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煌灼才低笑道来:“高粲么?正是鄙人的岳父大人。”
此语一出,无异于平空惊雷。大周这边的人哑然无语,齐国那边的人一个个地低咒在心。
谁人不知煌灼的岳父大人是大周的龙景帝,这下这位大周国的驸马爷竟说自己的岳父大人是齐国的王爷高粲,不是摆明着睁眼说瞎话耍弄众人么?早闻煌灼与大周公主形同陌路,原来以前那些传言非但不是以讹传讹,还是大事小事化了呀。好一个负心薄悻的男子呀!当然,只敢骂在心里。
不过,这下齐国人也松了些心。好啊,管它是浑话还是假话,煌灼自言是齐国王爷的女婿,该不至于怎样迁怒他们齐国人了吧!
自然的,最震惊的人,不是别人,是夜。
夜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早无意识地从下颚上放了下来,眯眼看着场中的煌灼。
齐国高粲,煌灼的岳父大人?夜先是不可思议的一哂,既而很快地理顺了线索。煌灼是高粲的女婿的话,那无衣便是高粲的女儿,是齐国人,便与茼茼扯不上关系了?
夜突然被无法抑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导致,他一点也没去思考那些有迹可寻的蛛丝马迹。
呆傻的笑容,很不适宜地出现在了这个场合,出现在了大周帝王的俊容上。好在,早被煌灼一语震惊了的众人,个个的表情无不痴傻,全都不能思考任何的问题,自顾不暇,自然的,谁也没去注意夜的俊容上,那傻的可爱的笑容了。
只有皇后。
皇后看着夜,眼中无波。像是空洞的什么都没有盛下,却又像是盛了满满的怨恨。
片刻后,齐国人才回过神来,先是鬼话连翩地祝贺煌灼娶得高粲的爱女,其实他们连高粲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有没有儿子或者女儿,什么都不知道。
一番的祝词之后,首相大人已将拟定那一干名单的事,应下。
闻得首相大人应下拟名单的事,煌灼始才雅然一笑,微抬手,举樽与对面一应齐国官员示意。齐国官员纷纷起身,隔空回礼。
复回酒桌坐下,煌灼的目光别有深意地看向夜,在他说出高粲是自己的岳父大人,与齐国官员周旋一番后,看夜。
夜自然早回过了神,俊容上不复痴傻的笑容了。却是勾唇看着煌灼,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低头笑了。
夜的笑,自然是因为暂时以为煌灼和公主没有关系,因而松心和释怀,从心底里与煌灼冰释前嫌了。
而煌灼呢,煌灼为什么在说出高粲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后,别有深意地看着夜呢?是因为察觉了夜之前的失常和恍惚,和自己与无衣的事有关,因而才如此刻意地解说一番,以让夜松心么?
可是,在煌灼不知道公主就是无衣的情况下,煌灼此举不是很奇怪么?煌灼又不知道公主便是无衣,夜喜欢的是公主又不是无衣,为何刻意地在夜的面前解释无衣的身份呢?
很快的,闻得公主有孕,他在与公主成婚后,第一次踏进将军府的大门,看到了公主,看到了无衣的那刻,煌灼幡然回想起今晚宴会上他的这一举止。
原来,原来这奇怪的举止,只因为公主与无衣,他和夜喜欢的女子是同一个人,因而,虽然不知道公主与无衣的联系,却潜意识里地想给夜解释什么,免得夜误会。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无意识的举止。
这厢,夜自然早就心情大好,煌灼坐定后,夜非常主动地道:“那一战,父皇一直引以为荣。是而,父皇的御书房里保存有那一战的所有资料。得空时自己去翻,反正他也是你父亲。唔,老丈人的事,你做女婿的,是该上心些。”
煌灼淡笑不语。
宫中晚宴开始的时候,我正要去宫中,四叔叔的王府中的下人却慌里慌张地来禀报,齐宕闹肚子,折腾了一下午。齐宕,我唯一的亲人呐。想也没想,便弃了辇轿,策马去了睿清王府。
到了睿清王府下马时,正逢四叔叔从王府里出来,看他的样子是去宫中赴宴的。宫宴已经开始了,他这才从睿清王府里出发,倒是四叔叔一贯的行径,宫中的家宴还是什么宴的,他一向迟到早退。
这时候在睿清王府外见到我,四叔叔微一诧异,还没疑问时,我已急急问道:“齐宕怎么了,好些了么?”
“齐宕?”四叔叔一谔,“那孩子好好的,没什么毛病。”
我亦是惊异,“不是你府上的人来禀报我,说齐宕闹肚子么?我刚要进宫,你府上的人就告知我了。”
四叔叔清冷地道:“我府上的人,都是我的自己人,安分守己的很,绝不会有造谣生事的。如若不然,也在我的府上待不下去。”
一冥思,回想在宫外遇上的那两仆人,分明像是早早地候在那里,故意候我的。现在一想,倒真的不像是四叔叔府上的人。心中顿时雪亮,看来是存心有人拖延我进宫了!
四叔叔自然也早已想到,提议道:“既然有人存心,便不如了他的意。总归都是去赴宴,一起去罢。也该是面对那两个傻瓜的时候了。”
我心里还是惦念齐宕,便说道:“你先去宫里吧,我稍后再去。我想先去看看齐宕,我才放心。”
四叔叔淡淡一笑,“真想立刻看看那两个傻瓜的反应呢。”说着话,人已上了辇轿。
看着四叔叔的辇轿远去,我兀自一笑,这么多年了,还没什么时候像今晚,四叔叔对什么事情这么期待呢?唔,四叔叔执着起来,倒真是眩目的很。
跑进了睿清王府,后花园里正听到齐宕的笑声。平姑姑正侍侯着齐宕,齐宕和那书童在嬉戏,让那书童追他。跑的那么快的齐宕,整个一生龙活虎,哪有半点生病的迹象?
“姐,姐!”见我来了,齐宕也不和那书童打闹了,径自跑来了我身边。长的真快啊,这小男子汉几天不见,又长高了一截,都快长到我的腰了。
“姐啊,姐夫又不吃草了。”齐宕一见我,就投诉起那猫来。这么几年,齐宕都叫那猫为‘姐夫’,初时听的我嘴角抽搐,现在心脏稳实多了,早习以为常。
“哪有猫吃草的,兔子才吃草。”敲了下齐宕的脑袋。
齐宕以手揉着被我敲过的地方,瘪嘴道:“可我以前喂它吃草,它明明吃过的。”
我无语,齐宕饿了那猫七天,怕是喂它什么它都会吃。“我饿你七天,到时候你也会吃草!”
齐宕不服,仰头看我,继续辩诉道:“姐每次都嫌我笨,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比我更笨!”
“你说什么?”我眯眼不善地看着他。
见我气势汹汹,齐宕立刻如鄢了的茄子,再不敢对我疾言厉色。萎靡地招供,“又不是我说的,是四叔说的,你要不服气,找他去。”
立刻转变政策,凶悍改为诓骗,“四叔叔在我背后说了我的什么坏话?”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齐宕。
“姐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某人得意洋洋,我无语半天,结果还是被他骗走了一个吻。某人非常之满足,这才开口道:“姐上次来看我,给我讲解《义经》,我听了半天都想不通那个和尚为什么选择出家而不选择漂亮媳妇。姐被我气跑了,不是骂我笨么?我为此难过了一整天,晚饭也吃不下。四叔晚上让人做了饭菜来看我,只说了一句话,我就开开心心地吃饭了。”
“他说了什么?”问出这句话,我才后知后觉,我果然是白痴。
某人还了我一个爆栗,我捂着脑袋瞪着他,某人孺子不可教也地训斥我,“所以四叔说你笨是有道理的!四叔说,我姐比我还笨,说我们一家人,笨到一堆了!”
不久后才知道,四叔叔此话中的那‘一家人’,指的不只是我和齐宕,更包括了父皇的另两个儿子,和齐宕有血缘关系和我无血缘关系的两个哥哥。龙御夜和煌灼。
“不和你说了,我要去赴宴了。”顺便抱走了我的猫,再给齐宕养下去,迟早会被齐宕弄死的。
齐宕闻此言,立刻双眼绽放异彩,“姐把我捎上吧,我也想去!”
看了看天色,好晚了,外面早漆黑一片了,便舍不得让齐宕和我一起摸黑。见我拒绝,齐宕泪眼汪汪,数落四叔叔拒绝带他,嫌麻烦;这下我也推托;还说龙御夜更是偏心,他好歹也是个亲王,是八王爷,为什么龙御夜不宴请他。
我噗嗤一口,忍俊不禁地抱着猫离了去,留下齐宕在睿清王府继续怨怼。
睿清王到了朝鹤楼的宴池时,晚宴已进行了片刻。众人早对他的迟到早退见惯不惊,下臣们对他恭谨的一颔首,便继续注目场中的煌灼。毕竟,众人皆因煌灼的话而汗颜着。
彼时煌灼正低笑道来,齐国高粲是自己的岳父大人。
众人皆谔,惟独睿清王淡淡抬眸看煌灼,目光讳莫如深。那样的冷静,仿佛他觉得这样的话是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诧异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