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也可以是最锋利的刀剑。
果然,这一招,是要置她于死地。
不只是,将她拉下后位而已。
“证据无关大小,重要的是,它是否可以说服皇上。”楚菁葶紧紧握住手中的宫花,骄傲的嘴角渐渐扬起,眼神之内,再无任何的暖意。
纳兰希环视四周,无声冷笑,清冽眼眸之内,隐隐燃起一片炽焰。
“虽然你说得不是真相,我亦不可让你阻碍我。”
“要如何铲除我?用你的手吗?杀了我?”
半响之后,楚菁葶直视着纳兰希的那一双冥黑眼眸,脸上并无一分畏惧的神色,幽幽地回应,像是谈及与己无关的事由。
“我想你还没有这等本事,凭你一己之力……”楚菁葶眼眸一沉,语带挑衅,纳兰希噙着笑意,突地伸出手,猛然扼住她纤细的脖颈。
楚菁葶不敢置信,一向平和的纳兰希,居然有此等动作,只是突然感受到纳兰希的力道家种,似乎是一股压力,一分分夺去她的自如。她睁大了双眸,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面容变得煞白双手胡乱舞动,却无法触碰到纳兰希的身子。
纳兰希如此纤弱的身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道,像是即便是是杀人,也不过尔尔。
楚菁葶死死瞪着眼前的女子,那般犀利的眼神,那一点胜过夜色的墨黑,仿佛要将人的灵魂,深深吸入其中。
那一种死寂,犹如深深扎根在纳兰希的体内,仿佛那一刻,她便变得那么陌生,脱胎换骨一般令人震惊。难道,她本是习武之人,甚至,拥有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意识这一点,令楚菁葶瞬间变得愈发无力起来。
“没想到,你……”她再无更多力气,说出更多字眼,楚菁葶的思绪渐渐变得混沌,像是即将从中抽离。
“不是不相信,凭我一己之力,便可以轻松除去你么?”纳兰希面无表情,淡淡问了一句。对于楚家,她向来不存任何心软,对于这个一而再,再而三阻碍她,加害她的女子,她更是毫无怜惜之情。
楚菁葶的双手,终于无力地垂下,纳兰希的眼眸之内,掠过一丝幽暗。下一瞬,她松开了右手,冷冷望着倒在地上的女子。
“何必……”她的身子轻微颤抖着,孤单飘落的惆怅,伴随着毫无暖意的阳光,一丝一缕落在她的绯红色宫袍之上,她的喉间干涩着,却还是努力挤出这一个字眼。
“何必留你一命是吗?”纳兰希的神色,显得无动于衷,她的视线,轻瞥过庭院一角,那华美的牡丹之上,眼底再无一份情绪。“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性命,我随时都可以取走。”
“真是……歹毒的女人……皇帝知道你的真面目之后,一定会悔不当初!”楚菁葶惊诧不已,是纳兰希太过擅长演戏,或者是自己太过迟钝,竟然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之内,没有识破她的伪装。这般想着,背脊之上,缓缓爬上一片凉意和悚然,原本只当她是心机深沉,八面玲珑,如今想来,她隐瞒真实,必定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纳兰希俯下身子,楚菁葶见她再度靠近自己,以为她再生杀机,猝然瞠目。却只见她只是从她紧握的手中,喜怒不辨,取出那一枚宫花,低低说道。“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那么,我应该放过你吗?”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是只有你而已吗?”她浅浅笑着,径自陷入思忖,若是当真歹毒,她可以干净利落地杀了楚菁葶,易如反掌。
楚菁葶默默喘息着,在纳兰希的眼底,看不到一丝熟悉的表情,像是面临着一个潜伏在身边许久的恶魔,她的身子紧缩着,不知死亡何时来临。
“皇……皇上?”
她抬起眉眼,视线穿过纳兰希的身影,停留在不远处的门口,微怔了怔,喉咙传来一片火辣的刺痛,像是被火灼伤。
“皇上,救我!她要杀我!”
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楚菁葶伸出手,视线紧紧锁在那个俊逸的男子身上,用尽所有力气,求救。
纳兰希闻言,身子一僵,手中的宫花,像是一根刺,深深刺入自己的手心。
久久,她都没有回过头去。
楚菁葶脖颈的红色印记,像是一个污点,鲜明而刺目,她的视线从未移开,令她的眼底,迎来一片刺痛。
“朕见你迟迟不回宫,没想到你来看望楚夫人。”
皇帝一步步靠近纳兰希的身边,眼前的情景,无不透露着诡谲深远。他的声音低醇,并无太多热情,也并无过多疏离。
“楚夫人,天色不早了,朕派人服侍你早些歇息。”皇帝示意两位宫女将楚菁葶扶起,俊容之上喜怒不辨,随即转过身,向前走。
楚菁葶惊魂未定,偏偏看到皇帝是如此回应,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起了身,声音之内透露些许颤抖,慢慢问道。难道,这等危险的女子,皇帝依旧可以纵容,不管不问不成?怎么会,怎么可以?
不甘心,她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最后的报复机会。即使是垂死挣扎,也不能不战而败。
“皇上不能和臣妾谈谈吗?”楚菁葶的脸色愈发苍白,柔荑按上脖颈处的红色痕迹,凝望着皇帝的背影,平息了心中的暗潮汹涌,淡淡说道。“臣妾,有话想说。皇上难得踏入这冷清的行宫一步,难道一点时间,都无法给臣妾吗?”
纳兰希见皇帝的脚步,稍稍停留,目送着他们走入房内,她的身体僵硬着,最终背过身去。她目光之内,充斥着那傍晚的风景,落日的霞光太长,令人很难等待下去。
或者,此时就离开,可以避免之后的一切难堪。
只是,她却没有转身就走。她倚靠在墙面,视线久久落在花径,说不清等待了多久,只是当眼前只剩下弥漫的夜色,才看到皇帝从房内走出。
似乎,一切都应该结束了罢。
他面无表情地越过她的身子,像是一瞬间的视线,都不曾因她而停留。他的步伐从容镇定,纳兰希转过身,等待了许久,都不再看到他回头。
她的眼眸之上,蒙上一层轻雾,眼内有些许湿润,却又说不出任何的缘由。她垂眸一笑,笑意有些许苍渺无力。
君默然走开了,脚步最终停下,他站在不远处,默默凝望着那一抹倩影。
他蓦然调转方向,不清楚自己为何继续冒险,也不知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只是这像是心底的一种声音,一直催促他,让他无法忽略最初的眷恋。
纳兰希伫立在原地,那原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却再度回响在耳边,像是隔了很长的时间,恍惚之间,手边传来一阵温暖,他一把捉住她藏在她袍袖中毒中的手,纳兰希的心划过一抹哀痛,却又似乎突然受到牵引,直直跟随他而走。
他居然又回过头,来找她。
她想要退后,模糊了往日的每一次记忆。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浅淡,像是天际的云彩,下一瞬就要被驱散。
皇帝回过神,握住纳兰希的手,被她手上的冰冷触感吓到,可她温和的笑靥,似乎慢慢地驱走掌心的寒意。
“我们回宫罢。”
他的话音未落,纳兰希嘴角扬起的弧度加深了,漂亮的眼眸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
她并不想去问,到底他是否看到了,听到了所有的真相。
也不想再去,眼前的,是否只是牵强附会的假象。
如果是,最后的假象,那么温暖。
他紧握住他的手,与她一同坐入马车之内,她眼底的温和淡漠,令他心里有些疑惑,却又无法开口。他深深地看了纳兰希一眼,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渐渐地弥漫在车子中,让他有些恍然。
君默然望着身旁淡然恬静的面容,即使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笑靥依然,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吗?还只是她在人前的伪装呢?心倏然满溢,手抚着她柔嫩的脸,低下头,在她带笑的眼神,覆上她的唇。
承诺,有时候也需要谎言来支撑。纳兰希的唇,轻微地颤抖着,感受到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一种毒药,渐渐腐蚀着自己坚硬的心。
他并未深入其中,似乎只是慰藉而已,纳兰希迎上那一双眼眸,眼神一凝,他的手还停留在她脸颊上,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倏地一暖,心亦同时无法忽略那一份温暖的疼痛。
那种疼痛,像是渗入体内,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凝望。
令她每一次呼吸都痛,每一次凝望都痛。
“事实上,我们可以更亲近的……”皇帝沉默了太久时间,嘴角才逸出这一句话,只是其中纠结了太多无法言语的情绪,带着轻微的喟叹和感慨。
纳兰希噙着笑意看他,喉间突然有些无所适从的苦涩,她从自己的声音之中,听到些许不属于自己的不确定。“我们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