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我的傻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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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流云立在窗前,凝望着站在门边的女子。窗外花圃里将开未开的淡粉色花苞上,一只黄色的蝴蝶流连嬉戏。阳光下振动的双翼,和女子飘渺的容颜一般透明。林晨一对着院内的无边春色,忽然失却了所有的知觉。

她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恍惚间,不知这样无措的站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林晨一缓缓转过头来,对着流云强颜一笑,轻道:

“你……容我想一想,我现在累了想回房,稍后再给你答复。”

说罢,林晨一踏过门槛,出了房门。她失魂般的往回走,身体冰凉僵硬,即使外面阳光明媚,花香怡人,也并未给她带来半分暖意。经过流云窗前时,窗内的男子只看到她木偶般的侧影,他久久的站着,眼前是林晨一离去时惨然苍白的脸,她的笑如此勉强,比哭还不如,讽刺般,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是一向自诩最怜惜她,最舍不得她难过么?三年来,他没让心爱的女子受过一点儿委屈,不能容忍任何人欺负她分毫。如今竟对她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只不过,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留住她,他愿意试一试……

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

流云颓然坐下,失神的望着手中的落英草,陷入了沉思。风吹进窗子,他黑玉一般的发丝,落寞的飘洒流泻……

曲折幽深的长廊似乎没有尽头,林晨一在拐角处坐下,抬起眸子,远眺天际。长空寂寥,北归的群雁南回,在云端之上自由翱翔。朱红色檐廊下的女子,神情遥远,似水眼眸如苍穹般无涯悠远。长廊前落花幽幽,片片绯红落在林晨一如烟似雾的白衣上,她似乎置身于一片轻雾中。忽然,她精致的嘴角微扬,透明如蝉翼的脸绽放释然的浅笑。

如今,白逸尘有救了。心愿得偿,她应该笑呀。

天地安静的一隅,女子忽而静静的笑着。她本想纵声大笑,肆意妄为。可是,她只是安静的笑着,无声无息。女子的确很开心,绝美的笑颜令满庭春色失了颜色,眼角甚至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花瓣在她身畔飘落,有那么一刻,似乎有心碎的声音。

只是,倘若细细看去,女子安静浅淡的笑颜,竟是这般苦涩无奈。

许久许久,林晨一自长廊上起身。笑容早已从她脸上褪去,她神色淡然,眸光流转间,虚无却绝然。似乎在刚才那一刻,她心意已决。

白逸尘凝视着手中的画像,怔然良久。

那画中人,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眉间一点朱砂鲜红,分明就是他的模样。原来她记得他么。可是,她却一再的躲避,任凭自己怎样靠近,她却始终不肯认他。难道,她真是有意如此?

白逸尘紧抿着薄唇,心,一点一点开始颤抖。

房门被轻轻推开,白逸尘抬眼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那女子秀发光滑如绸缎,扇子般的长睫低垂,遮住了她湖水般澄澈的眼睛。她盈盈走进来,旋即转过身,又轻轻合上房门。自始至终,白逸尘站在原地,凝望着她。

许是太安静了,林晨一没有察觉房中有人。待她稍稍抬眸,撇见桌脚旁的白色衣角时,蓦地一惊。那衣服,莫不是……。她连忙扬起头,眸光上移,珠帘后白逸尘的身姿如预期般映入眼中,飘逸俊朗,清冷傲然。

他眼眸清澈,纯净如水,一如初见。

白逸尘站在桌旁,不躲不闪,坦然的望向林晨一,眸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林晨一淡淡垂眸,目光注意到白逸尘手里的画时,怔仲片刻。那画像摊在男子手中,破窗而入的风掀起画纸一角,哗哗轻响,宛如轻喃,将她的秘密和心思泄露无遗。

她始料未及,那幅画现在竟然被他看到了。被窥探了心事的林晨一,凝脂般的脸颊飞快的飞过两片红晕。她直觉脸颊一阵滚烫,心突地漏跳一拍。

她忽然乱了,瞬间的不知所措,只能站在门边三步远的地方,望着掩映在珠帘后的画像和男子修长如玉的手,连眨了两下眼睛。

白色透明的珠帘,闪着晶莹的光,随风摇晃着,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好安静。

林晨一敛下眉眼,佯装镇定,她走至桌边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昨夜送来的茶水,早已凉透,她却没有发觉,一口气喝了半杯,方才平静下来。

一幅画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她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只是,白逸尘为何这时出现在这里,他不知道她刚下定决心,还不够坚定么。为何要在此时出现动摇她的心意?

此刻,只消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她好不容易才筑起来的心理防线,便会轰然坍塌。她其实并没有如表面上伪装得那么坚强。

相见不若不见,即便思念成灾。

在白逸尘看不见的地方,林晨一眉心紧皱,她痛苦的闭上眼睛,紧紧抓着心口。待到再睁开时,眼里已是平静一片,如同沉寂的湖水,淡漠疏离。

“不知公子来访,所为何事?”

林晨一转过身,对着白逸尘,淡淡的笑着,好似他们真是陌生人。既然结局是无可挽回的分离,那么,就从现在开始。

“这是什么?”

白逸尘不理会她的话,扬起手臂掀开珠帘。他走至林晨一面前,举起手中的画。白逸尘语气温润,却明白的是在质问她。林晨一淡淡瞥了一眼,从白逸尘手中接过来,避重就轻:

“一幅画。”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白逸尘紧紧追问,不打算就此罢休。

“我画的呗。”

林晨一低着头,有意无意的把弄着手里的画,她将它卷起来,又打开,却每次都看不到画里的人,反复几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怕看见白逸尘失望却执着的眼神。白逸尘盯视她半响,继而道:

“你又为何会画我的画像?”

白逸尘字字清晰,问得更加清楚明白。娘子,你为何不肯承认,你是我娘子,你认得我。

林晨一抬起头,眸光坦诚,眼角笑痕清澈:

“公子天人之姿,晨一自那日竹林见到公子后,便不能忘怀,故而将公子相貌画下来,不可以么?”

白逸尘神色闪过痛苦,他轻叹一声:

“娘子,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么,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眼神会不自觉地闪躲飘忽,即使你极力掩饰,可是你的手也会泄露你的心思。”

林晨一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白逸尘,将紧握成拳的手松开。手心已被她掐出道道青痕,触目惊心。她笑道:

“我想公子会错意了。公子容貌俊美,世间少有,晨一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面对公子时紧张羞怯在所难免,并不是公子所认为的因撒谎心虚所致。还有,据晨一所知,公子的娘子乃丞相之女,名叫楼伊人。我……我只是林晨一,与公子所找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容貌相似罢了,公子以后不要再叫错了人。”

说到最后,林晨一已是冷汗淋漓,几乎不能自持,她一手扶住桌角,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她是那么不堪一击,仿佛随时会倒下来。不料,这时,她却听到白逸尘道:

“我娘子叫林晨一。”

“什么?”

林晨一几乎不敢相信,他怎敢如此断言。她转过身,颇有些气恼的看着白逸尘,然而未等她采取任何行动,白逸尘凝视着她,又重复道:

“我娘子叫林晨一。”

一道红影闪过,林晨一定睛一看,顿觉有些晕眩。那……那居然是……。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白逸尘浅笑盈盈的脸,说不出话来。

林晨一清楚的记得,那年她在这上面写了什么。她的一点小心思,她自私的想把自己的灵魂和这具身体分开,即便是转世重生,她还是林晨一……。她记得,那晚白逸尘并不知道她把这红带系在了哪里,那么多一模一样的,于千千万万之中,他竟真的把它找了出来,送到了她面前,让她无处可逃……

他这是何苦?

这样只会让她更不放心,更加不舍……

“这样你就没有办法推开我了,娘子,我就知道你是我娘子,我怎么可能把你认错呢?我也知道,你并没有真的忘记我”,白逸尘执起她的手,“娘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我帮你承担,你不要再避开我,假装不认识我,好不好?”

时光仿佛回溯到从前,那天真的时光,单纯的令人想哭。

白逸尘扯着她,甜甜的唤,“娘子,……”

不。

那不是真正的他,他应该更开心的活着,更自由的活着……

落英草!

林晨一仿若受惊的兔子,蓦地一惊,她猛地甩开白逸尘,冷清道:

“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早就说过,我忘记了以前的一切,既然能忘记,就不是重要的。我现在很好,也不想想起以前,你……休要再来纠缠。”

白逸尘的笑僵在脸上,怔怔的望着她,茫然道:

“你……你不想想起我?”

林晨一狠下心,决然道:

“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想起你,你赶快走,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白逸尘喃喃,像在问她,又想在自问:

“为什么,原来你还没有原谅我么,我骗了你,你根本就没有原谅我,才会讨厌我?”

白逸尘像个无措的孩子,林晨一心痛的滴血。根本不是那样,那件事,她早就不在意了……

林晨一背对着白逸尘,她闭上眼睛,伸出手指着门:

“走吧,以后不要再来。”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白逸尘顿了一顿,轻轻启音:

“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我娘子她……不会如此绝情?”

“因为她不是你娘子。”

门被突然打开,流云走进来。他不放心林晨一,过来看她。没想到,听到了房中两人的对话。他知道,晨一心意已决,他不能让这个男人动摇她。他走至林晨一身边,对白逸尘邪魅一笑:

“我早已对无忧公子说过,晨一是我的未婚妻,再过几日,我们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还请无忧公子赏脸,来舍下喝几杯喜酒。”

说罢,流云搂住林晨一纤细的腰,亲昵道:

“有客人来,也不叫我一声,怠慢了贵客,岂不让人家说我们礼数不周?”

林晨一眼角瞥过白逸尘,对流云笑道:

“是我思虑不周,日后你要多担待些。”

流云笑意更浓,眼底柔情万分:

“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怪你呢?”

看着眼前情真意切的两人,白逸尘震惊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他望着林晨一,眼底满是痛苦之色。白逸尘僵立着,声音沙哑:

“这是……真的么?”

林晨一明知白逸尘是在问她,半响,她淡漠道:

“是”

白逸尘不再言语。

林晨一没有看见,他苍白的薄唇瞬间变得青紫,蝶翼一般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几乎要倒下。白逸尘艰难的转过身,望着门外的缤纷炫丽的桃花,清冷道:

“那么,打扰了。”

流云望着他落寞痛苦的背影,道:

“在下和娘子愿公子早日觅得良缘,不送。”

待林晨一终于转过头来时,房内已经没有了那白色清冷的身影。

他,走了。

“你何必要说那句话,即使你不说,他也会走的。”

林晨一挣开流云的禁锢,幽幽道。流云看着空了的手,道:

“心痛了?”

“我问你为何要说那句话?”刚才已经伤他够深,何必再雪上加霜?

“我只是让他对你死心而已,你若不愿,为何刚才不出言阻止?”流云望着她,反问道。

“我不知道。”

林晨一轻喃了一句,便向下倒去。流云见状,大惊失色,将她接在怀中,方才发觉。林晨一面容苍白如纸,衣衫已被冷汗浸湿。她全身冰凉,不住的颤抖。忍耐已久的眼泪,此刻肆意流淌……

“你……”

流云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的骇人。她这样到底多久了,竟然忍到现在。流云看着不省人事的林晨一,一脸复杂。流云将她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正在此时,冷寒进了门,他望见昏迷的林晨一,寒眸闪了闪。

“冷寒,快去请大夫。”

流云转过头,对冷寒吩咐道。

谁料,从冷寒身后走出一位老者,拱手道:

“在下益草堂王某,见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