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矛
我的朋友S君,是个诗人气质很足的人。据生理学的分析,凡是诗人型的人,都是很瘦的,而心却是极敏感的。有一个下雨天。我去拜访S君,竟看见他呆呆站在窗前,望着雨丝,两行泪扑地流下来。也就是这一天,他写了一首很好的诗,诗的开头就是:
爱情的酒,我只有一杯
仔细捧着献给我心上人
她打翻了我的酒杯
我只好兑上水再献给第二位
我只有一杯,爱情的酒
只有一杯
以后大学里的朋友各自东西了,S君仍常有信来,信里内容多是朋友间的趣事,例如某伉俪相处极融洽,做丈夫的竟然能从危楼杂乱的脚步声中辨别出妻子来;某夫妇新有了宝贝,竟然在朋友们的聚会上亲切地讨论孩子的“巴巴”是干的还是稀的等等。S君从此在朋友中有了名声,慢慢地,大家也信服起他的敏感来。
前年的晚秋,S君参加一个笔会来京,在短短的几天里,便嗅出了在大家看来极不可能的一桩潜在婚姻,他凑到别人耳边说:“她爱上他了!”大家一致骂他“鬼东西”。但过了一年,果然让他言中。“感情的事儿,瞒不过我。”这便是S君的敏感。
S君自己是个曾经沧海的人,大家都说:“如果哪个女孩子要害他,让他走进去,他一定拔不出来。”于是S君常常有艳遇,但在关键时刻却总是不顺,常常痛苦,常常就有好诗写出来。但人生活在诗里是不行的,大家也就跟着替他操心。
以后S君的信变得沉闷起来,同时也不断传来朋友们硬拉他去相对象的消息。一年过去,S君也算得是大龄了。有一天他来信说:“找不着知音找个归宿吧。”不久就传来了他结婚的消息,女方是个高干家庭,人长得很漂亮,只是因为是独女,S君需得“嫁”过去。
关于爱情与美酒,另一个朋友Z君亦有一番可说的。Z君学的日语,才高八斗,做学生时就出过国了。只是因为生了个娃娃脸,总透着股稚气。Z君极能干,且人极善良,大家说:“z君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说‘N0’。”也许因为他太好了,女孩子们都爱接近他,但又因为他太好了,女孩子没有一个爱上他。z君呢,也看不上那些“只懂外语,其他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就这样,到了“大龄”,z君还是生着娃娃脸,成天笑呵呵的。
快到“而立”之年时,Z君结婚了,妻子是个极贤慧的人。朋友们来给他们祝贺,z君给我劝告酒时说:“祝你早点‘进城’。”我知道他指的是钱锺书的那个典故。接着,他又说了句让我永远难忘的话:“不能再去找酒了,有水,多放点糖。”
等z君度完蜜月回来,他给我讲了这么一件事:“我结婚了,妈妈很高兴。我是兄妹中最后一个结婚的,妈妈一定要出50块钱,让我们去拍一张时兴的结婚照。可我说:‘妈妈你看,我像是穿西装的吗?她像是穿长裙的吗?’每个人都想把自己放到理想的模子里,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多么滑稽。”我听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们都是平凡的人,爱情也可能是平凡的,只是因为读书读多了反而被书所误。在我的朋友中,颇有些心性很高的人,结果常常撞得头破血流。不过正因为这样的“痴”,他们才显得可爱,我们才走到一块儿,成了朋友。
据说有一种动物,交配以后,雌性就吃掉雄性,这伴侣就成了孕育后代的最初的营养剂。爱,是什么,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解。我愿它是酒,尽管可能生活会把它冲淡成水。
爱,是什么,每个人都有各自理解。我愿它是酒,尽管可能生活会把它冲淡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