慢地扶她重新躺好。

“妈妈,陈正华为你输了血,要不是他,我们母女的生命早已归无。”李丽萍依在母亲的身旁说。

“那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啦!”

“吴大妈,我要去出差了。这几天让李丽萍陪伴你,我出差回来马上来看你。”陈正华怕吴大妈为自己担心而撒了谎,便深情地看了她们一眼跟着警察走了。

李丽萍目送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的心碎了。为陈正华、为吴大妈、为儿子,更加为自己心中营造的那一份崇高的爱情。

难道播下了爱的种子,只有生根、发芽,却不能开花,只能忍痛瞅着它夭折、枯萎,连一点补救的办法都没有了。她那眼泪像断线珠子似的,顺着脸颊毫无阻拦地尽情流淌。刹时,她又感到一阵寒气顺着脊梁往下窜,仿佛一片乌云把太阳笼罩,盗走了明媚的春光。

管教干部以慈母的心叩开了我邪恶的封闭的心,灌进了纯洁的清水,清洗了我肮脏的灵魂。我以管教干部的教诲作为遏制私欲的警笛,把自己的堕落当做迷途知返的路标,用高尚的德行与良知永远囚禁罪孽,囚禁丑恶……

深夜,李丽萍竭力想再睡,但她的心却焦急不安地怦怦乱跳,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楼底下的大厅里时钟敲响了两点,整个房子出奇地宁静。忽然,陈正华的影子在她脑海里浮现……

陈正华——林森木的化身,要不是他在我铺满鲜花的人生途中糟蹋了我,也许我不会演出人世间的一幕幕悲剧,遭受了人生的磨难。林森木也决不会成为有文化的办厂能人。人生多么难以捉摸呀!她坚信陈正华比起那些受环境所熏陶,教育所灌输或者命运所鼓励的人来,他生来就有更好的脾性,更高的准则和更纯的旨趣,只不过是因年轻时感情上的一次冲动而犯下了罪孽。脱胎换骨的林森木真是浪子回头呀,只可惜为了她而杀死了姜阿基银挡人狱。是他救了自己二次生命呀,时光消蚀了李丽萍复仇的念头,驱散了泛起的愤怒与厌恶之情。此刻,她觉得他不仅仅是一个朋友,也不完全是兄长,而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忠诚的同伴。除了母亲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知心朋友就是陈正华了,而自己给他造成二次人狱。她无法否认不管是什么样的哀伤,都无法替代为他命运的哀伤,她愿意付出不管多大的代价去减轻它,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探监陈正华。

天气暖烘烘地叫人感到一身轻松,日光雾蒙蒙地笼罩着浸在春色里的一切,充分显出隐约而温柔的美。远处的山峦下面弥漫着浓厚的雾霭,只模糊地勾出牢狱粗淡轮廓,离牢狱约百步的地方,站着一些男人和女人,手里都拿着包袱。当她靠近他们时下了车,那个手拿小本子的穿着制服的看守宣布探监开始,威武的干警退到了一边,所有探监的人都争先恐后,有的甚至跑步纷纷向牢狱大门拥去,站在门口的看守数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探监的人二十一、二十三、二十四……

李丽萍手提着中华鳖精,美国花旗参、水果等满满一篮。一个看守领她到走廊,一会儿转了个弯,看守叫道:“陈正华,李丽萍来看你啦!”

李丽萍从铁栅栏里看见陈正华的背景,他刺的光头像在皮鸭蛋似的,此时他转过魁梧的身体,面容憔悴地走到铁栅栏跟前,忧郁地看了她一眼,看守打开了牢门把陈正华放了出来,让他们坐在椅子上就走了。

李丽萍看着陈正华瘦多了,而且眼圈发黑。她心里难受极了,轻轻地喊了一声:“陈正华。”他们相视着两双眼睛两颗心,多少情、多少意,彼此都凝聚和表达在一瞬之间。陈正华似乎有些尴尬,推开将扑向怀里的李丽萍,他们面对面地坐在椅子上。她呢?尽盯着他瞧,好像生怕把眼光挪动一下,他就会不见了似的。他却不大抬起眼睛来望她,只偶尔很快地对她瞥一两眼就够了。可是每一回他把眼光收回的时候,就从她的眸子里吸取了毫不掩饰的喜悦,而且一回比一回更有信心。他们两个完全沉醉在共同的快乐中,再感不到什么窘迫了。

陈正华问道:“你婆婆好点没有?”

“脱离了危险,出院养病在家。”

“姜阿基?”

“法院通知他的家属,尸体当天就拉走了,听说火化了。”

“我杀人是罪有应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我上刑场?”

“陈正华。”李丽萍喊了一声。

“李丽萍,你受苦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女孩子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陈正华!”李丽萍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地抽泣起来。

“不要难过。”陈正华像大哥哥似的模了摸她的秀发。

“你为我们母女俩而间下了大祸。在你踌躇满志的时候,我给你添了麻烦,惹了祸,若是法院对你枪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陪葬你而去。”李丽萍捧起他的脸仔细地注视着。

“不!”陈正华摇了摇头。

“可怜我吧,即使你是从地狱来的,我也跟你一起去。你能同我一起吗?”李丽萍探问道。

陈正华鼓不起勇气来开一声口,更不能回答她那询问的目光和她那柔声柔气的求情,仍低头玩弄着自己的双手挂来搓去。

“请你答应我吧!”李丽萍催问道。

“你会因为我以后一辈子都感到羞耻的。”他哽咽着说,“你越了解我就越觉得可耻。”他看见她明亮的眼眸如同一泓清澈的潭水,娇艳的脸上写满了理解。他按住心头猛跳的小鹿,轻轻拉开她的手说,“我知道怎么做。”

“我爱你,陈正华。”李丽萍感到喉头一阵于涩,但是她还是挣扎着继续说,“我将会用我的一切保护你,我要给你找一个律师。”

陈正华的一双眼睛显得呆滞而冷冰。

“我爱你。”李丽萍喊了出来。

陈正华以木然痴呆的眼睛凝视着她,她以深情的目光望着他。

“你听见了吗?我爱你!”她再次喊叫。

“什么爱呀?”陈正华浑身哆嗦。

李丽萍接腔道:“……一个被打入地狱的人的爱!”

他们两人都陷入沉默,好一阵子,李丽萍被自己的激情重压碾碎,在她是疯狂,在他是痴呆。

李丽萍说:“你听我说,”她又恢复了异样的平静,“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我要告诉你至今自己也不敢对自己说的话。”她沉吟片刻,接着又说,“夜深人静一片沉黑,似乎上帝再也看不见我们,在这样的深夜我偷偷们心自问,自己也不敢说出的话,现在我都要向你诉说。即使你恨我嫌弃而去也一样,毕竟我们生了一个儿子。我就是你以前强奸过的郑娟芝。”

“郑娟芝,可我……”陈正华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盯着她说,“你从天真活泼的幼女变成了一个丰韵的少妇,真是判若两人呀!要不是你自己说出来,我永远不敢这样去联想。哎,真是郑娟芝变成了李丽萍?”

李丽萍捧起他的脸膛,深情地凝望着他说:“你也一样,你简直脱胎换骨啦!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民——变成了一个知识广博的能人;一个高瘦的囚犯——变成了魁梧的厂长;一个粗鲁的法盲——一变成了有教养的君子。陈正华,你的一颗心也变得崇高了。”

“浪子回头了吧。你是否知道,每当我遇到你发怒时的目光,我马上就会产生赎罪的念头……”陈正华低垂着头流出了几满眼泪。

李丽萍用手帕擦去了他的眼泪说:“不要打岔……是的,那时我没有被你强奸之前,我纯洁无暇,心灵圣洁明澈。我生活得非常愉快。谁都不能像我那样骄傲地容光焕发,高昂着脑袋。

同学们来向我请教语文、数学解题,老师重点辅导我。那时,读书考大学就是我的一切,科学是我的姐妹。可你扼杀了我,现在我不是当年的郑娟芝了。”

“郑娟芝……”陈正华低垂着头愧疚地说,“在狂热的青年时期,我一时冲动奸污了你,殃及了你的一生,玷污了你的生活。”

“没有你也就没有我,我的救命恩人。我爱你,陈正华—一我爱你,全身心地爱你。”

陈正华沉默了片刻说:“真奇怪,因为你说得那么虔敬,那么富有力量;因为你抬眼看我时,目光里透出了极度的信赖、真诚和忠心。这使我太难受了。李丽萍,请你摆出凶相来吧,你很明白该怎么摆,告诉我你恨我——戏弄我,惹怒我吧,什么都行就是别打动我。”

李丽萍冷峻地瞪着他,想起他与自己建立起来的爱的天堂就要坍塌,她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就像她所爱过的人把她抛弃在荆棘丛生的坎坷道路上,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完了。当他看见陈正华就在她的眼前,她的脸上就像鸟云中的月亮一样。她喃喃地说;“时间可以医治伤口,让我们忘了过去勇敢地迎接未来。陈正华,吴刚就是你的儿子。”

“你说什么?吴刚是我的亲生儿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我们化名都来吴庄,难道真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是命运注定的。”

“丽萍,请你详细地讲一下。”

“那时候,我被你奸污后,控告你入牢狱。养母觉得把救命恩人送进监狱,心神不安患肺癌死了,人家都说这是恶有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