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听黄仁宇讲中国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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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5章是谁制造了大唐的拐点

人人渴望梦回大唐,但在耀眼的太阳都有被乌云遮挡的时候,它也免不了由盛而衰的命运。这其中的原因,黄仁宇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在中央与地方权力消长的情势下,迸发了中唐安禄山的反叛,此一判举又加速此一情势的恶化,最后黄巢得以聚众流窜于帝国内部十余年,终至掏空唐朝的威权体制。”

由黄巢起义上述至安史之乱,我们可以清出一道清晰的脉络。在太真与明皇沉迷于私人的爱恋,并以此成为两人全部生活的重心时,善良的人们已经无法将帝国的持续发展寄托于他们身上,由此造成的乱象也就成为安史之乱最基本的导火线。这是权力之间的对决,它宣示的主题是“实力比道德更重要”。于是情感沦丧,道德缺失也就成了必然,至安史之乱平息,各地军阀坐大,人们也就不能奢求他们重新听从帝国当局的号令,团结一致,开创一个新的盛世。

第1节李杨之恋:好梦由来最易醒

小时候上学,还没读到安禄山的身世和他的反叛事迹,却先听到杨贵妃的故事

——黄仁宇

黄仁宇先生认为,李隆基与杨玉怀都属于“容易感情激动”类型,按照现代心理学的性格分类,无疑是“胆汁质型”。可想而知,这两个人的相遇,其效果无异于彗星撞地球。然而这种说法不过是后人的自娱,当事人的心情如何,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很难确定。因为在相遇及往后的事件中,充满了太多的意外。在黄先生的看来,便是“一段传奇”。

无论是后世,还是李杨二人,有这段传奇可以悦目,不应该忘记一个女人,她就是李隆基宠妃武惠妃所生的咸宜公主。

公主大婚,皇亲国戚,王公大臣欢聚一堂,推杯换盏,聊些坊间趣事,在他们目光不及,或根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有个体态丰腴的姑娘正在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子浅浅笑语。这个姑娘有个动听的小名,叫玉环。咸宜公主的这场婚宴不仅以恢弘的皇家气派轰动京师,也无意间让哥哥和父亲认识了同一个女人。

世事巧妙,才酿成各种各样的悲欢散聚,咸宜公主的胞兄李瑁时为寿王,对杨玉怀一见倾心,武惠妃也觉得她风华绝代,与儿子正为相配,于是要求唐玄宗答应下这门婚事,李隆基便下诏册立她为寿王妃。此时的李隆基,或许对玉环的美貌也是自不能持,说不定夜深人静之际,内心翻腾不已。这只是我们一般人的想法推测,735年的李隆基更在乎儿子李瑁的幸福。黄仁宇先生指出“李瑁不仅是玄宗的亲生子,而是他所宠爱的武惠妃所生,曾一度提出有被立为太子做玄宗继承人之可能”。都说母以子贵,但李瑁却是子凭母贵。咸宜公主同样如此,按制,公主封户为500户,李隆基却给这个宝贝女儿加到了1000户。这倒应了一句话,子女不一定多么聪明灵巧,有个好妈胜过自我奋斗。但是好妈死了以后呢?问题并非在于武惠妃“宠倾后宫”多久,而在于李隆基自己。

事实上,武惠妃以她身为女人的极致,获得了李隆基绝对无二的宠爱。野史有载,杨玉怀因长得像武惠妃,才被李隆基招幸。黄先生引《旧唐书》的记载,认为皇帝因宠妃新丧,思念不止,内心空空荡荡,没有寄托,难免生出几分寂寞,于是“或奏玄女姿色冠代,宜蒙召见。玄宗大悦,不期岁,礼遇如惠妃”。

李唐间有北方游牧民族的血统,在他们看来,父亲纳取儿子的女人,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唐时的官方记录里也并没有回避这一事情。黄先生也认为“玄宗之‘乱伦’始终不是问题的焦点,寿王李瑁以后也未再产生任何周折”。帝国的后宫少了一个武惠妃,多了一个杨贵妃。

贵妃的名号并非一进宫就得到,黄先生指出“她于745年为封贵妃之前为‘太真妃’”。李隆基演出了与他的祖父一样的好戏。他下诏让杨玉怀出家做道士,赐号“太真”,期间如黄先生所说“杨玉环可能以‘女道士’的身份和‘太真妃’的名义与玄宗保持暧昧关系至少达七八年之久”,而后李隆基让其还俗,接进宫中,正式册封为贵妃。这年,玉环27岁,李隆基61岁。

女人以美貌获宠,并不是丢人的事,相反是一种独特的优势,但是终生以此为持,而无其他突出之处,恐怕就不是那么令人称道的了。江山易改,容颜易老,以美貌获宠,也终究只能落得人走茶凉的悲剧。杨贵妃“天生丽质难自弃”,致使“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生”,更为重要的是,她与李隆基情趣相投,“共同的爱好铸就了他们永恒的爱情”。

史载,杨玉环“善歌舞,通音律”,而李隆基更因家庭教育及个人禀赋,拥有杰出的艺术才华,他精于多种乐器演奏,除了琵琶、横笛,尤以羯鼓的演奏技艺最为高超。人们最熟悉的就是他设立的类似现在的音乐学院——梨园,他自己亲任校长,“声有误者,帝必觉而正之”。

人一生最为快意的,无非是得一知己长相厮守。李杨二人琴瑟和谐,你奏一曲霓裳,我舞一段胡舞。如果说前期的热情,全以追求身体的快乐为目的,那么时日长久,更多的则是精神的交融。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两人年岁相差悬殊,如黄先生所指出的“在今日驻颜术的条件下,一个女人三十八岁不能算是年龄太大,但是在中世纪就很难能有‘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吸引力量了”,李隆基依旧宠爱有加。

在杨玉环看来,自己在这个男人的怀中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相知与尊敬。她爱他,就像他爱她,当我们读到黄先生所引《长恨歌》中的一段场景时,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天宝十载,避暑骊山宫,秋七月,牵牛织女相见之夕,夜始半,妃独侍上,凭肩而立,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愿世世为夫妇,言毕,执手各呜咽。

如果我们将杨玉怀纯粹地看作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很多误解就可能烟消云散,当我们将李隆基也同样视作平凡普通的男子,诸多疑问也可能不复存在。“容易感情激动”的两个人,视爱情为人生最高的信仰。他们不允许别人破坏这个信仰。帝国的皇帝与帝国实际上的皇后守在小小的爱情阁楼里,诉说衷肠,执手相对。不闻世事,只求天长地久。他们只是爱情世界中的小男生与小女生。如果没有国事的羁绊,他们或许能获得更大的幸福。

《长恨歌》使皇帝与他心爱女人的“传奇”被后人广为熟知,以至于黄先生说:“小时候上学,还没读到安禄山的身世和他的反叛事迹,却先听到杨贵妃的故事。 ”世人是怜惜这段爱情的,出于美好的愿望,多不接受杨贵妃被迫于马嵬坡自缢而死,故而编出种种传说来,如死者为侍女,贵妃流落民间,又说难逃至现今的上海,飘至东瀛。

8世纪的大唐帝国,经历了两重天,一时之盛,旷古未有,转而衰败,令人唏嘘,李隆基与杨玉怀的人生也经历了同样的变故。当中的无奈与惆怅也只能留作相思空余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