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经过这种政治攻势加火力控制的段云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眼珠一转,心升一计,从窗户里把一支手枪扔了出来。
曹纯之见段云鹏交出了枪,立刻命令侦查员小王下去抓他。
不料,小王刚落地,段云鹏从屋里“砰、砰”开了两枪。由于受射击角度限制,小王安然无恙。
曹纯之见段云鹏玩弄鬼把戏,还藏一手,差点儿上当,怒火燃烧。他一面命令东西两房顶上的队员火力掩护,一面朝北房顶上的队员做了个手势。
北房顶上的队员,马上将两块大石头扔进烟囱里。
“咚、咚”,身后两声巨响,段云鹏马上转过身来。
就是段云鹏呆愣的一刹那,曹纯之带领几名队员一个箭步破门冲进屋内,将段云鹏死死按在地上,一副冰冷的铁铐扣在他的手腕上。接着又从他的卧室搜出了受国民党保密局指示活动的伪造证件以及活动经费等证据。我公安部立即对段云鹏进行突击审讯。段云鹏交代,他来北平的任务就是在7月1日这天刺杀毛泽东。
素有“赛狸猫”之称的国民党特务段云鹏,就这样被生擒了,国民党反动派的阴谋活动就这样破产了。
7月1日这天,阳光灿烂。先农坛披上了节日的盛装。毛泽东准时出席了中共中央华北局、北平市委在先农坛运动场召开的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28周年大会。
毛泽东得知岸英牺牲的消息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许久,他眼圈陡然一红,湿润了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由于美国的武装介入,战火很快烧到鸭绿江边。中国人民为了保家卫国,不得不抗美援朝。彭德怀司令员准备带领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
1950年10月7日晚上,毛泽东特设家宴为即将赴东北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的彭德怀送行。
毛泽东没有专门的餐厅,宴会就在书房兼办公室、客厅的菊香书屋举行。在场的只有毛泽东、彭德怀、毛岸英三个人。
彭德怀最初认识毛岸英是1946年,那时毛岸英刚从莫斯科回到延安。新中国成立后,再也没有见过毛岸英了。
席间,彭德怀一边大口吃着糖醋辣椒,一边关心地询问:“岸英,你在哪个单位工作?”
“北京机器总厂。”毛岸英恭敬地答道。
“彭叔叔,我要第一个报名当志愿军!”毛岸英认真地说。
“主席,这……”彭德怀愕然停筷,盯着主人。“岸英想跟你去打仗,要我批准,我没这个权力哟!你是司令员,就收下他这个当兵的吧!”毛泽东微笑着望着彭德怀。
“彭叔叔,我是认真的,考虑好几天了。”毛岸英的脸上露出神圣的光彩。
“岸英,现在国家最缺的是经济建设人才,你在工厂也能干出一番事业嘛!”彭德怀试着劝说。
“可是现在美帝国主义已经把战火烧到鸭绿江边,国家的安全受到威胁,全国人民都行动起来了,我是国家主席的儿子,应当带头去抗美援朝!”
“你们小两口商量好了吗?你可不能不征求她的意见噢!”彭德怀又找到一个劝说的借口。
“她支持我去!”毛岸英干脆地说。
“主席,我这个司令还是你封的,我哪能到主席家里招兵买马呢?”粗中有细的彭德怀含蓄地说。“彭叔叔,你就让我去嘛!”毛岸英有些着急了,他说出了一大堆理由:上过苏联士官学校、莫斯科列宁军政学校、伏龙芝军事学院,当过苏联红军坦克兵中尉,参加过苏德战争……
“德怀,你就收下他吧!”毛泽东满意地望了望儿子,又笑着对彭德怀说:“岸英会讲俄语、英语,你到朝鲜,免不了要跟苏联人、美国人打交道啊!”彭德怀见父子俩早就商量好了,只好表态道:“那就让岸英当我们的翻译官吧!怎么样,岸英?”
“只要让我上前线,干什么都行!”毛岸英高兴地回答说。
这时,毛泽东起身举杯,慨然道:“这杯酒就为你们送行喽,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在毛岸英不幸牺牲后,彭德怀多次谈起这件事。他说:“国难当头,挺身而出,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有些高级干部就没做到,叫他去他都不去!但毛岸英做到了,毛岸英是坚决要求到朝鲜抗美援朝的。”
10月8日上午7时,一辆又一辆轿车驶向机场,里面坐的是赋有特殊使命的神秘人物:彭德怀及其秘书张养吾、警卫员郭洪光,高岗及其秘书华明,总参谋部作战参谋成普、机要参谋海欧,毛泽东的长子毛岸英和几位身份不明的苏联同志。
一刻钟后,飞机轰然作响,直向沈阳方向飞去。
一个小时以后,飞机降落在沈阳北陵机场。毛岸英随彭德怀、张养吾、郭洪光上了一辆轿车,到高岗家稍事休息后,来到沈阳市和平街1号。
这是一幢幽静而典雅的小楼,原来是东北军阀万福临的公馆,现在是中共东北局的交际处。毛岸英随彭德怀在沈阳期间,就在此工作和休息。
10月10日晚,毛岸英随彭德怀从沈阳到达安东(今丹东),住在“伪满八大景”之一的镇江山下一座日本人营造的洋房里。
次日,彭德怀奉召紧急返京开会。难得清闲的毛岸英和张养吾结伴而行,漫步在安东的中山公园,在欣赏北国风光之余,两人谈天说地,讲起哲学、历史、俄语等。由于共同的兴趣和爱好,在交谈中两人的思想感情不断增进。也就是在这次交谈中,毛岸英向张养吾讲起自己的经历,使张养吾第一次知道毛岸英的生母叫杨开慧,第一次听说毛岸英曾在上海街头流浪,在苏联留学……从而使张养吾对毛岸英同情、敬佩,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毛泽东一家为中国革命事业所做出的贡献。
10月23日黄昏,毛岸英搭乘志愿军政治部组织部长任荣的车,从长甸河口渡过鸭绿江,踏上了烽火连天的朝鲜战场。
在朝鲜北部大榆洞矿区一间冬天透风、夏天漏雨的简易工棚里,毛岸英解开行李,整理床铺。
张养吾站在一旁,望着那一堆行李:铺的、盖的、棉的、毛的,还有一大摞书:中文、俄文、英文,线装:的、平装的、精装的……
彭德怀特意安排张养吾、毛岸英和政工干部住在一起,这既是一种照顾,又是为了发挥他们在政工方面的特长。
张养吾回忆说:“毛岸英、任荣和我,防空时经常在一起,敌机来了,就钻进山坡的马尾松林中去。他求知欲极强,在战场上从未间断过读书,什么《朱元璋传》、《欧洲哲学史》、《孙子兵法》……毛岸英的本职工作是俄语翻译。在志愿军总部,一般人称他‘毛翻译’,亲近者则戏称‘翻译官’。朝鲜战争时期,能够展示他翻译才能的机会很少,记得有那么两次:一次是彭德怀刚到大榆洞不久,苏驻朝大使、驻朝顾问团团长史蒂柯夫前来做了一次礼节性的拜访;另一次是第一次战役胜利后,彭德怀在大榆洞召开作战会议,苏驻朝顾问团副团长瓦西列夫到会祝贺。”
张养吾由于缺乏起码的战斗经验,不适应战时生活,彭德怀叫他回国到西安任职。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生活交往中,张养吾和毛岸英的感情很深。临行前,他最不放心的是毛岸英不能按时防空,叮嘱道:
“今后,夜里看书不要搞得很晚,早上要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规定防空,千万不要麻痹大意!”“行,我记住了。”
11月16日晚,张养吾搭乘高岗的专车回国。行前,毛岸英将一个包袱交给张养吾:“这是多余的东西,你带给我妈妈。”
“我一定带到。”张养吾答应着。
“岸英,多多保重!”
“保重。别忘了写信!”
可是,当张养吾辗转到达西安不久,提笔给毛岸英、任荣写信时,毛岸英已牺牲了。
1950年11月24日下午,两架绰号“黑寡妇”的美军侦察机,在大榆洞上空盘旋了一个多小时。
这个异常现象,立即引起了志愿军首长的注意,他们作出了规定:明晨4时前开饭完毕,除值班者外,其他人在天亮前全部进入防空洞。
一切都照计划进行:解方参谋长领着司令部的同志,还有毛岸英,躲进南山的大矿洞里;杜平主任和政治部的同志钻进山沟里的一个地下涵洞;总部首长躲进一个小矿洞里。
上午九点多钟,正是敌机活动猖獗之时,可是,连飞机的影子都没有,人们的思想开始麻痹了。毛岸英与高瑞欣回宿舍去喝水,随后又立即返回防空洞。到了十点多钟,还不见敌机,毛岸英和高瑞欣忍不住了,离开了矿洞,向“彭总作战室”走去。
大约十一点钟左右,凄厉的防空号突然吹响。正在值班的司令部几名同志和毛岸英,冲出“彭总作战室”,就近隐蔽。少顷,四架敌机掠过总部上空,向北飞去。人们估计:“大概又去轰炸鸭绿江大桥了!”于是,毛岸英等人又回到作战室。就在这时,狡猾的敌机折转回头,向“彭总作战室”俯冲下来,随即丢下几十颗凝固汽油弹。顿时,“彭总作战室”及其附近成为一片火海。
抢救,敌机还任头顶上盘旋。实际上也无法抢救,凝固汽油弹爆炸后,顿时生成高达二千度的燃烧着的液体流,无法靠近。
“彭总作战室”这个小木屋消失了,剩下一堆灰烬。警卫排的士兵们从灰烬中扒出两具烧焦了的遗体,其中就有毛岸英。
毛岸英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消息,根据周恩来的指示,暂时瞒着毛泽东,怕他知道后,精神上受不了。
这一天,毛泽东照例阅读来自朝鲜前线的报告。看着看着,他发火了:“把岸英调回来!怎么把材料写成这个样子,不但没进步,反而退步了!”
“主席,这是另一个翻译写的,岸英他牺牲了……”站在毛泽东身边的叶子龙无法隐瞒了,他哽咽着讲述了毛岸英牺牲的经过。毛泽东听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在场的其他人,包括江青,谁也不好说句劝慰的话。屋内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毛泽东的目光开始缓缓移动,望着茶几上的烟盒。他去拿烟,几次都没有将烟从烟盒里抽出来。李银桥帮他抽出一支烟,再帮他点燃。
大概烟雾熏了毛泽东的眼睛,大概他想起了儿子许许多多的往事,他眼圈陡然一红,湿润了。
叶子龙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其他人顿时泪溢眼堤。
又沉默了许久,毛泽东吸完第二支烟,把烟头熄灭在烟缸里,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发出催人泪下的一声叹息:“唉,谁叫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呢……”
日后,当彭德怀内疚地对毛泽东谈起没有照顾好岸英时,他久久地沉默着,一支支抽着烟,抬头凝望窗外那已经萧条的柳枝,伤感地吟起《枯树赋》:“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昂起头,走了几步,又激昂地说:“革命战争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岸英是一位普通的战士,为国际共产主义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他尽了一个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就不应该为中朝两国人民共同事业而牺牲。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呀!哪个战士的血肉之躯不是父母所生?”
彭德怀默默地听着,眼里饱含泪花。他深知,岸英的牺牲,对党,尤其是对毛泽东,是个无法挽回的损失。
老年丧子的巨大悲痛,毛泽东忍住了。他把全部心血倾注在国家大事上,用工作的忙累冲淡悲痛!可是,儿媳刘思齐每周必到的拜晤,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感情的灾难。
思齐每次来,都要问爸爸岸英来信没有?岸英为什么一直不给我写信呢?
面对思齐的每次询问,毛泽东总是强颜微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以战事紧张、工作繁忙为由搪塞。这样一直瞒了两年。两年,一百个星期天啊!毛泽东要承受一百次的折磨。
这期间,毛泽东好几次用带浓重湖南乡音的声音向思齐讲述他们家有五位亲人为党、为人民壮烈牺牲的情景,就是没有说出第六位烈士,不忍心亲手把这一层包含着噩耗的薄纸揭开。思齐与岸英才刚结婚,是20岁的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一巨大的打击呢?
两年后,毛泽东终于下决心让思齐知道这不幸的消息。那天,他又向思齐述说他们家为革命牺牲的烈士:杨开慧、毛泽民、毛泽覃、毛泽建、毛楚雄、毛福轩……
思齐似乎明白了爸爸的用意,朝鲜停战协定都签订了,为何岸英一直没有信?难道他……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发呆地看了看爸爸,就离开了中南海,她心慌意乱,什么都干不下去。
思齐又一次来中南海。
毛泽东把周恩来请来一起和她谈心。
周恩来十分委婉地把岸英牺牲的消息告诉了思齐,并说了许多劝慰的话。
思齐痛不欲生,伏在毛泽东的肩上撕心裂肺地哭呀、哭呀!
毛泽东木然地坐着,脸色苍白。
当周恩来走上前劝慰思齐时,用手拉了一下毛泽东的手,心里一惊,急忙对思齐耳语:“思齐你要节哀,你爸爸的手冰凉啦!”
思齐一愣,又哭着去安慰爸爸……然后自己躲在了屋里,一会儿小声哭,一会儿直愣愣地发呆……
饭桌上,毛泽东看到思齐又红又肿的眼睛,呆滞的神情,长叹了一声,放下筷子,水米未进,起身慢慢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