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些愤怒的士兵打得趴在地上抱头求饶,还以为是宵禁到了,而他们聚众斗殴所致。
直到凌夏被亲兵扶起来,看到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时不时还要挨上一脚,这才有些清醒。“不关他们的事,别打了……谁身上带了银子,加倍赔偿他们的损失……”说着,他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几名亲兵迅速丢下银子追了出去,口中唤道:“大人,您没事吧?”
酒馆中几名店小二和无辜被打的客人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原来他们竟然打了城卫军的兵爷!那几名看热闹的客人更冤枉,他们根本就没有动手好不好?
凌夏不要人搀扶,茫然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新一轮的痛楚又开始了。不是身上的伤,只是忍不住又想起了过去。
“大人,您怎么了?”几名亲兵面面相觑,他们家大人从昨晚回来就不太对劲。今日一大早又一个人跑出来了,害得他们好找。不是说皇后娘娘找到夫人了吗?难道不顺利?
“大人,您不是说找到夫人了吗?难道消息有误?”几名亲兵是从兴庆跟过来的,对自家大人的事情知之甚详。
凌夏痛苦地摇摇头,忽然摊开手,默默地看着手中的两枚戒指,留下泪来。
几名亲兵相对骇然,难道夫人已经遭遇不幸?夫人曾经被突厥的穆甘王子挟持,难道……
“她还活着……”凌夏忽然自嘲地笑起来,“呵呵,哈哈,可是她已经嫁给别人了!我真是个傻瓜!我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哈哈哈哈……”
“大人,您别这样!”
“大人,会不会弄错了?”
“大人,这种女人不要也罢!”
“大人,天下何处无芳草,您要女人,哪里找不到?”
“大人,您要是一定要那个女人,咱们去把她抢回来就是……”
几名亲兵一面扶着他,一面乱七八糟地开解。
“对!那种女人不要也罢!我不要她了……”凌夏忽然将手中的链子连同两枚戒指用力扔了出去。
几名亲兵松了口气,以为自家大人终于想明白了。不想凌夏都往前走了十几步了,忽然又发疯似的跑了回去,想将那链子找回来。
刚才大家都没有注意,只知道一个方向,也不知道他把那链子扔哪儿去了。众人转身望去,只见那边有一道高高的院墙,也没注意是谁家的府邸,院墙外面有一道臭水沟。凌夏直接就趴到地上,伸手到臭水沟里摸索起来。
他本来就喝醉了酒,此刻被那臭味一熏,哗啦啦便吐了出来。可是,他的戒指可能还在那满是秽物的臭水沟里,所以他只是随意用手臂上的衣袖擦了擦嘴,又伸手去摸……
几名亲兵无奈,只得卷起袖子,憋着气帮自家大人一起找。
第二天早上,皇帝还在上早朝,凌夏就干干净净一身清爽进宫求见皇后。
如今皇宫里的禁卫军大部分都是当初凌夏从靖北军中挑选过来的,对这位亲自训练他们的少将军异常尊敬,又因为皇帝已经下旨由凌夏接任禁卫军统领一职,他们都很高兴,当即就派人向皇后通报,然后恭恭敬敬将他请进去。
凌夏勉强打起笑容虚应了几句,就匆匆赶去馨怡宫。
凌想容将他带去西暖阁,也不让人伺候,她知道凌夏这么急着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她现在……在哪儿?”凌夏是在酒醒之后才醒悟过来的。想容让他接下禁卫军统领一职,又劝他们和好,难道云桥没有去江南,而在宫中?
“去年的官制改革和科举制就是云桥提出来的。她与洪飞扬拟定了具体方案呈交皇上,杜氏不知如何得知这一内幕,在皇宫里刺杀了洪飞扬,而杜氏少主又死在洪飞扬的灵堂上,哥哥可有听说过?”
凌夏点点头。当时他就觉得那位洪家的少夫人与众不同,行事作风与云桥有些相似,想不到竟然是一个人。
凌想容见他点头,这才继续说道:“为了保护云桥,皇上将她藏在宫中……”
“在哪儿?”凌夏哑声道。
“披香殿,现在她是柳妃……”凌想容说得很小声,似乎说得小心一些哥哥就不会伤心不会生气了。
果然,凌夏怒不可竭地吼道:“你是说洪飞扬刚刚咽气她又嫁给了皇上?”
“不是的,哥哥,你听我说……”凌想容赶紧安慰道,“皇上只是为了保护她,毕竟杜氏经营了那么多年,杜堇峰父子又逃脱了,皇上只是怕她有危险……”
“她有没有危险关皇上什么事?如果单纯只是保护,隐藏起来不是更好?又何必封妃?想容,你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凌夏一声怒吼,转身就要走。
想容赶紧追过去,急切地叫道:“哥,你再等等!”
凌夏怕她跑快了摔跤,赶紧停下来,转身道:“小心些!不许为了那个女人如此冒失。”
“哥……”想容忽然红了眼睛,“我刚刚看到她的时候也很愤怒,很心痛,她怎么能另嫁他人呢?可是,真的不能怪她,她只是误会了你,伤心失望之下才嫁给洪飞扬的。哥,云桥她也吃了很多苦,她一个女人在江湖上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己的孩子,多么不容易啊……”
“谁让她不信任我的?吃了多少苦也是活该!外面苦,她不知道回来找我么?”
“可是她以为你不要她了啊!”
“所以说她吃了多少苦都是自找的!”话虽如此,凌夏想着云桥曾被穆甘强暴,想着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在江湖上茫然地寻找孩子,还是忍不住心痛,为她心痛。
“哥,你还是在乎她的,对吗?”凌想容忽然笑了笑。她就知道哥哥心里爱极了云桥,知道她吃了那么多苦一定会原谅她的。
“你到底还想替她辩解什么?如果还是这些老话,我就走了!”凌夏背过身去,不让想容看到自己的眼睛。
“哥哥,云桥她,她……怀孕了……”想容拉着凌夏的衣袖,不让他愤怒之下离开。
凌夏身型一震,衣袖底下握紧了双拳“咯吱咯吱”响,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立着,仿佛一尊雕像。
许久,他才轻轻开口:“既然这样,你还想我说什么?”
想容呆呆地望着他,嘴唇一阵颤抖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凌夏冷然一笑,用力拉开想容的手,挺直了背脊,决然而去。
七日后,水师五千精兵终于到达长安。
士兵们得知主帅找到了夫人,提前赶来京城,都乐呵呵的等着喝喜酒呢,几名副将在汇报完毕之后便拉着凌夏要请客。
凌夏笑得有些勉强,但并未推迟,一口应下来:“晚上去‘天府食苑’吧,明天我会让管家将酒肉送去军营,让兄弟们都好好乐一乐。”
几位副将有些疑惑,但并未多想。
到了晚上,天府食苑灯火通明。已过了宵禁时间,但凌夏已经接管了城卫军,只消备案一下,也不怕人弹劾,今晚这聚会连皇上都知道的。
刚刚接手城卫军,凌夏不敢马虎,各处岗哨、武器装备、换班时间、训练情况等等他都亲自过问,并且心中有数。这几日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到了晚上倒头就睡,日子反而没有那么难熬。只是,这一坐下来,就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女人,一口气憋在心里怎么都吐不出来,难受得很。
简单与几名副将诉说别情,而后就是喝酒。几名副将知道自家主帅如今不但接手了城卫军统领一职,还即将接手禁卫军,一个个都向凌夏道喜。
酒至半酣,副将们也觉察出一些问题来。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们家大人不是找到了夫人,又成为皇上的心腹之人,同时护卫皇宫和京城的安危,不是应该很高兴很得意的吗?历朝历代,多少天子近臣也少有如此荣宠。可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自家大人一直在强颜欢笑呢?
以他们对凌夏的了解,在官场上如此得意,却还是没个真心的笑容,多半是夫人的事情出了问题吧?于是有副将小心探问道:“大人为何闷闷不乐?难道夫人的消息不实?您不要担心,咱们再找就是了。”
凌夏摇摇头,又喝了一碗酒,沉默了好一阵才道:“此事到此为止吧,以后不要再提她了。”
“大人,这是为何?”难道夫人死了?众人都放下碗来,心情变得很紧张。
“她……已经另嫁他人了……”凌夏低着头,想起云桥,想到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心中又开始淌血。
弟兄们一听,都为他打抱不平,同时想办法开解他。
“啊?怎么这样?”
“您要是放不下,带着兄弟们过去把人抢回来就是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人,以您的身份地位,就是想要个公主也没问题!夫人离开你那是她没脑子……”
“大人您就是太痴心了,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没有再找一个就是。看来还是您经历的女人太少了,其实所有的女人脱了衣服关了灯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