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险难中的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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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长征途中(4)

1935年5月31日,蒋介石电令薛岳、孙震、邓锡侯、杨森各部合围朱毛红军。6月2日,蒋介石在《劝告四川绅耆服务桑梓,协助剿匪,拯救民众书》中说:“朱、毛溃奔川南,徐匪倾巢西窜,察其企图,实欲会股川西,另创苏区。”

接着,他急忙从昆明飞抵成都,立即召开川军高级将领会议,进行重新部署,企图将毛泽东率领的中央红军围困在雅安、芦山、天全一带,将红四方面军阻止在川北,以达到分别“围剿”之目的。

为了摆脱敌人的“围歼”,红军行至天全以后,毛泽东竞选择了一条生死攸关的险路——爬雪山。这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北进与红四方面军会合,有三条路线可走:一是可以沿着一条马帮常走的山路插向雪山西面,这条路可以通往川西北和青海藏族地区的首府阿坝,但路程长,沿途几乎都是受国民党反动派蒙骗充满敌意的藏民居住区。二是可以选择夹金山以东通往松潘的路,但沿途很可能遭到国民党军队的拦截,无疑是中了蒋介石的下怀。三是走中路翻越终年积雪、高寒缺氧,随时会遇到雪崩和暴风雪的夹金山。这是一条险路!蒋介石正是妄图利用夹金山作为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来阻挡红军的,毛泽东却出乎其意料地选择了这条路。

这的确是一场“赌注”,但是,毛泽东是经过考虑之后下的决心,又一次显示了他的大智大勇和超人的气魄和胆量。

夹金山,又名仙姑山,位于宝兴县城西北,懋功之南,是一座海拔4900多米的大雪山。山上终年积雪,空气稀薄,当地人说只有神仙才能飞过此山。由于山上气候变化多端,凶险莫测,当地人也叫它是魔山、死亡之山!经过八个多月艰苦跋涉的红军,他们不但身体都很弱,而且是食不饱腹,衣不蔽寒,大自然在严重地威胁着他们!一望无垠的冰雪世界,呈现在红军面前。

群峰银装素裹,冰雕玉砌,耀人眼目。上山之前,虽然都吃了辣椒,还是个个冻得直打哆嗦。

这白雪皑皑的莽莽大山,没有动物,没有植物,也没有路,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厚厚的积雪,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有些坑洼之处被大雪填平,如果掉进去,就很难再爬出来,寒风挥舞着一条条“钢鞭”,不时地抽打在人们的脸上,像刀割似的难受。那些体弱的战士,跌倒在雪里,就很难爬起来,其他人想救起跌倒的战友也显得没有一点儿力气。有的战士的耳朵、脸、手、脚都冻坏了,有的战士的小腿被冰坏,不得不拖着一步步前移。有的顺着雪坡跌落到深深的雪谷里,再也爬不出来……

越往山上走,脚下的路越艰难。空气越来越稀薄,雪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天空虽有太阳,但并不使人感到温暖,仿佛像悬挂在天空上的一块冰坨。阳光映着白雪,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大家手拉着手紧紧地依偎着行走,以防摔倒或掉进雪谷里。山上的气候更恶劣,变化无常。一会儿阳光刺眼,一切那么平静;一会儿狂风四起,雪粒弥漫天空,遮天蔽日。山峰上常年的积雪瞬间一块块倾斜、倒塌,雪流翻卷,一泻千丈;一会儿乌云密布,下起大雪或冰雹。天气好的时候,大家踉踉跄跄地行进,暴风雪来时,大家只好停下来,暂时避一避。体弱个子小的刘英,拄着一节截竿随中央纵队在雪山上跋涉着,不断地喘着粗气,愈来越吃力了。她很想在雪地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但一想起临行前部队的纪律——爬雪山不准停步,停下来就会有危险。在生的渴望,意志的驱迫下,她艰难地走着。刘英实在走不动了,她大口大地出着气,脸色苍白,心跳加剧。就在这时,中央纵队的一匹骡子驮着一对沉重的公文箱从她身边擦过,黑黑的尾巴一甩正好抽打在刘英的身上。她想,何不拉着骡子的尾巴爬山呢?于是,她拽着那匹骡子的尾巴,一边攀登着,一边想,今天要不是这救命的骡子,恐怕过不了山,非倒在雪地上不可。

地方工作部的刘群先和蔡畅也实在走不动了,看到刘英拽着骡子的尾巴,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刘英,你这一着太好了!”

“快!你们也拉着马尾巴走吧!”几位巾帼英雄都拽着马尾巴走着。

突然,身后传来了惊呼声,她们回头一看,原来蔡畅的小卫生员殷桃晕倒了,脸色煞白,嘴唇发紫,呼吸急促,不省人事。蔡畅连滚带爬来到殷桃身边,抱起她大声喊道:“殷桃,殷桃……”

只见殷桃唇边吐着白沫,一会儿,停止了呼吸。蔡畅、刘英等几个女伴大声哭了起来。蔡畅涌动着热泪,把殷桃平放在雪地上,然后从挎包里取出一件旧衣,盖在殷桃的身上。不多时,她被风刮起的团团雪花埋上了。周恩来当时正患感冒,身体十分虚弱,加上不止的咳嗽和高山反应,险些了要他的命……

王稼祥因残留在腹部的一块弹片无法取出,伤势很重,几乎是在一种昏迷状态中用担架抬过山去的。被称为“洋面包博士”的洛甫(张闻天)、博古(秦邦宪)被人拉着、背着过山。

那个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奥托·布劳恩(李德),开始对神秘的大雪山有好奇感,走得挺有劲,后来只好拉着马尾巴了。

又瘦又小像个孩子似的林彪,登到半山腰时就几次失去知觉,靠医生抢救和警卫员的帮助才算过了山。……

此时毛泽东面容消瘦而憔悴,头发长得几乎齐肩。他长征前患了一次严重的疟疾病,发烧四十度,差点儿丧命,没等恢复健康就踏上了长征路,开始时还得用担架抬着走。连续八个多月的长途跋涉,还日夜操劳,他的身体也很弱。毛泽东拄着一根竹竿,和大家一样吃力地攀登着,警卫员小陈和小吴紧跟其后,脚下的白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一会儿,他从兜里掏出辣椒送到嘴里嚼着,一会儿招呼着他身边经过的人:“加把劲,不要歇着,要一鼓作气,翻过山顶就好了。”其实,他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两条腿有千斤重,每迈一步都十分艰难,浑身出着冷汗。爬山,对于他来说,倒算不得什么,但这空气稀薄,变幻无常的天气,加上身体虚弱,他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当毛泽东快要爬到雪山顶峰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铺天盖地而来,掀舞着漫天的雪花,凌空四下播洒,冰凉的雪粒灌进他的衣服、衣袖、裤腿,顿时感到冷冽,仿佛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风越刮越大,雪粒沙沙直响,打在脸上,像针刺似的疼痛。忽然,一阵巨大的雪流把毛泽东掀倒,迅即身上盖上了大雪。小陈惊喊道:“主席,他……”

小陈和小吴冲上前,把毛泽东从雪里扒出来,扶起,又并排站在毛泽东的前面挡着雪流。霍地,飓风戛然而止。两个警卫员一边为毛泽东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关切地问:

“主席,没事吧?”

毛泽东说:“这算什么,刮倒了,起来了就算了。”又拍着小陈的肩膀,对他俩开玩笑说:

“要不是你们俩,说不定要被雪盖住了呢!”狂风阴云过后,又是万里晴空。

只见山的顶端突然冒起一股烽烟,蓝色的烟团被风撕成缕缕绸带变细变长。再仔细一看,山顶处有一间房屋的轮廓,只是被冰雪覆盖得模糊不清。警卫员陈昌奉惊喜地喊道:“主席,您看山上有人家!”毛泽东笑了笑,说:“哪里会有人家哟!大概是前边部队顺利过山,给我们点燃的信号。”

“那他们从哪里弄到的柴火呢?”陈昌奉有些疑问。毛泽东也感到奇怪,说:“咱们加快步伐,到了上面就晓得喽!”

他们很快来到了点燃烽烟的地方。原来烧的是一人多高的柴棍堆,那火堆就在一座孤零零的小庙门前。大家围着火堆烤火,抬头看见庙的门额上是“寒婆庙”三个字,用汉、藏两种文字写的。庙里有一尊寒婆塑像,那装束与藏族妇女相仿,她身上零乱地披着几条“哈达”,看来,“仙姑山”的美名由此而来。那些柴棍是上山敬神的人拄的棍子,献给寒婆娘取暖了。

毛泽东站在雪山之巅,举目四望,一片琼楼玉宇,随即言道:“偶然临险地,不信在人间。我们真要化羽而登仙喽!”此时的毛泽东没有兴致作诗赋词,他的情思全在这支队伍的命运上,在一、四方面军会合上。之所以选择了这条险路,有那么多病弱者长眠在雪山之上,就是为了避免敌人的拦截,尽快同兄弟部队会合。

在下雪山的路上,毛泽东一边走着,一边在想与四方面军会合以后的打算。快到雪山脚下的时候,总部的罗参谋长跑来向毛泽东报告:

“前卫团在山下碰见了四方面军的部队!”

毛泽东喜出望外地说:

“是哪个部队?”“李先念率领的三十军。”

“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后面的同志!”毛泽东迫不及待地说。

接着,便迈开大步朝山麓走去……

“萨格苏海”--死亡之“海”!毛泽东又选择了一条险路

1935年6月底,毛泽东一行随一、三军团出发了。他们北上翻过了梦笔山、长坂山、打鼓山等一座座终年积雪的山峰。其中的梦笔山是雪山的第二高峰,高达4300多米,仅比夹金山低几十米。由于有了翻雪山的经验,没有像过夹金山牺牲那么多人。越过隘口,沿途大部都是雪线以下的天然草地。然而这里被英国探险家埃里克·泰克曼爵士称为像加拿大西部、美国西部一样,这里是“中国最鲜为人知的西部地区”。这个地区在地图上是一方未经勘测的空白,没有人来探过险,没有人居住过,也不能住人。这里只有雪山、原始漠风和一望无垠的荒原。路漫漫,部队时常在山坡上扎营过夜,饥饿与寒冷时刻在威胁着他们。自翻越大雪山向茫茫大草地进军以来,红军面前似乎有翻不完的山,走不到尽头的荒原,山一座连着一座,隘口一个接一个,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呢?

人迹罕至,草地茫茫无边,人困马乏,体弱无衣。红军的生存环境十分险恶。

当地人把夹金山称为死亡之山,当地人也把大草地称为“萨格苏海”--死亡之“海”。

毛泽东为什么又选择了这条险路?在毛儿盖会议上,毛泽东就提出了一条出敌不意的进军路线,横跨草地,北出峡甘。蒋介石曾判断毛泽东可能东出四川,不可能向西北行动。如出西北,他认为松潘西北草地是不能逾越的,“松潘草地乃北面天然地障,飞渡不易,因此北堵南追,集中了主力封锁,红军插翅难逃”。薛岳也认为:毛泽东要想“通过软沙没人之草地,势有不能”。毛泽东的选择出乎蒋介石和“追剿”军司令薛岳的意料。

因此,横跨草地、北出甘南,是毛泽东走的又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

进入“泽国”之前,毛泽东曾对先头团政委杨成武布置任务说:“敌人判断我们不敢冒险走横跨草地,北出陕甘这一着棋。但是,敌人永远摸不到我们的底,我们偏要走敌人认为不敢走的道路。”

川西北草原上,历史上一直为松潘所管辖,故又称松潘草地。它位于青藏高原同四川盆地的连接地段,范围包括热尔郎山以南,浪架岭以西,查针染子以北,面积约为15000平方公里,海拔在3500-4000米左右。其地势由东、南、西三面向北倾斜,起伏不大,茫茫无垠,为典型的平坦高原。白河(即嘎曲)和黑河(即墨曲)由南而北纵贯其间,注入黄河。河道迂回摆荡,水流滞缓。汊河、曲流横生,将偌大的草原分割得支离破碎。由于排水不畅,潴水而成的牛轭湖星罗棋布,形成大片沼泽,污水成片。水草盘根错节,结络而成的片片草覆于沼泽之上。在河间地带,时有相对高度在百为以下的浅丘隆起,其形态多为缓坡平岗。草地的气候极为恶劣,年平均气温在摄氏零度以下,雨雪冰雹,来去无常。时而晴空万里,烈日炎炎,时而阴云蔽日,闪电雷鸣。每年的5月至9月,是草地的雨季,年降水量的百分之九十,在此间注入地表,使本来就泥泞带水的草原更是“沧海横流”。

这里没有人烟,也很少有野兽和绿色的水,只有茂盛和枯萎的草,黑色发臭了的水,还有些偶尔能见到的野花。这片冷酷无情、神秘莫测的大草原,是红军长征途中最艰难的地段,也是难以逾越的、每时每刻都威胁生存的死亡之线18月21日,右路军开始过草地。一军团先行,三军团殿后。

草地的险恶,是在意料之中的,但又是预想不尽的。毛泽东告诉杨成武率领的选遣团的同志们,必须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并鼓励他们要克服一切困难,在“茫茫草地上走出一条北上行军的路线来”!

杨成武说:“请主席放心,我们将不惜一切征服草地!”

毛泽东问:“是否找到了向导?”杨成武回答:“已找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藏民做向导,他熟悉草地的情况,我们让八名战士用担架抬着他为我们带路。”毛泽东又叮嘱道:“找到了向导好,但你们必须多做一些‘由此前进’带有箭头的路标,每逢岔口插一个,为后面的部队指示方向。”

“是!”杨成武领命后即率队出发了。他回头向毛泽东告别,颇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情怀。先遣团出发后,毛泽东、张闻天等随大部队也出发了。一场最艰苦的行军开始了。

刚一踏进草地,展现在眼前的只有寂寞的野花,下面到处隐藏着的沼泽,那腐烂了的永远浸在污水中的野草,无边无垠……脚下的枯草和腐叶结成的泥潭,软绵绵的,但稍拔脚慢一点儿,便越陷越深,直至被泥潭淹没。有时连救援者也同样消失在泥潭之中。部队只能小心翼翼地踏着一簇簇草丛较密的硬地,按着先遣团留下的路标,一个跟着一个慢慢地行进。当太阳的余辉收尽的时候,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席卷着整个古老的草原,撕裂着战士们单薄的衣衫。随即大雨倾泻而下,接着又是雪雨交加,天气骤然变冷。没过多时,草地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草地没有夏天,只有延长了的冬天。虽然是8月的盛夏,可草地的夜里是天寒地冻。风雨泥沼、寒冷、饥饿和死亡无时不在威胁着人们。他们有的穿着灰色的旧军装,有的穿着用各种兽皮和棕树皮缝制的衣裳,也有的身上披着破毯子和棉絮片。有的头上戴着斗笠,也有的打着油布雨伞……他们互相手牵着手,或几十个人前后拽着一根长长的绳子,一步步缓慢而艰难地在神秘莫测的大草地里跋涉着。从来没有人走过这样的路,这里也没有路。尽管迈出的每一步都十分艰难,但顽强的红军每天都走几十里,不断创造人间的奇迹。

从进入草地到草地的尽头班佑才二百多里的路程,这对红军说来算不了什么,但是,携带的有限的粮食两天就吃光了,只好以野菜、草根等充饥,半数以上的人都染上了腹泻和痢疾。拖着病弱的身躯,在泥潭、杂草中挪动着,何等举步维艰啊!每天早晨,毛泽东都要部队清点一下人数。指挥员发现,有些人并没有死,他们的眼睛还睁着微弱地呼着气,可是他们爬不起来了,也不能说话了,同伴们好不容易把他们扶起来,可他们又瘫倒在沼泽地里,再也扶不起来了。美国著名作家和记者艾格妮丝·史沫特莱在她写的朱德传记《伟大的道路》中,讲述了她在延安见过老红军莫许在日记里描述的一个同伴在泥沼中挣扎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