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听黄仁宇讲中国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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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6章第2节檀渊之盟:金元政治换来百年安静

不加兵者一百二十一年,最重要的一段收获则是没有割地,在和约的交涉中,南朝并不是毫无所得。

——黄仁宇

檀渊,即今日的河南濮阳,它对宋朝的重要性,可以从黄仁宇先生的一句话中得到启发:“(檀渊)在北宋时和今日距黄河北岸都只有一日行程,去宋都开封,也不过二百多里。”其地位,一如现在的天津对北京。

200多里的距离,以死对头契丹轻骑兵平均日行180里的速度,一天半左右即可兵临城下,扼住宋朝的要害,犹如打蛇打七寸。长于妇人之手,喜好读书,乐进士人的宋真宗赵恒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事实上,父亲赵光义三征契丹三次大败留下的对契丹的恐惧,已经对皇帝的心理健康造成了相当程度的影响。尤其是第二次征契丹,黄仁宇先生指出“宋军崩溃”,他引《辽史》的记载,称“宋主仅以身免,至涿州窃乘驴车遁去”。

英雄老子都打不过契丹人,我一后辈又如何能展国威于塞外?30岁继位的宋朝第三位皇帝不会做“非分之想”。除了内心的恐畏,另一个原因也使得他没有必胜的勇气。自979年宋与契丹正式交战以来,宋朝军费开支连年递增。中央军禁军至宋真宗时已达432000人,地方军也近500000,光是养这些兵,每年就要支出50000000缗,相当于人民币15000000000。

赵恒御宇初期,中央财政收入还能勉强应付这些开支,但到了皇帝的后期,也就是赵恒“龙驭上宾”的前两年,中央财政收入为150850000缗,相当于人民币45000000000,而当年支出则为126770000缗,国库里的钱已所剩无几。国家财政出现危机,为了增加收入,不得不向百姓增税,导致民怨沸腾,社会矛盾凸显。赵恒的日子很不好过。

赵恒发自肺腑地想要做一个安稳天子,不要给自己添麻烦,也不想给百姓制造不安。国家疲敝的现实加深了他的懦弱。不及交手,赵恒已经自我投降了。不过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赵恒想要做沙子里的鸵鸟,但契丹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契丹,由于实行黄先生所称的“全民皆兵”的制度,“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至契丹第二个皇帝耶律德光,其兵力已达500000之多,且多为骑兵。耶律德光死后60多年,赵恒的宋朝所养的军马也才200000匹左右。北宋时期优良战马的产地,一是燕云北地,一是甘凉河套,前者已为契丹所夺,而后者则在1002年,被党项人攻占。时人普遍认为“军事之先,莫如马政”。失去宝马之所,现有的战马又比不了敌手,这让赵恒根本没有强硬的资格。

此时掌握契丹实权的是太后萧绰,黄仁宇先生评价她“能驾驭契丹皇族将领,也能重用降人。”应该是个果敢有决断的人物。宋朝在太宗时期的节节失败,以及真宗败于党项,让她看到了赵恒的可欺。加之因为“重用降人”,对宋朝内部的形势必然知晓甚多。1004年秋天,萧太后与契丹国主耶律隆绪亲提200000大军南下,其势如黄先生所指出的“深入敌境七百里”,在攻占了现在的河南清丰以后,将澶渊城三面包围。

听到契丹围困澶州,进逼开封的消息,赵恒彻底慌了神。他想到了逃命,逃到哪里去呢?近臣有的说像唐玄宗一样去四川,有的说去金陵,赵恒斟酌再三,觉得金陵山水佳景,姿态婀娜,是个好去处,便收拾细软准备动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寇准阻止了皇帝的行动。

在他看来,迁都的举动无疑会将国家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契丹兵锋虽劲,但如果皇帝御驾亲征,必能鼓舞士气,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赵恒勉强答应,可是当车驾来到现在的河南滑县时,赵恒又打起了退堂鼓,因为近侍告诉他,契丹人又往前线增兵了,寇准又是一番苦口婆心,赵恒这才万分不情愿地来到了澶渊城。当宋军看到城头晃动黄龙旗后,果然如寇准所言,“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这时候似乎老天也来帮忙,契丹总司令官萧挞凛被宋将射杀。主将一死,诸军心乱,斗志全无。萧太后也因痛失大将而心灰意冷,决定罢兵而去。

萧太后心情沉痛,但脑子却一点也不糊涂。她要求与宋朝皇帝订立盟约,获得一些实在的好处,否则回国不好交代。赵恒自然求之不得,便出现了黄先生所称的“与契丹之辽议和,辽兵北撤,恢复战前状态”的情形。让奉行大棒政策的敌人撤并,宋朝付出了每年给契丹100000两白银,200000匹绢的代价。当然,为了颜面上的好看,赵恒在盟约上将这笔钱称作“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此外,两国还互开边境贸易,互通有无。战前契丹不让匹马入宋,盟约签订后,马匹也成了边境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

盟约签订后,契丹与宋之间如黄仁宇先生所言,“不加兵者一百二十一年,最重要的一段收获则是没有割地,在和约的交涉中,南朝并不是毫无所得。”

两个原本相互视若仇寇的国家,彼此能保持121年的和平局面,是很难得的。正是有了这段不见兵戎的日子,契丹才出现胜景之期,宋更是了不得。121年,在宋为宋真宗至宋徽宗,虽时有西夏寇边,但终究向宋称臣,金人袭扰,以致靖康之耻,已是后话。这段岁月,宋朝基本处于国稳民富的状态,最盛时当属宋仁宗赵祯柄国时期。

人口户数是衡量国家富强的一个重要方面。1029年,全国户数为10162689;1042年,达到10377640户;1048年,增至10904434户;1060年,增加到12460000户。“仁宗盛世”的另一个表现在于,商品经济的迅猛发展,宋仁宗庆历年间,朝廷每年能征收22000000贯的商业税,相当于人民币6600000000元。这是对内,而对外的海关收入,在宋仁宗嘉祐年间(1056年~1063年),每年达到530000贯,相当于159000000元人民币。

商品经济的繁荣,加大了对重金属的需求量,同时,科技的发展,也使采矿量大幅提升。宋仁宗皇祐年间(1049年~1053年),朝廷年得铁量为71241000斤;年得黄金15095两,白银219829两,黄铜5100834斤。铅98151斤,锡330695斤。

宋仁宗时,中国还出现了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交子以铁钱作为本位,每两年发行一次,每次发行额为1256340贯,为了保证交子随时兑换,朝廷还另外储备了360000贯铜钱。

北宋中期如婴孩般地迅猛成长,有其自身努力的因素,也是时代进步所致,但客观地说,如果没有一个和平发展的外部环境,很难拥有这样巨大的成就。每天打打杀杀,如何能一门心思搞建设?宋真宗时的国民经济虽没有仁宗时那么发达,但是100000两白银,200000匹绢,就像黄仁宇先生指出的“只占宋朝政府收入之一小部分”。用这小小的付出,换来百年的宁静,“无疑要比战费来得便宜”。对宋朝来说,显然是笔划算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