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诗云:“五十年来思虑熟,忙人应未胜闲人。”陶渊明也有诗曰:“息交游闲业,卧起弄书琴。”白、陶的好闲,本是由他那特定的历史环境引发的,今人却不管这许多,只一味地去“闲”。我们且看眼下某些机关里——
“一杯茶水一支烟,一张报纸翻半天”,这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了。不过这闲而无聊除让人瞧着难受以外,倒也不关他人甚事。另有一种“闲”则“闲”出了是非。君不见那些闲来无事专琢磨“事”、领导间假传情报、同志中挑拨离间者,是怎样扰乱着机关正常的同志关系,冷却着人们的工作热情。还有一种“闲”更令人叫绝——闲得生了惰性懒病:分内工作不愿做,份外工作不肯做,即令火烧眉毛的急事,他照样双手插兜稳踱方步泰山压顶尿憋膀胱不伸手,还懒洋洋曰:与咱无关。近来我又发现了另一种闲:机关的工作和身边的社会概不关心,偏热心于五洲四大洋的事。我称这闲是闲得实在不自在,他却说,谁说我闲着不干事?咱忙的是世界大事。
闲,确是当今社会中存在的一种现象。“一闲百丑出”。君不闻,机器闲下来会生锈,流水闲下来会腐臭,土地闲下来会杂草丛生,由人的闲而产生危害机关正常工作的一系列问题,也确实影响着这社会的正常运转。虽然这现象的产生与人的素质有关,但更为深刻的原因恐怕还得从我们的体制上去找。
曾几何时,我们蔑视并批判着“有闲阶级”,我们更应警惕和防止今日“有闲阶级”的萌生。
1991.3.21
忙
上次写了“闲”,这一回便想到了“忙”。
或是年岁的缘故,我总不解白居易何以要“渐老渐按闲气味,终身不拟做忙人”。老先生许是因“忙”而伤了心这才如此定夺的。然而李中的“忙忙罹险阻,往往耗精神”,确又让人多少能体味出些许意思来而不由对此点头称是。但不管怎么说,“田家少闲月,五月人被忙”,总会让人感着振奋与激昂。因此说,世界属于忙人,未来属于分秒必争者,这是确定无疑的。
忙,又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忙得让人不得不对这人的忙和这忙的效果产生敬重羡慕之情;另一种则是,“忙”只管忙着,却不见得能忙出什么结果来。这些“忙人”不管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场合,他总显现着一个“忙”的形象。您瞧他,又是翻又是写又是读的。开会讨论时,他忙着圈阅文件,政治学习时,他忙着翻看材料,研究问题时,他忙着读书念报,甚至在那“忙里偷闲得几回”的娱乐活动时间里,他也在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里翻里倒外,忙个不停。人们关心问及,他总是紧皱双眉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忙啊忙啊!”然而时间一久,不免令人疑心:怎不见老兄忙出啥结果呢?若去请教,他就会说:事情太多,忙不过来。不过有的时候不经意地问他一句,他也会无思虑地溜出一句实话:“瞎忙!”
的确是瞎忙。
我常想,忙不到点在子上而又硬要忙下去的人,是否不要让他过于操劳?还不若还他一些闲暇,让他去“忙里偷闲游春湖”更好一些。因为忙而且“瞎”者,往往是“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对我们共同的事业只会造成损害。
199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