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哧哧的笑道:“自从那什么珍珠翡翠的过来了之后,我可是闲出毛病了都。林叔您快说叫我做什么。手脚都不利索了呢!”
林升笑道:“那便烦劳姑娘去黛园一趟,瞧瞧主子如何。得了便的话,将这字条儿捎与姑娘。若是姑娘事儿多,便不要说了。”
晴雯得了话,换了衣裳正要从茶楼的后门出去。谁料正遇上黛玉要进来,不禁喜道:“姑娘,来的正是时候。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大蹄子,瞧你高兴的,难不成还以为姑娘是来看你的?”雪雁瞪着眼冷笑道。
柳眉倒竖,眉目圆瞪,晴雯更是尖牙利嘴道:“好你个小蹄子,敢情儿是多久没人与你吵架了不成!才见了人就这么气势汹汹的汪汪咬人!”
雪雁不觉嘻嘻笑道:“姑娘,怎么那么厉害的骂人晴雯姐姐都不怕,她反倒比我还凶?”
黛玉好笑道:“咱们晴雯姐姐可是一代侠女风范的,救弱扶贫可以,最是受不得人厉害的。你若是上来便笑脸相对,瞧不把她哄的团团转。”
晴雯白一眼黛玉等道:“若是像那白点子哈巴狗一样儿的人,再漂亮再温柔,也休要想我好好儿的说话……”
说着,便是扶着黛玉里面请,便是笑道:“既是姑娘不忙,这里却是有个字条要交给姑娘呢。”
婷婷坐下,黛玉展开那皱巴巴的字条儿,只见上面写道:天神庙遇贾宝玉,又有蒋玉菡与花袭人二人恐是远走高飞。后,雪地见薛宝钗尸首,继而贾宝玉杳无所踪!儿:子栋拜上!
黛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喃喃问道:“这是从何得来的?”
晴雯便不知如何回答时,里面林升轻挑门帘踱了出来,笑道:“不瞒姑娘说,这是犬子林子栋送来的……”
黛玉凝神细想,果然林子栋的名字还是晓得的。便问道:“何以公子认得这起人?”
林升不禁笑道:“姑娘可否记得那日初见晴雯姑娘时,属下所说日后还有巧事儿的话。”
众人都是点头,林升才道:“我这儿子数年前在外面救了个小姑娘,因此两日便一处长着,后来也便成了亲。这女子便是那贾府中宝二爷房中的丫头名唤茜雪的!”
紫鹃晴雯无不是大吃一惊,喜道:“果然,如此岂不是我们也能再见到茜雪姐姐了?”
连日寻找,终于觅得宝玉的下落。便是那天龙山下的一座小庙,孤零零的伫立寒风之中。每日里,借着人家天禅寺的暮鼓晨钟,悠悠扬扬却是叫人心烦意乱。
仰天看着高天长云飞,低头回思多年所读书。无一字一句能记得,无只言片语能用得。暗自合十,企盼仙师一来,带我入空门!
“人肯当下休,便当下了。若要寻个歇处,则婚嫁虽完,事亦不少,僧道虽好,心亦不了。前人云:“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时无了时。”清脆的声音却是带着清香,钻如人耳,恁的痒痒的,令人心醉。
转身,却是那日思夜想的身影,迎风而立,飘然若仙。眉眼儿明明就在眼前,却不知该用何种言词来形容了她!怎一个美字了得!叫人愁煞了!
“宝哥哥,天神庙与它一别多日,可否有想念?”黛玉说着,便是擎上手中的那枚通灵宝玉。
宝玉伸出手颤抖着接过通灵宝玉,不觉垂泪道:“梦中曾与那一僧一道,叫他两个将我批的一无是处。不知妹妹眼中,究竟是如何……”
黛玉笑道:“佛说姻缘前定,宿孽关情。黛玉不过是凡夫俗子,何能说出什么究竟如何。只是,寻到宝哥哥说声珍重再见竟是这样不易!”
“妹妹……妹妹要去哪里?”垂目看自己,已是一身粗布的淡蓝色长袍,脑袋已然成了那聪明的绝顶!如何还有颜面问妹妹许多,只是又终究不理解,何以会到如今。
见黛玉不答,宝玉方道:“妹妹可否直言告诉我,何以我许多年来心里眼里的只有妹妹,却换来如今这样结局?”
天高云舒,寒风萧瑟。玉人轻轻颤着睫毛,淡淡笑道:“宝哥哥若是无甚大碍,还是回去吧,这样抛家在外,终于你不是个正经路途。”
“妹妹不是一样与那水溶要远走高飞。便是二姐姐和三妹妹也是,在家的四妹妹也免不了俗。”宝玉哀怨不已。
却不想黛玉竟说道:“宝哥哥竟然是语出惊人了,实不相瞒,如今四妹妹还真是下落不明了。若是无甚意外,也不定是和宝哥哥一般的去伴了那青灯故佛……”
“若是四妹妹能与我同来这山神庙相伴修行,也是人生一乐……”宝玉憨憨笑道。
“宝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黛玉不禁彼岸了脸色,再也无话可说,转身应着水溶下山去了不提。
唯留宝玉低泣,暗叹:花开红楼更红,花落尘梦成空!一朝归结山神庙,抛开那天神庙外亡的袭人姐姐,丢下那雪里深埋的宝姐姐,魂也随了林妹妹飞到天尽头!
十五年后,山清水秀歌声美。湖上泛舟采莲,两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女孩舱边戏水。一会儿你溅到了我,一会儿我打到了你,一会儿又找着爹娘评理了。无时无刻不是嘻嘻哈哈,欢声笑语不断。
忽听岸边有锣声响起,便听得那小吏敞开了嗓子吆喝道:皇上有旨,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宣医术高超的郎中进宫医治,能成着赏赐黄金万两!
女子不禁难过的看着那男子,幽幽说道:“梅姐姐怎么了?”
男人放下手中的橹,搂住女子悄悄道:“我瞧着,沐民这样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的话,或者是他怎么样了也未可知!”
女子眉如远黛,好看的蹙在一起,深深叹道:“或许咱们该回去看看了,这么些年不曾去看望父亲母亲还有四伯父和四伯母,还有……”
男子不禁笑弯了腰,说道:“还有,走前也不曾与他们告别,莫要让父亲担心我们黛儿记恨自己父亲!”
见他两个悄悄的低语,两个孩子便十分不干的挤了过来,:“爹,娘,我要听!我也要听!”
千万里之遥的大明宫里,水澈病体渐沉,两眼无神的躺在龙床之上。怎奈年纪轻轻,却是病来如山倒,只好悄悄的令赵德全带人去取出了勤政殿那正大光明匾额后的诏书,满怀深情的交给了梅皇后。
文君心力憔悴,轻轻展开那明黄色的娟子,上面乃是水澈的真迹与玉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即位二余年来,多承悦馨长公主相辅,特封为监国夫人,其旨如同朕意!”
叹人世间风云变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匆匆是已是十五个春与秋!
都中繁华更比往常,不受那皇后病体沉疴所扰。行走其中,恍然如梦……
打听得那荣国府的贾宝玉与妻子开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黛玉顿时惊得哭笑不得。这如何是那个为自己死去活来的宝玉呢。再探听的是那从前家宴上说过要与宝玉作伴的喜鸾,更是如释重负。
这尘梦的题外之话,却不好再说!
但听得那旷野之中仍有寂寥的木鱼儿声响:红尘一梦演红楼,花开花落凭君赏!
说的是,有那女子的判词是: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便是那英姿飒爽豪迈不羁的史湘云,凑在这金玉良缘木石姻缘中,寻觅那乐中的悲,悲中的乐!
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甲辰年事故颇多,先是正月十五里香菱被拐,继而二月十二里潇湘妃子降临凡尘,再有着便是八月十六乃是史侯爷家姑娘的芳诞。那日里天清气爽,风和日丽,正是个赏秋悦苑郊游的好日子,可巧儿侯爷府上便添了个千金,真是可喜可贺的事儿。
只是不幸,湘云父亲第二年开春便亡故了,她母亲又忧思成疾步了他父亲的后尘,前后相隔不过月余。两个人,倒也是不离不弃,情意至诚至深的。究竟湘云却是到了也不知道,她母亲是忍受不住小叔子的骚扰才羞愧自尽的。不然,那样一个比女儿史湘云还胸襟宽阔的人,如何会放下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抛手西去呢?
咱们说的便是湘云母亲过世时,湘云还不足六月,偏偏他婶婶那里此时又添了个哥儿,无暇顾及着湘云。如此,荣国府里那最是心疼女孩儿的史老太君便接了去教养。从襁褓中,将她养了五六岁,这样恩情,果然也是溢于言表的!
戊申年初,却是隆冬时节,史老太君的女儿贾敏亡故,对于这老太太来说无疑乃是晴天霹雳。老人家心里难过的紧,说不得便是憔悴些,于是趁着史鼎袭了爵的大喜事儿,便由着他们接了去。